琴聲罕然連停止，舞蘊驀然回首，卻見那屋內女子依然低頭，雙目直直地注視著木上瑤琴，似對外界之事不為所聞。舞蘊微微一歎，抬頭望向無盡的天，那裏似乎有著若有若無的笑聲。

    “談談你的事吧。有什麽不解，我滯留此地的時間已快到了盡頭。”

    男子終於開口，對舞蘊先前所問沒有回答，留下的依然是傲然與平淡。

    “那個故事。你無故跟我說的目的又是什麽？”

    舞蘊內心疑惑甚多，此刻有人解答則最好不過，何況這男子絕不是普通人，既然能夠通曉在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一切，那麽開門見山又有何不可。

    男子輕笑，神魔般的笑聲不知從哪裏飄來，回蕩山中。似乎山中的鳥兒認可了這男子與他的聲音，嘰嘰喳喳的鳥鳴聲清脆空靈，令這山中愈發寧靜。

    “目的……我對你這小子能有什麽目的，隻是熟悉罷了……你的至聖天塹，我已經看到了……”

    聞言，舞蘊疑惑更甚，在他被葉傾靈拯救後，原本塵世聖人初期的修為在醒來之際竟已走到至聖的巔峰，至聖天塹悄然顯現，還有那聖人之上的天地，已是天涯咫尺。

    “塵世聖人巔峰，缺少的不僅僅是修為上的突破，聖人之上，塵世帝境的初始，所要修的，恰恰就是聖人巔峰心中的天塹。

    天塹難渡，隻有心認可了，確定了，才會有接下去的路可走。恰如聖人之巔，心中有了執念，並且能夠盡心去尋找，才會有突破渡過天塹的一個契機。

    塵世帝境為何又被稱為破厄期。帝王與聖人，是極端的相對。聖人無欲無求，隻有度化。而帝王象征的卻是**，隻要追求，就會有欲！

    不要跟我說什麽無欲無求，隻要是人，就會有所求。聖人也並不是真正的無欲，如此層次的人，已經走到了大多數人所無法仰望的修道巔峰。這種時候，聖人已經能夠守護擁有現有的一切，而因修道無涯，沒有了執念而使修為滯留，欲淡的很，因此，與大多數人相比，少欲，才被稱為聖人。

    但萬物終有盡，縱使聖人也會有壽元的盡頭，而因為恐懼死亡，才會有繼續尋找的念頭。或許天道無情，再聖人期若三百年沒有真正所求執念，修為便永生滯留，隻能等待死亡。

    而大多聖人的執念所有，但，實在不可取。

    道有無盡頭，我也不知，或許無涯。隨天道的執念太多，如長生，如主宰，這些都是天道，修此種道者若入了破厄期，將永遠無法去破厄，因天道淩駕於厄難之上，隨了天道，又怎會有厄去破！

    破厄破厄，即將聖人之巔所要追求執念的阻礙破除。天塹便是執念，走過天塹隻是確定了執念。

    聖人修念後，方是聖人之上，帝王破厄！

    而那些無厄可破之人，若入了破厄，則破厄之初便是他們的終點，他們的道，與真正破厄完全不同，他們的破厄，被稱作，極厄境。

    極便是盡頭，偽厄的盡頭！”

    “聖人的所求執念，聖人之上的破去阻礙執念的天塹……”

    舞蘊訝然，心中似乎有什麽更加沉重了，塵世中的道，太難，也太長，似乎自己的年紀背負了塵世聖人要背負的一切。

    “你似乎對道很向往……”男子頗顯玩味的笑聲傳來，“破厄，也隻是塵世帝境的第一步罷了。”

    “我這樣說，你是不是更加煩憂了呢……”

    ……

    “修道四十年，入塵世聖人，之後近兩百年修為停滯。害怕孤獨，修塵世……為的是我……”

    舞淩的話，舞蘊不敢去忘，也無法去忘，以往的他一直不知此話意義，直到如今。

    “八叔公……直到您離開，我才知道，您的執念，是蘊兒……”

    舞蘊苦澀無語，那一日的舞淩的模樣，已深深刻在舞蘊心上，不羈的舞淩，與滿身鮮血而心卻始終在自己孫兒身上的舞淩。

    “聖人之上麽……”舞蘊喃喃，他的執念越重了，“八叔公，蘊兒會讓傷你的人用輪回來祭奠你……”

    或許，連舞蘊自己都沒有想到，葉落雨傾，花開成靈，便是他的第一個執念！

    暗自下定了決心，舞蘊這才意識到那男子所滯留的時間不多，而自己先前又沉默了許久，此時不知那男子還在麽。

    舞蘊搖頭，那男子不可靠，明明自稱無法滯留太久，可一個故事便是一個晚上，直到烈日當空，他說無法滯留，可轉眼又講了許多……

    “你在質疑我……”

    聽得這已有些熟悉的語氣，舞蘊微微鬆了口氣，但隨即驚訝，莫非那男子真能知道自己的心思……

    “哼！當真福緣通天！明明身死卻一分執念不逝，又有天穹相助修得至聖巔峰，隻要破厄，便能真正回複，何況你距離破境已不遠……”

    “天穹，又是什麽……”

    “那是……你的生命，和我的瑤光一樣……”此話中，一種說不出的悵惘走進了舞蘊內心，那是那個男人所有話中唯一的無奈……或許是遺憾，“時辰已到……若要神識再來此處恐怕至少耗費我四成修為，真是對不住，還有好多沒告訴你。”

    “你……！”

    ”沒有人會用這種語氣和本尊說話……罷了……你想的，本尊自然都知道……

    在這天界也擁有與靈界相通的跨界之塔，一旦破厄，你自然就能回去了……

    忘了告訴你，其實我會一語成讖，這讖，對於你的執念來說，必不可少！三日之內，你必入聖人之上！

    來臨之時，我曾給山下一個黃姓之人一個承諾，我已無法停留，那個承諾隻能給你了……

    或許不久，在你的家鄉風起雲湧之時，你能真正見到我……”

    許久，舞蘊緩緩轉身，再次走進屋子，那男子的氣息瞬間散去，似從來不曾來臨過，隻留下了他的狂傲，這是唯一令舞蘊難忘的。

    “承諾……雖然聽上去像騙人的……一語成讖，罷了，我都信了……許塵瀟……”

    “三日之內，聖人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