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凜冬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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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廷存在於神聖大陸早期的意義並不是純粹上的善意,一係列關於教廷的慈善huó dòng都不能在各個帝國和王公貴族之間產生那怕微乎其微的積極意義,甚至初期的教廷還遭到了老牌貴族的打壓和剝削。

    他們總是認為教廷在宣揚一些煽動各國子民不安的言論或是學說,甚至懷疑教廷的存在是挑起罪惡和戰爭的始作慫恿者。隨即,總是作出一些讓教徒們義憤填膺的事情,例如焚燒《摩西聖經》,或是公然挑釁牧首權威,盡管那時候的牧首能掌握在手中的權利渺小如螻蟻。整個大陸對於教廷的存在不能得到人類世界的絲毫認可,更不用說精靈和獸人。但隨著聖伯多祿時代的來臨,這位手掌啼血,心智熱血的牧首,用自己的肩膀重新扛起了權利棺柢,緊接著,伯多祿的子孫,伯多祿一世,二世,乃至教廷真正的拾起權利,掌舵眾人信仰以來,教廷天賦神權的說法才開始深入人心。

    聖庇護一世可能不是曆屆以來最豐功偉績的掌舵人,韜光養晦百年期間憐憫子民,體恤眾人的光輝形象完全讓大陸心甘情願,如若僅僅是這樣,自然不能讓權柄煊赫的王室和貴族臣服,最重要的是聖庇護一世對於精神領域的探索和修行已經不是簡單的騎士和巫師可以抗衡。教廷包括教皇在內的紅衣大主教以及六位樞機主教在各自魔法上的造詣,特別是神聖魔法,在任何一場夾帶勾心鬥角的戰爭中,都能夠獨當一麵,他們不僅是優秀的巫師,更是效忠於教廷的虔誠者。

    神聖魔法一途晦澀莫深,奧義難懂,鮮少有人卑躬屈膝,奉獻靈魂。

    而關於最後一個問題。”教皇聖庇護一世轉身背對著忐忑的仆人,拖動長及地麵的簡陋教袍,抬起那張已經枯聳看不出任何厭倦的蒼老麵龐,盯著麵前教義方桌上的尊貴人物,張口道,“我不能回答你,親愛的薩魯曼xiǎo jiě,麵前的那張桌子上可能會誕生出那名嬰兒的裁決。”低頭轉身,親手扶起跪在地上的仆人,從她手中接過繈褓中的嬰兒,順便將手中的權杖遞給婦人,輕輕的揭開絨布。

    繈褓中的寶貝酣然熟睡,粉嘟嘟的鼻子和嬰兒肥的臉蛋有點過分的可愛,千鳥格的帽子有點寬大的套拉在頭上。

    卡洛斯帝都薩拉亞王城還是有點冷,以至於,繈褓中的孩子縮了縮脖子,而這樣的舉動似乎讓我們的老教皇緊皺的眉頭第一次舒展開來,發自肺腑的笑的那麽開心。

    輕輕的用那雙掌舵權利的手撫摸著嬰兒精致的麵容,“可愛的寶貝,睡的如此香甜,願眾神保佑你。”老教皇親昵的動作並沒有讓所有人感到那怕一丁點的不適應,現任教皇仁慈施教以及行政司務時寬容的作風,乃至對大陸版圖上任何一名教徒都能給予百倍的關愛與嗬護,就算是麵對異端之子,也能夠散發出類似於女性的母愛。

    而坐在三樓卡洛斯帝國席位上,那名優雅的女性似乎對繈褓中的寶貝比老教皇更加關心。

    一陣幹咳從拾階而上的教義方桌上傳出,“教皇大人,已過正午三時,關於遺子的問題,我們有必要展開討論。”

    教義方桌從左向右數第一位身穿紫色教袍的中年人,平淡內斂絲毫看不出任何身份的氣場,帶著一副無框修飾的單片眼鏡,消瘦的麵容蒼白到毫無血色,再加上眼鏡下鋒利的鷹鉤鼻子和一雙古井不波,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褐色眸子,手持羽毛筆書寫的右手停下,正抬頭看向教皇。

    聖庇護一世將繈褓中的寶貝交給婦人,重新握緊權杖,環視著競技場上的眾人。

    對於奧丁·奧納西斯遺子的命運沒有任何人可以旁加幹涉,教廷沒有權利,帝國更沒有。”

    不亢不卑,盡管老教皇的言辭語調依舊緩慢溫柔,但這都不妨礙讓主席位上所有權貴目瞪口呆的表現。

    競技場內一片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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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拉米蘇睜大那雙寶藍色的眼睛,絲毫不掩飾眼神中的錯愕,這樣的驚詫似乎代表了身後所有卡洛斯帝國青年派們的情緒,而公然違背教廷和帝國之間的契約,等於是要和整個大陸包括教廷在內的所有人為敵,而成為成為眾矢之的的代價便是反叛者的人頭,不管是教廷教皇,還是卡洛斯的路易十三,或是太陽的聖威廉。

    對於出生在傳統老牌貴族家庭裏,提拉米蘇接受著正統的關於魔法,武技和豎琴方麵讓人驚豔的造詣,不管是從貴族禮儀的正踢步還是老一輩的腹黑和油嘴滑舌,她都能煢煢孑立。自然也明白對於暗地裏早已經既定好的懲戒措施是處死,可她靈光的腦袋裏仍然不明白老教皇言辭的擲地有聲。前兩個問題的回答和她腦袋裏的dá àn如出一轍,她不否認這樣的提問有點惡趣味和捉弄的嫌疑,她隻是對於教廷和帝國這兩大儈子手扼死遺子的不能算作報複的報複。

    但是,令她如遭雷擊的是教皇公然的“反叛”,她也不想用反叛這樣的字眼形容眼下的教皇,盡管隻是另一種形式的遊說,作為熟悉帝國戒律和教廷司法的提拉米蘇來說,如果這樣的遊說失敗,意味著他不在屬於教廷教皇,而是異端之子的同謀,他隨時有可能被教廷的白色司提以及帝國的聖棺騎士乃至整個大陸板塊,圍剿。

    看,你的好戲成功了,你的惡趣味充分證明教皇其實也是腦袋不太靈光的人,我情願相信他隻是一時糊塗,你知道,他的年紀確實有點大了,糊塗是常有的事,可他竟然要遺留那嬰兒,他應該比誰都明白這樣的做法所帶來的後果,帝國不同意,教廷不同意,900名騎士和巫師的家屬更不同意,更不用說那些想他早點脫下教袍的險惡之人。”提拉米蘇的那位義正言辭的弟弟更加的憤慨,作為一名虔誠的教徒,他真的無法容忍教廷的精神支柱的倒塌和覆滅。

    這樣的做法就等同於公然和帝國以及教廷作對,他會成為大陸所有人唾棄的對象,他往日和煦慈善的麵容都會被強加上醜惡的嘴臉,撒切爾的事情還沒有擺平,帝國內已經怨聲載道,如今竟然還要包庇異端遺子。”聖庇護一世在梅裏尼奧·薩魯曼的內心有著不可顛覆的正統形象,他真的不能接受精神世界的搖搖欲墜。

    提拉米蘇有點心疼的看著弟弟,她其實更明白他的痛苦,一個寧肯摘掉胸口象征權勢和一輩子衣食無憂的紅色三角架的徽章也要放棄武技,強行潛修生僻晦澀的《聖約心經》,不為別的,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叩響窄門的銅環,登上拉法葉拉的殿堂,點化眾人。

    梅裏尼奧,你的臉色不怎麽好。”提拉米蘇皺著好看的眉頭,那張精致漂亮的臉蛋有點扭曲,摟過一臉痛苦的梅裏尼奧,抱在懷裏,盡管在公爵府內他們總是喜歡互相揭短。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父親知道你眷戀著那名異端時,怒不可掲的要把你逐出家族了。”

    她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不管是卡洛斯帝國薩魯曼家族對教皇當下說辭的驚世駭俗,還是太陽帝國內右翼分子的激進,或者是月姬王朝那位從未拒絕死亡的頭號劊子手卡索,眼神愈加的狂熱,有點似乎忌憚的味道。

    那嬰兒太xìng yùn了,教皇真的決定要遺留他?開什麽玩笑,難道真的要奉獻自己的人頭?”

    奧丁是他的聖徒,世人皆知的事,那遺子存活下來,不是理所當然的麽?不過奧丁·奧納西斯倒是真的被教皇親手扼殺,死在‘歎息’之下。”某位不知情的白色司提興許說的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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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競技場內關於聖庇護一世的荒唐說法不絕於耳。

    端坐在教義方桌,身穿紫色教袍的中年人,挑了挑眉毛,將手中正在書寫的羽毛筆扔下,正準備開口說話,但似乎有人比他還急。

    在方桌左邊的一條黑色桌子上,唯一一個身穿桃紅色教袍,佝僂著身子的老者站了起來,胸前正是聖主伯多祿牧首的全身像。

    作為權利階梯下最接近教皇位置的紅衣大主教,幾十年風雨坎坷的前進路程似乎並不比如今的老教皇聖庇護一世來的輕鬆,沒人能夠否認他在精神領域所作出的傑出貢獻,這其中包括已經被列為擁有教科書意義的《栗芽樹密序》等典籍,還有大大小小能鋪滿整個競技場的報告和精神學說,這其實並不算什麽,難能可貴的不是已經手執權利肆意揮霍甚至終日tōu kuī教皇位置的險惡用心,而是能和老教皇一起坐在灑滿陽光的拉法葉拉之殿上,酣戰一場流行於大陸的“斯派洛騎士棋”。

    曆代以來,紅衣大主教和牧首的關係並不和睦,而且暗地裏到底誰的權利更大似乎有待考證,畢竟紅衣大主教幾乎包攬了教廷內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務,這包括私自廢除教廷法案,甚至重新立法關於神職人員能否成婚這樣瑣碎的事。

    卡夫卡紅衣大主教在神聖大陸有一個難聽的稱號,“眾仆人之仆”。

    奇怪的是,一直埋頭浩瀚如煙的史詩典籍,偶有抬頭處理教廷司務的卡夫卡,難道也對繈褓中的嬰兒抱有濃厚的興趣?還是想親眼看見現任教皇是如何隕落?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按照卡夫卡曆來拒絕參加那怕有一丁點聚會性質的前科,他都沒理由出現在圓形競技場內。

    不過,能讓整個圓形競技場停下喧嘩的並不是紅衣大主教拉風的站起。

    根據教廷和各帝國內閣聯合擬寫的《圓桌會議》其中《教廷規章的若幹條例參考》中第一千二百七十二條,歸納在《異端裁決所的條例辦法》中,明確規定,帶來有損於教廷的言論,學說甚至行動,這其中包括不管以任何理由屠殺,虐待,侮辱和限製教廷神職人員等,導致死亡,殘廢,還有心理創傷,分別處於教廷管戒15-30天至終生牢獄的懲罰。具體實施根據所造成的的實際影響處以不同等級的懲罰措施。”端坐在教義方桌上那名帶著單片眼鏡,身穿紫色教袍的人,神情淡定自若,對於老教皇設法包庇遺子的說辭,給予充分的不屑和諷刺,隨即,麵對席位上的眾人,行了一套貴族禮儀,繞過方桌,走向前台,和教皇麵對麵。

    麵色一如以前的蒼白,令人印象深刻的鷹鉤鼻子,渾身上下的哥特式風采,胸前沒有任何表明身份的徽章和修飾,沒人能看出這位中年男人的城府,那怕是從麵容上撲捉到一丁點能夠泄露內心想法的表情。

    提拉米蘇一臉警惕,眯起那雙好看的眸子。瘋狂的搜索著腦海中爛熟於心的顯赫人物譜,沒有找到任何關於此人的信息,不管是教廷神職人員還是各個帝國王室,家族,甚至是圈子內的名媛夫人,xiǎo jiě,情婦們的愛好,她都一清二楚,包括他們是喜歡吃鹹的還是甜的,是喜歡麥餅多一點還是產自瑪歌酒莊的紅酒多一點。

    大帝執掌普西尼公國的外交大臣,他的祖父曾經是那台‘戰爭機器’諾丁山二世的老管家,喜歡和貴族夫人們一起狩獵,但大多時候喜歡一個人寫寫詩歌,你可以看看他寫的《布朗兄弟》簡直就是狗-屎,在說客圈子沒有什麽大的功績,也沒有什麽言論,有點特殊的是,對於黑魔法天賦秉異,特別是藥草和毒劑,他煉金術師的身份似乎比他外交大臣的職位更引人注目,天曉得路西十三怎麽能讓他做在方桌上。”梅裏尼奧同樣皺著眉頭,輕聲在姐姐耳邊發著牢騷,“哦,對了,也是六位在職樞機主教中的一位。”

    提拉米蘇煥然大悟,怔怔的轉過頭,有點遲鈍的看著梅裏尼奧,說道,“他父親是不是最近才被教廷平凡,昭冤天下的伊蒙德將軍,帝國號稱一統百萬,曾經跟隨諾丁山二世打下帝國半壁江山,代表‘犧牲’的假麵騎士?”

    梅裏尼奧有點困惑的看著親愛的姐姐,這樣稍顯驚訝的表情不應該出現在熟知大陸格局的提拉米蘇臉上,半晌道,“沒錯,他父親確實拿著那把號令帝國百萬雄師的劍,不過已經被教廷指控,說他是‘黑暗宗教’的人,他父親已經79歲了,這樣的指控在當時被所有人認為荒唐無比,最後被教皇那隻凱特拉斯的白頭雕啄死於山崖,父親親眼看見他死亡的。”提拉米蘇撤掉抱胸的手臂,捂著有點發燙的臉頰。

    場中央和教皇針鋒相對的正是大陸百年間除了那名老管家的祖父,其餘全是教廷異端的海倫家族,“八大徽章”之一的星菊旗,被大陸戲謔為“異端家族”。

    而站在那的正是偏執狂,斯隆·海倫。

    斯隆眼神狂熱的盯著和他麵對的教皇,繼續張口道,“而奧丁·奧納西斯不僅煽動恐慌,屠戮900名帝國學院的學生,謀殺2位在職樞機主教和九尾白色司提。”同時回頭,看向右後方那名胸口鏤刻有六芒星來自大陸對麵的人,繼續道,“這不算什麽,他是異端這件事,簡直比煉金術中的等價交換還要板上釘釘。”

    斯隆,請注意自己的情緒。”教皇看著那張扭曲蒼白的麵孔,“教廷已經對奧丁采取了措施,這和那嬰兒有什麽關係?盡管那是他父親。”老教皇的聲音有點顫抖,那是他執教幾十年來不曾有過的。

    斯隆摘掉那隻單片眼鏡,那張沒有中年人紅潤精幹卻蒼白病態的臉重新出現在眾rén miàn前,把眼鏡藏於胸懷,拖動這一襲華貴的紫色教袍,在老教皇麵前煩躁的踱著步,語氣快速。

    一,《教廷法》第九百五十五條,任何有關異端和異教徒在已經定型的罪惡麵前,包括其家屬,私有物品,職位,武技和魔法,予以沒收和廢除,甚至處死。”

    二,《聖約心經》神職人員條例明細類目下規定,罪孽深重不知悔改的異端教徒,其罪連坐,家族處以絞刑和鞭刑,對於表明悔改的教徒可適當放寬條例,減輕懲罰。但據我所知,你的那位義子,似乎沒有絲毫悔改的跡象,不然也不能死在‘歎息’之下。”

    《圓桌會議》中關於《帝國大憲章條例》,任何濫殺無辜,挑戰權威,以下犯上者,情節嚴重,家族予以帝國內除名,等座同罪,情節較輕,迷途知返者,予以流放。”

    因為語速太快而讓斯隆蒼白的臉頰泛起一抹潮紅,眼神扭曲,盯著教皇,“難道所有帝國律法和教廷的懲戒都不能定性那嬰兒的死罪?還是你有意包庇?我親愛的教皇大人。”

    平地炸驚雷。

    競技場內暗流湧動,斯隆的巧舌如簧並不是沒有道理,不管是教皇大人親手修正擬定的《教廷法》中關於“異端”的重要部分,還是聯合起草了《圓桌會議》的法案,甚至是教廷神職人員人手一本的《聖約心經》都確有其事。著無疑讓老教皇伸手打自己的臉。

    除了天大的諷刺和輕視,在某種程度上揭露了教皇確實心存包庇,遺留禍端的嫌疑。

    競技場中安靜的可怕,太陽花的芬芳也如同一劑毒藥,撩撥著眾人。

    不管是老教皇的心腹還是帝國象征正義的騎士或者善良的巫師,都覺的他遺留嬰兒的言辭顯得蒼白無力,盡管他們內心對於扼殺繈褓中的嬰兒有著本能的排斥。

    斯隆眼神鋒利,雙手背後,這與他麵對自己實驗室中被毒藥折磨的白鼠如出一轍,渾身散發的氣質像是一個不擇手段的帝國政客。

    已過而立之年的他,沒有娶妻生子,就連《預言家》日報也鮮少有關於斯隆的táo sè新聞,盡管他每個月還是會和不同的貴族夫人們一同狩獵,一起吃燭光晚餐,奇怪的是他每次都有充足的,讓人深信不疑的理由為自己開脫,當然,誰又知道暗地裏他和哪家的婦人關係不清不楚,沒人知道,直到和他關係一直不怎麽好的老父親突然被教廷和帝國指控為“異端裁決所頭目”時,那位帝國九騎之一的伊蒙德將軍在眾rén miàn前被啄死於山崖,斯隆仍舊沒心沒肺的沉醉在歌舞升平的酒館內,把酒言歡,整日的陪伴在美酒和美人身邊,無法自拔。

    當所有人都已經遺忘曾經轟動卡洛斯,名噪大陸,一時無兩的“假麵騎士”事件之後,斯隆早已經悄悄隱退。

    沒人知道他用什麽樣的手段爬上帝國外交大臣的職位,也沒人知道他為什麽仍然保留著自己“教廷聖徒”的身份,和那一襲他老父親生氣最愛的紫色教袍,同樣的,也從來沒有發表過任何憎恨教廷,侮辱神職人員的言論,除了那張蒼白的,被黑魔法侵蝕的臉龐讓人感覺到陰險狡詐外,每逢遇到神袛人員的時候,也總能報以足夠陽光的微笑和親切可人的語調,近十年間維持起來的形象,也逐漸的深入人心。

    而他那被教廷處死的“異端”父親,似乎就這麽被曆史泯滅,沒有絲毫痕跡。直到麵對如今場中央陷入癲狂還能保持頭腦清醒的斯隆,人們才突然想到他那位被教廷披上“異端”外衣的父親,那位曾經榮耀帝國的“假麵騎士”。

    提拉米蘇同樣擔心老教皇,她真的不想看到教皇被麵前這個捉摸不透的人給拖下深淵。

    斯隆,注意你的言行,教廷不允許任何有辱教皇的言語,作為守護大陸信仰和聖伯多祿的教皇,他不是你可以肆意嗬斥的對象,教廷有任何理由公審你,狂妄和自大並不是異端的特性,如果你承認自己來自‘異端裁決所’,盡管你父親是被冤枉的。”卡夫卡紅衣大主教的聲音帶著讓人不敢輕視的嚴厲,凝皺起來的眉頭代表著他對斯隆不尊的憤怒。

    是誰總說“眾仆人之仆”是迄今為止最軟弱的紅衣主教?聖庇護一世是教廷的精神支柱,而作為執掌律法和維護秩序的審判者,卡夫卡最重要的職責是捍衛聖伯多祿的權威不被人玷汙。

    但他不否認,為教皇辯護是一件危險係數極高的事情,也不會因為私下裏和教皇關係密切,而真的將瘋狂的斯隆拖入拉法葉拉進行公審,至於扣在斯隆頭上“黑暗宗教”這樣不算帽子的帽子,也足以讓席位上眾人捏了把汗,沒人希望自己被無端的指責為那個大陸視作禁臠的詞語,也不代表生於“異端家族”的斯隆就真的是異教徒。

    在眾人本以為斯隆會無所顧忌的針鋒相對時,最起碼也應該是一句讓自己下得了台麵的話語,或是一句冷哼。

    斯隆眯著那雙褐色眸子和眼圈外的潮紅,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動作,抬頭看著雙手背後一臉桀驁的卡夫卡,隨機頹然的低下頭,張口道,“原諒我的冒昧和莽撞,請求聖主原諒。”虛空劃十字,作揖罷畢,轉身麵對教皇做出同樣的手勢,拖著一襲紫色的教袍,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戴上單片眼鏡,擬寫備案。

    手裏把玩著一小撮金色頭發的提拉米蘇,挑了挑眉毛。

    伊蒙德好像沒有他兒子這麽好的脾氣?”梅裏尼奧道。

    後者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

    一陣洪亮的聲音通過精神元素的加持傳遞在競技場中每個人的耳朵內,“關於裁決遺子已經有了具體的懲戒措施,除了主席位上的眾人和尊敬的托克蒙德先生,餘下眾人,請在三十分鍾內退場,審判結束。”

    眾人魚貫而出,沒有絲毫留戀,除了一步三回頭的提拉米蘇。

    整個競技場再次陷入悚然的靜謐。

    隱藏在方桌後麵被扭曲粉碎的單片眼鏡,被下午的陽光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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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洛斯西北部終年彌漫風沙的戈壁上。

    幕威德爾高聳入雲的城堡,摧枯拉朽的在眾人心中勾勒出一幅吊詭的景象,已過黃昏,太陽西沉。

    城堡周圍豎立起的24個墓碑之間是粗如手腕的鐵鏈,而墓碑上是一手娟秀的古拉丁文,興許最能接近權利旋渦的幾個人才明白墓碑上古拉丁文的意思,繁複精密的線性法陣覆蓋在鎖鏈之上,裹挾著讓周圍空間都扭曲的赫然,一陣陣流光在墓碑和墓碑之間一閃而過,顯然,作為高等魔法禁錮下的幕威德爾,也實在符合眾人心中大陸第一牢獄的恐怖景象,自然沒有人懷疑,這讓任何一個牽星箍巫師都瞠目結舌的暗流,是否能鎮壓的住城堡內十惡不赦的“異端”。

    除了這些,還有牢獄上空徘徊了幾個世紀,衣衫襤褸如同幽靈一般的“食種”,他們沒有任何生命特征,作為被遺棄的宿靈,帝國先賢們將他們廢物利用,成為鎮壓異端的“守護軍”。

    不管是從周圍的“鮮血墓碑”還是頭頂上的“食種”乃至鎮壓在內的“異端”,拿出去任何一樣都是茶餘飯後駭人聽聞的談資,這些史詩級代號“x”的絕密資料,絕對不會讓任何一個有可能管中窺豹的人,還逍遙法外。

    畢竟,作為帝國六部之一的“聖事部”,它的作用並不隻是代替路易十三對話教廷,做一做表麵功夫的雜牌組織。

    而聖事部的巨頭,紀粹希·奧斯汀公爵,那個喜歡剝rén pí,尤好異端的帝國頭號劊子手,儼然成為大帝如影隨形的影子。

    此時,一架黑色的馬車穿過逐漸卷起風暴的戈壁,裹挾著一股彪悍的氣焰,直插幕威德爾,很快抵達城堡的窄門之前,從馬車上下來一個渾身包裹在黑袍內,隻露出一雙眼睛的人,駕輕就熟的穿過早已經為他敞開的截門,全然不顧周圍食種煩躁的嘶啞和警惕,隨即,消失在城堡,留下馬車在外等候。

    幕威德爾深邃如淵的底下牢獄內,倒數第二個“洞穴”。

    周圍點亮的白火石讓本該黑暗無邊的“洞穴”披上聖潔的色彩,四周被加持了二進製禁咒的塔姆牆,鎮壓的不僅僅是肉身,還有靈魂。

    鐵籠之內本應是囚禁猛獸的場中央赫然是一位衣不遮體的美人。

    一陣悠揚的巴克利圓舞曲回蕩在潮濕陰冷的室內,節奏歡快。

    美人有一頭大陸少有的白發,難以掩蓋如同上帝雕刻的精致五官,雙眸病態毫無生機,舞動的軀體勾勒出讓所有帝國男人都抓狂的誘人曲線,優雅的獨舞就好像是歌劇上的舞者肆無忌憚的取悅著場下的觀眾,卻空無一人,除了柵欄外一臉虔誠匍匐在地的黑袍人,不敢抬頭。

    一副詭異的畫麵。

    我的主人。”

    美人停下舞步,扭頭凝視著顫栗匍匐的黑袍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空曠的洞-****緊接著,笑聲戛然而止,一身白色囚衣的美人,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柵欄的金屬,聲音低沉。

    凜冬將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