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惡作劇小餛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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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軒轅恪到了片場, 聽說還爆發了肢體衝突, 本來就不太好的心情更加不怎麽樣。

    沈二之前就跟一個男演員不太對付,主要是沈二剛開拍的時候, 就算有培訓的大量練習打底,一開始還是不大放得開,這可以理解, 大家都是從新人時期過來的, 又不是陸先大神那樣天賦異稟的奇葩,誰剛開始演戲的時候不磕巴?

    軒轅恪自認看人挺準, 攢劇組的時候也盡量找好磨合的合作演員, 畢竟劇組氛圍也會影響作品質量。

    但他沒想到,這位在圈裏浸淫多年的男演員,卻因為沈二開始時的磕絆, 對沈二明著冷嘲熱諷, 雖然這激發了沈二的誌氣,進步可以說是一日千裏, 但這麽處著遲早出事,誰願意天天看人臉色?尤其, 還是沈二這樣有些狼性的男人。

    軒轅恪估摸著,這位可能是對自己欽點的空降男主不太服氣, 於是也放低了身段, 好好找兩個人都談過, 似乎已經沒什麽問題, 怎麽還打起來了?

    結果軒轅恪一問, 傻眼了。

    男演員說他暗戀大女星葉娉婷已久,接這部劇,也是想借機接近飾演女主的葉娉婷,但沒想到葉娉婷卻因為沈二是個新人,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還特溫柔地教他演戲。而在他眼裏,沈二就是仗著自己年輕,借著張臉勾搭葉娉婷,於是他就心裏不爽了,拚命找沈二麻煩。

    軒轅恪摸了摸鼻子,心想,你要是知道葉娉婷老師第一天拍完戲,直接衝到我辦公室指著我的鼻子罵街,原話是“你他娘的是從哪個人力pī fā市場給老子找的男主”,你就知道她有多“溫柔”了。

    到沈二這裏一問,沈二壓根不清楚男演員老男人懷|春的心思,隻知道這人平白無故老找他麻煩,提起葉娉婷一口一個尊敬的“葉娉婷老師”,似乎也根本沒往那方麵想。

    軒轅恪思考片刻,對男演員說:“我希望接下來戲,您能安心好好演,之後,我想,我們應該是沒什麽合作的機會了。”

    男演員怒答了聲“好”憤憤離開,軒轅恪不為所動。

    先不說連告白的膽子都沒有、卻敢拿無辜的沈二撒火這種慫貨行為,就是他因私情擾亂片場的舉動,軒轅恪也不想再容忍他,雖說演技可以,卻很沒職業道德。

    沈二倒是消息靈通,竄過來問:“恪哥,會不會給你惹麻煩?要不我去跟他道個歉吧?”

    沒事,你認真演好角色就行”,軒轅恪似笑非笑得看了他一眼,“你真和葉娉婷老師沒什麽吧?”

    沈二撓了撓後腦勺,“我哪配得上葉娉婷老師啊,蟬聯視後誒,不過,沒想到葉老師還單身啊?”

    軒轅恪見左右無人,本著提醒萌新的好意,告訴他:“當年,葉娉婷老師和葛今老師這對戲劇學院閨蜜姐妹花,同時喜歡上了一個學長,兩個人同時追求他,可惜那個學長是個戲癡,根本不搭理俗事,兩大měi nǚ癡心錯付,那學長差點沒被兩位měi nǚ的愛慕者們集資幹掉。”

    那個學長畢業後進了圈,演技好,很快就紅起來了。兩位měi nǚ也不甘落後,先後出演了好角色,三個人都是聲名鵲起。兩位měi nǚ一直互相別苗頭,這邊葉娉婷放話說願意免費給學長作配龍套,那邊葛今就說自己能帶資進組。”

    沈二催他繼續說:“然後呢?”

    然後那位學長入戲太深,瘋了,現在還在精總住著”,軒轅恪兩手一攤,“後來,兩位大měi nǚ感情一直跟鬧著玩兒似的波折,找的一個比一個不靠譜,就沒安定過,大部分時間都是單身狀態,懂了吧?”

    沈二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對了”,沈二回過神來,給軒轅恪報信,“我去林叔那裏蹭飯的時候,依然姐問過片場的情況、拍得順不順利,對恪哥你的工作蠻關心的,我覺得,多帶依然姐來片場看看也不錯。”

    軒轅恪看清了他的一係列表現,知道他怕是撞上了情關,內心歎了口氣,也隻是拍拍他的肩膀,道了聲“謝了”。

    情關再難過,也得自己過。

    軒轅恪對讓媳婦來探班的想法確實很感興趣,在女友麵前展現自己專業工作的認真麵,怎麽想都非常帥氣!

    片場是導演說了算,軒轅恪首先禮節性地詢問了導演的意思。

    導演當然不會不同意,這可是財神爺,軒轅恪出品的劇都是以他為中心打造的團隊,導演隻是請來的拍攝者,實際上導演的權利越不過他去,問了是他給導演麵子。

    化妝組組長tony老師坐在一邊等著導演給批條,聽了一耳朵,給軒轅恪出餿主意,進言道:“恪哥,我們買蜂蜜做假血漿呢,你要不要到時候跟女朋友惡作劇一下,非常有助於增進感情哦~”

    軒轅恪擺擺手,笑說:“我女友天天給人開膛破肚呢,哪會被假血漿嚇到啊。”

    這哪能一樣”,客串情感磚家的tony老師為他指點迷津,說得天花亂墜,“你受傷,和別人受傷,這能一樣嗎?想象一下女朋友小拳拳錘你胸口,再來一句‘你討厭死了啦’,多麽美好的場景。”

    軒轅恪順著他說的腦補了一下……被雷得不要不要的。

    內心卻也並不是毫無波動。

    總感覺跟林依然惡作劇一下,似乎會蠻有意思,不知道自家的小冰山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想了想,別說,還真有點期待。

    那不能過分啊”,軒轅恪摸著下巴,笑眯眯地說,“到時候給我簡單的畫個刀傷就好了,我怕嚇著我媳婦兒。”

    tony老師眨巴著假睫毛答應了,內心比出了一個剪刀手,哦也,可以趁機多報銷一罐蜂蜜了,帶回家泡養顏茶喝。

    於是,幾天後,軒轅恪和林依然約好,等她下了班來片場參觀約會,然後再一起去吃晚飯,軒轅恪特地說明,因為那天比較忙,所以可能會是助理去接她,讓她到時候直接跟助理的車來,林依然不疑有他,乖乖答應了。

    怎麽辦,軒轅恪捂住心口,歪倒在椅子上,我媳婦兒這麽乖巧可愛!欺騙媳婦兒的罪惡感真的好大!

    tony老師怒喝一聲,“坐好!”,化妝時的tony老師專業得六親不認,“這刀口都要畫歪了!亂動什麽!”

    識相的軒轅恪立刻坐好,讓專業人士繼續專業工作。

    林依然這天,從早上上班起就心神不寧的,莫名有些浮躁。

    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

    結果其實到下午都很順利,也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而且還有件好事,之前做胃切的病人恢複良好,今天順利出院了,林依然心裏高興,將莫名其妙的浮躁丟到一邊,情緒好轉起來,就等下班約會。

    沒想到,離下班還有一小時的時候,送上來一個傷者。

    這傷者還是張小山親自跟著送上來的,是他帶的徒弟。

    張小山一見林依然立刻鬆了口氣,平時沉默寡言的他,這次竟然搶在醫生說話前開了口,急道:“依然,這是我剛收的徒弟,下午處理一起地鐵騷擾事件,回警局的路上看到有人偷車,被嫌疑人用磨尖的水果刀給捅了,你趕緊給他治療治療。”

    林依然一看到躺在床上的小jǐng chá,和他腹部的刀傷,整個人都呆住了,眼睛直愣愣地瞪得老大。

    不。

    恍然間,她眼前受傷的已經不是這個小警|察,而是被人瘋狂報複幾乎被打成血人的林正義。

    夜深人靜的街道。

    她擔心遲遲未歸的父親,想要去警|局尋找,沒想到卻看到了那樣慘烈的畫麵。

    她的父親渾身鮮血,一動不動地倒在路邊,她什麽都做不了,她用盡渾身力氣瘋一樣地大喊大叫,可是沒有人聽到,沒有人回答,沒有來救她的父親。

    她什麽都做不了。

    怎麽辦。

    爸爸!

    誰來救我的爸爸!

    救命啊!求求你們!

    這měi nǚ,怎麽了啊”,小警|察還挺鬱悶,他上班沒倆月,正是熱血當頭的時候,沒想到被區區一個偷車賊用磨尖的水果刀給傷了,實在是很不英雄,看到醫生měi nǚ還有些小鹿亂撞呢,沒想到醫生měi nǚ用看鬼一樣的眼神看著他,搞得他想起了無數醫院奇談,心裏有些毛毛的。

    張小山師承的是林正義,二話不說一個腦瓜崩敲下去,喝道:“美什麽女,這是我師父的女兒,我師妹,你得叫師姑。”

    小警|察更鬱悶了,抗議道:“對著這麽個美、叫師姑,我也得叫得出口啊。”

    張小山一點都不憐愛負傷的徒弟,又是一個腦瓜崩敲下去,“受了傷還不消停,就你話多。”

    他們這麽一鬧,倒把林依然弄得回過了神。

    她悄悄鬆了口氣。

    沒事的林依然。

    沒事的,都已經過去了,你現在是一名醫生,你可以救人,你主刀的病人恢複得很好,今天出院了。

    你可以救人。

    你能做到。

    完成一個深呼吸,林依然恢複了專業模樣,立刻安排小警|察進手術室,她簽了這個手術,傷情並不嚴重,從片子看,他非常xìng yùn的沒有任何髒器損傷,雖然莽撞地自己拔了刀,但刀口本身就不深,並且按照急救方法做到了按壓止血,問題並不大,對林依然來說,是很輕鬆的一台手術。

    成功縫合之後,林依然下了台,摘下手套,靠著更衣室的立櫃,閉目休息了幾分鍾,才換掉手術衣出門。

    等跟著張小山一起把人送到病房,林依然回來在電腦上填好病曆,居然能夠正常時間下班。

    助理已經在醫院停車場等待,林依然上了車,車子駛向片場。

    而毫不知情的軒轅恪已經躺倒在了片場的手術台上,上衣撩起,露出一個畫得足以亂真的刀傷,連傷口邊緣處翻起的皮肉看上去都那麽真實,軒轅恪忍不住手賤戳了幾下,被tony老師喝止。

    本來tony老師是建議他選擇片場的走廊,以一個被人突然襲擊後倒地的姿勢撲街在地,這樣看上去比較真實。

    但軒轅恪生怕嚇壞了林依然,幹脆就選在手術台布景,一看就是假的,純屬逗媳婦兒開心。

    tony老師捂著鼻子,抗議這戀愛的酸臭味,跑出了布景,找個角落看戲。

    林依然跟著助理進了片場。

    他們一路穿過許多布景、腳步如飛的工作人員、或精神或疲累的演員還有各種各樣的專業器材和道具。

    林依然好奇地打量著這些。

    這是阿恪工作的世界。

    將這些千頭萬緒、紛繁複雜的工作融合成一體,拍攝出無數片段場景,再由專業人員進行後期製作,這樣一套完整的流暢下來,才有了小屏幕上播出的劇集,被千家萬戶收看。

    這也是一份很神奇、很有成就感的工作。

    助理帶著她繞進走廊,給她指了門,說軒轅恪就在裏麵,然後謊稱還有別的事情跑走了。

    林依然疑惑地看了看助理有些不自然的背影,轉過頭看向這扇仿造的手術室自動門,推開它走了進去。

    無影燈下,手術台上,軒轅恪躺在那裏,一動不動,腹部是一片殷紅的血跡。

    是刀傷!

    刀口的情況似乎並不正常。

    但是刀傷!

    血色有些奇怪。

    阿恪受傷了。

    林依然站在門口,大腦被各種各樣的信息塞滿,最終是一片空白。

    在她還沒回過神的時候,她的眼淚已經一滴接一滴地湧出了眼眶,她張了張嘴,但聲帶好像壞了,她什麽都說不出來。

    軒轅恪聽到了推門聲,卻一點沒聽到其他動靜,心裏沒著沒落的,著急得不行,忍不住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然後立刻變了臉色,像豹子一樣從手術台上跳起來,衝到林依然麵前,慌得不行,用手去抹媳婦兒的眼淚,“然然,怎麽了?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別哭啊,然然,你別嚇我啊。”

    早上莫名的浮躁、看到警|察傷者帶起的舊時回憶、還有以為軒轅恪受傷時的無措與悲傷,這些情緒通通翻湧了上來,讓林依然再也做不到壓抑情緒,甚至完全沒辦法自控,她一頭撞進軒轅恪懷裏,第一次在別rén miàn前抽噎著哭出了聲來。

    軒轅恪被媳婦兒哭得像是五髒六腑都擰在了一起,又是難受又是心疼,把衣服掀下來蓋住了血漿,緊緊摟住媳婦兒,不停地低聲安慰,說著安撫性的話語,“沒事了”,“不哭”,“我好好的呢,我在這”,“別怕別怕”。

    tony老師一看事情不妙,趕緊溜了,滿化妝間找東西想要戴罪立功。

    軒轅恪溫柔的話語一遍遍重複,溫暖寬大的手掌一下一下輕輕拍打著林依然的脊背,起到了很好的安撫作用,林依然漸漸止住了哭聲,抬起頭瞪了他一眼,故意聊起他的衣服擦眼淚。

    軒轅恪鬆了口氣,幹脆拉著媳婦就地坐下,問:“然然,怎麽了?”

    林依然不想詳述,隻說:“我爸爸以前受過一次重傷,我不想、我不喜歡看到你們受傷。”

    對不起寶貝”,軒轅恪見她又有些難過,趕緊把人抱過來,“我再也不嚇你了,都是我不好。要麽你罵我吧,對我發火也好。”

    林依然搖了搖腦袋。

    軒轅恪又說:“那我們可以趁機吵個架?”

    林依然還是搖搖頭,抓住他的手,說“舍不得”。

    軒轅恪心都要化了。

    兩個人也沒有起來的意思,就坐在地上靠一起小聲說話,說林依然今天動的手術,說張小山的徒弟,再說片場今天拍了什麽戲,處理了多少雜事。

    等林依然完全平複了情緒,軒轅恪才帶她回了自己的辦公兼休息室,他把衣服換了,也讓林依然洗了臉,然後才帶著林依然出來逛片場。

    大家都很好奇軒轅恪這位洪荒娛樂大少爺會交什麽樣的女朋友,這麽一見,果然是個美人,聽說還是個外科醫生,有才又有貌,於是都對林依然笑臉相待。

    林依然知道他們是看在阿恪的麵子,於是回招呼的時候都盡量勾了嘴角,從導演到各個工作組,軒轅恪這個稱職的導遊都為她一一詳細解說、介紹,林依然懂得了許多娛樂圈外行人不知道的事,這樣了解軒轅恪的工作,她覺得很有意思。

    從道具組出來,路過正在拍攝的布景場地,正巧副導演喊了“卡”。

    軒轅恪本想帶媳婦兒過去打聲招呼,但又停下了腳步。

    沈二一下戲就自然地走到葉娉婷身邊,拿著劇本向她提問,葉娉婷也很自然地湊近了看劇本,給沈二講解那一段的重點。

    林依然看向軒轅恪,軒轅恪點了點頭。

    林依然湊到軒轅恪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麽,軒轅恪對她眨了眨眼睛,牽著她走了出去,沒有打攪那邊“認真講戲”的兩個人。

    他們是在一起了嗎?”,林依然覺得沈二看向葉娉婷的眼神很熟悉,就像阿恪看著自己一樣,於是離開場地一段距離後,就問軒轅恪。

    軒轅恪搖搖頭,回答:“應該還沒有。”

    還沒有?那就是以後可能會有。

    林依然想著父親大概會很高興,跟著軒轅恪繼續走,他們倆走進了化妝組的大化妝室。

    tony老師一見他倆走進來,就開始了他的表演。

    他眼疾手快地把海綿椅墊丟到了地上,嚶地一聲撲通跪下,拿手帕掩著眼睛幹嚎:“陛下!臣有罪!臣罪該萬死啊!”

    林依然哪見過這種戲精上身的症狀,饒有興致地觀察著tony老師,簡直想現場製作一份病理分析。

    哦?”,軒轅恪帶著媳婦兒在椅子上坐下,配合表演,拿腔拿調地問:“拖泥公公何罪之有啊?”

    拖泥公公?!

    tony老師柳眉一豎就想炸毛,但一想到剛才自己出的餿主意惹了事,還有家裏那瓶貪|汙公|款買的蜂蜜,頓時氣短,哀哀切切地交代罪狀:“臣、奴家不該亂出主意,險些惹得帝後失合,有傷國之根本!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奴家罪該萬死,死不足惜!請陛下明察。”

    喲,還挺能拽文。

    軒轅恪見媳婦兒看得開心,就繼續跟他對,“那,依拖泥公公之見,該治你個什麽罪呢?”

    就罰”,tony老師又開始假哭,“就罰奴家喝蜂蜜撐死吧!”

    軒轅恪給他逗得不行,笑罵道:“去你的,起來吧tony老師,不跟你演了,就你這演技,真宮鬥早被拉出午門八百回了。”

    tony老師瞬間回血,揮舞著小手帕過來,開啟圈內浮誇模式:“哎喲,我就說恪哥心胸寬廣,沒說的。啊呀,恪哥你家xiǎo jiě姐真漂亮,皮膚真好,頭發也好,要是有個造型就更好了,xiǎo jiě姐用什麽牌子的保養品呀,我也去買一套。”

    林依然給他道謝,“謝謝,我不知道,阿恪給我換的,我沒注意。”

    tony老師看向軒轅恪,眼神有點絕望,“恪哥,你先別說牌子,你就說我買不買得起吧。”

    軒轅恪攤了攤手。

    tony老師淚奔而去。

    不一會兒,他又帶著一包衣服淚奔回來了。

    tony老師把那包往軒轅恪手裏一塞,跟搞地|下交易似的,小聲說:“我讓服裝照著《明前燕》劇組的版式做的,沒穿過,本來打算出cos的,您要是想要,給您八折拿走,算我戴罪立功。”

    軒轅恪一看,挑了挑眉,笑了,大方地問:“說吧,多少錢?”

    tony老師一咬牙一跺腳,“五千二。”

    行吧”,軒轅恪也不還價,當下就答應了,“今晚打給你。”

    tony老師邊悔恨自己怎麽沒再往高了說,邊往外走,快出門前,又被軒轅恪叫住了。

    魏老師,要有困難,您言語一聲。跟您合作好幾回了,承蒙您指點了不少,我軒轅恪是個記恩惜才的人,有事,我一定幫。”

    軒轅恪那聲“魏老師”一出口,林依然就驚訝地發現tony老師身上的浮誇全都不見了,斂了神情的他,其實是個清秀文雅的年輕男子。

    魏明回過身,端正地對軒轅恪道了聲謝,“恪哥,謝謝你。要是我自己解決不了,一定來給你添麻煩。”

    他對林依然也露了個文雅的微笑,然後帶shàng mén,走了。

    林依然好奇地看向軒轅恪,軒轅恪解釋說:“我也不知道他出了什麽事,但他是非常厲害的化妝師,賺得多,又很愛漂亮,他在劇組看到喜歡的衣服是一定要收藏的,能買就買,不能買也得找人做一套,要是沒出事,他絕對不會把衣服賣給別人。”

    阿恪真聰明。那你買了衣服,他怎麽辦?”,林依然誇了軒轅,然後問道。

    軒轅恪搖搖頭,說:“這倒不是大事,我讓服裝再做一套給他,錢照付。但我感覺他遇到的不是小事,讓助理去查查看吧,這麽專業敬業的化妝師不好找,我後麵的劇還想找他呢。”

    林依然不懂這些,隻覺得剛才魏明的眼神很清澈,不像是壞人,於是“嗯”的應了一聲,問軒轅恪袋子裏是什麽衣服。

    軒轅恪卻勾起了一個壞笑。

    不告訴你。走吧,我們去吃晚飯,回家再給你看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積壓許久的情緒宣泄出來之後,人會比較活潑,林依然伸手想去搶袋子,被軒轅恪高高舉起,怎麽都夠不到,這才放棄了。

    兩個人手牽手往外走。

    林依然:“我們去哪吃飯?”

    軒轅恪:“我們去吃餛飩~”

    外麵已是華燈初上。

    軒轅恪開車很穩,林依然看著車水馬龍的街景慢慢變成不怎麽寬敞的街道,等軒轅恪停了車,她發現他們到了一個她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是哪裏?”,下車的林依然被冷風吹得一個激靈。

    軒轅恪試了試車門,發現關緊了,就快步走過來摟著她,帶著她往巷子外走,邊走邊說:“我小時候住的地方附近,那天我路過,發現餛飩攤還開著,我帶你來吃餛飩。”

    林依然靠緊了軒轅恪,開心地說:“就是你小時候吃過的那家?真好。”

    軒轅恪笑了笑,“就是天太冷,攤子還是雨布棚,不行我們就打包帶回去吃。”

    不要”,林依然抗議,“我們就在這裏吃。”

    好”,軒轅恪用下巴蹭蹭她的腦袋,“聽媳婦兒的。”

    走到巷口,就看見一盞大大的燈,和燈下的餛飩攤。

    huáng sè的暖光隨著風輕輕搖晃,攤主是一對老夫妻,老奶奶用方言責怪老爺爺沒有把等固定好,老爺爺反駁說線是軟的、怎麽固定都要晃的,老奶奶說你這個人就是這樣、什麽都是你對的,老爺爺得意的說“本來就是的”,僅有的幾個食客紛紛笑了出來。

    老兩口旁若無人地拌起嘴,也一點都不耽誤手上的動作,老奶奶手指飛快,一個接一個的餛飩被包出來,快得都看不清動作,老爺爺用開水衝開了湯,掀開鍋蓋,用大鐵篩一撩,小心溜進做好湯底的碗裏,老奶奶撒了新鮮蔥花,端到客人桌上,照舊囑咐一句“調料都在桌子上哦,自己拿”。

    林依然羨慕地看著他們,滿眼都是喜歡,軒轅恪帶著她走到棚裏,要了兩碗餛飩,大碗的。

    老奶奶收了錢,招呼他們自己選位置坐下,軒轅恪找了個相對擋風的位置,和林依然相依而坐。

    我喜歡這裏”,林依然握著軒轅恪的手,“你小時候常來嗎?”

    軒轅恪點點頭,“我爸爸那時候忙得沒工夫管我,每個月給我留錢,我就經常到這裏吃餛飩,省下錢去看màn huà、打遊戲。”

    林依然低聲笑起來,“阿恪小時候果然很皮。”

    嗯”,軒轅恪絲毫不以為恥,“不像然然是個好學生。”

    林依然搖搖頭,說:“我小時候不算好學生,我還有跟男生打架的。”

    軒轅恪震驚了一下,立刻護擁媳婦,“一定是那些男生不好,該打。”

    正巧,隔壁桌的小小孩兒被餛飩燙了一口,嗚嗚地哭起來,小小孩兒的爸爸急了,趕緊哄,“都是餛飩不好,爸爸打餛飩,寶寶不哭了哦~”

    林依然看看那邊,再看看軒轅恪,抿著嘴直笑。

    軒轅恪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餛飩端上來,熱騰騰一大碗,軒轅恪熟門熟路地給自己那碗撒胡椒粉,林依然想吃原汁原味的,沒有要調料,舀起一隻小餛飩嚐了一口,肉餡皮嫩,湯裏加了蝦米,襯得尤其鮮香好吃。

    好吃”,林依然認真地對軒轅恪說,“要是這個攤子一直在就好了。”

    可惜不會有一直在的攤子。

    軒轅恪回道:“我們常來。”

    林依然點點頭,低下頭去繼續吃餛飩。

    軒轅恪吃完的時候,林依然還在奮鬥,軒轅恪打量起棚內的桌椅布置,仔細看得話,還是能看出一些改變。木頭桌椅換成了硬塑料的,棚布也換了顏色,但大體並沒有太多的變動。

    小時候的他在這裏匆匆吃完一碗餛飩,然後捏著找來的yìng bì去打遊戲機。日複一日,重複得好像什麽都不會改變。

    然而,某天,他們突然就搬家了。

    後來,家越搬越大,也就等於越搬越空。

    現在的他能夠理解父親,但幼小的他卻張牙舞爪,固執地要與那個“不關心自己的男人”對抗。

    他曾經想要從生母的家人那裏尋求家庭的溫暖,他失敗了。他在娛樂圈發展出事業後,卻發現自己還是沒有找到自己的那個家。

    家是什麽呢?

    年幼的他曾在巷子那棟老宅中暢想過。

    要有一個房子,不要太大的,大房子太空。

    要有一個媳婦兒,要聰明的,他要帶她吃餛飩,帶她去遊戲廳,在她崇拜的眼神中消滅所有敵機。

    要有小寶寶,他一定會陪著他們的小寶寶長大,陪小寶寶玩遊戲,教小寶寶做作業,不會的就等媳婦兒回來。小寶寶上學後,一定要帶他/她公然請假一次,一家三口去旅遊,滿足當年自己上課時幻想過的願望。

    軒轅恪低頭無聲地微笑,轉過頭,看向暖黃燈光下的林依然,覺得自己就看到了小時候憧憬的“家”的模樣。

    她就是我的家。

    軒轅恪這樣想著,似有萬千柔情縈繞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了幸福這個詞的力量。

    怎麽了?”,林依然咬了一口餛飩,突然發現軒轅恪溫柔地注視著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沒什麽啊”,軒轅恪幫她把滑落的鬢發理到耳後,“等你吃完,我們回家。”

    到了家,軒轅恪去倒水,林依然給林正義發短信。

    林正義現在差不多都要習慣了女兒隔三差五不回家的節奏,看軒轅恪的眼神越來越“慈愛”了。

    林依然總結完今日手術心得,才看向軒轅恪,“現在可以給我看衣服了吧?”

    軒轅恪拿過身後的袋子,將衣服拿出來,攤在沙發上。

    那是兩件古裝紅衣,還有一塊蓋頭。

    這是?”,林依然看向軒轅恪。

    軒轅恪壞笑起來,“是嫁衣。娘子,穿上試試?我們模擬成親吧。”

    林依然紅了臉,卻看著這兩件紅衣目不轉睛。

    好啊。”

    她答應了。

    這是武俠diàn yǐng《明前燕》的劇組服裝仿製品,所以並不是正統的古裝樣式,寬大風流的袖擺,飄逸的紗質長衣,紅色的腰帶設計了暗扣,看似重重疊疊,其實很容易穿脫,而且能夠束出一段漂亮的腰身,既有古韻,又能新賞。

    軒轅恪拍戲多,穿古裝很有經驗,而且男子服飾不比女子繁瑣,於是一早穿好了衣服,靠著博古架的邊板,等待媳婦兒換完裝走出來。

    阿恪”

    軒轅恪循聲看去,驚豔不已。

    他最先看到的是一雙白嫩的赤足,這衣服並沒有配套的鞋子,穿著毛絨拖鞋總不像樣,於是林依然赤腳踩在木地板上,一襲紅裝嫁衣,款步而來,就奪去了軒轅恪的神魂。

    絲滑的布料妥帖地按照剪裁包|裹著林依然,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她沒有一處不美,於是這衣裙便沒有一處不妥帖,就如紅綢上的一朵綻放的梨花,紅色最是襯出白皙,凹下的鎖|骨與修長的脖|頸在紅衣與黑發的映襯下如瑩瑩白玉,更不要說她略帶薄紅的臉龐,她美得驚心動魄。

    林依然沒穿過這樣的衣服,有些不安地看向軒轅恪。

    而她看到是一個比平時的軒轅恪更具野|性的男人,似乎不能再用可愛來形容他。

    原本就是高個寬肩勁腰長腿的好身材,如今穿上這一身紅衣,越發風流瀟灑,這身男裝的腰帶比林依然那身更窄些,卻讓那被束住腰|身看上去更有力量,這樣的男子,就算是俠客,似乎也亦正亦邪,不能分辨。

    而令林依然下意識屏息的,是軒轅恪的眼神。

    若他壞笑時的壞有三分,此時他就壞到了七分,那樣的攻擊性與占有|欲,就像是鎖定了獵物的野|獸,任何掙紮在他麵前都是徒勞。

    這樣的他,不是可愛的,是來求|愛的。

    林依然怔愣地看著這樣的軒轅恪,心如擂鼓,不知所措。

    娘子”,軒轅恪一個打橫將她抱起來,“我們洞|房,好不好?”

    林依然抱著他的脖子,看著他愛之愈|切的眼神,不禁伸手撫上了他的唇。

    她啞著嗓子回答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