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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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陀氏叛亂的消息雖然還沒有傳開,但是並不意味著蘭河帝國的高層並不知曉此事,更加麻煩的是西北雖然打了一場勝仗,但是信使帶來的消息並不樂觀,北麵的胡人還會有大動作,這是馮玉的猜想。
蘭河帝國的前兩任皇帝都是久經陣戰的馬上皇帝,唯獨林昊焱,雖然坐擁天下雄兵,兵書是被逼讀過幾本,但是對戰爭的概念卻極其稀薄。
好在先皇給林昊焱留下了一批好班底,兵部一收到消息,立刻著手應對,各種各樣的方案馬上就擺在了林昊焱麵前。
林昊焱難得晚上沒有和詩依秋在一起,或者去後殿找其她妃子,而是很老實又頭疼的待在了禦書房。詩依秋奉上一碗薑湯就欠身告辭,沒有像往常一樣挑逗林昊焱。林昊焱對她極是信任,因而並沒有將大佛陀氏叛亂的消息瞞著,他倒是希望這位才貌雙全的女子給自己一些建議,隻是詩依秋始終不願開口,林昊焱知道她是不想落得個婦人幹政的壞名頭,隻好作罷。
林昊焱正皺著眉頭看案台上各種自己看不懂的文書,恰時有太監在門前通報“趙鎮守求見!”
林昊焱正愁,聽到趙複來了頗為開心“快,宣趙兄……趙鎮守進來!”
“參見陛下。”趙複隨意行了個禮,老太監都快看不下去正要揚鞭,連忙被林昊焱攔下“鎮守如我兄弟,無需大禮!”
又讓人布置坐墊,茶點,換上新的香薰,再屏退周圍。說實在的趙複對這麽個皇帝都有些沒辦法,這就是傳說中的暴君昏君麽?小孩子貪玩算什麽昏庸?不就是多征點稅嗎,國家富了還不應該多交點保護費?
趙複上輩子算是當了一輩子的好人,但好人是被逼的,趙複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會是個真正的好人。不,應該說這個世界上本來就不存在好人,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私心與**,這才是人!
“多謝陛下了。”趙複喝了口茶,眼睛卻是落在滿桌子亂糟糟的文書上。
“不瞞鎮守,這帶兵之事我確是不了解。”林昊焱苦笑。
“臣來便是為陛下解惑。”趙複顯得極為自信,讓林昊焱精神隨之一震。
趙複來之前剛好遇上退出禦書房的詩依秋,兩人在蘭水橋見過算是認識,閑聊了幾句談起西南之事,詩依秋隻是搖頭言大佛陀氏不成氣候,隻要蘭河帝國北麵安定,根基就不會動搖,大佛陀氏的叛亂,甚至隻要派出數百夜狼就可解決。
“人為什麽要謀反?人為什麽敢謀反?”趙複大大咧咧的將桌上的文書都掀到地上“那是因為他覺得自己足夠強。”
“卿言極是。”
“那麽怎麽對付這種愚蠢的人呢?很簡單,告訴他們我們更強,或者讓他們知道自己更弱。”
“那從南巫那邊調大軍過去?隻是那樣的話南巫……”從南巫駐軍中調兵過去也是兵部擬好的計劃之一。
“不用,調五百夜狼過去就行。”趙複打斷林昊焱的話“待我回去平定西北,大佛陀氏不足為慮。”
“隻要五百夜狼?”
趙複的嘴角有些邪魅的上揚,這名小皇帝還真的是年輕得不行呢,難道他真的以為夜狼部隊是建立是用來給他當護衛玩的麽?夜狼部隊設立的初衷就是暗殺敵方高層將領,軍政大臣,本來就是爬行在黑暗與血腥中的群狼。
“殺一個人不行就殺兩個,兩個不行就三個。”趙複仿若入魔一般語氣高昂“總會殺到他們怕的!如果他們還是那麽冥頑不化,那就讓大佛陀氏的地盤上全部換上我們的人吧?”
此時的趙複像一尊嗜血魔王,對林昊焱伸出了充滿血腥的手,邀請他一同品嚐鮮血的腥麗。
“陛下,阻我逆我者終我都會取其首級與刀下!”趙複拇指輕挑,一抹寒光出現在禦書房內,竟是讓趙複佩刀而入!
“這……這不太好吧?”林昊焱這才發現趙複與自己心中的形象相差甚遠,完全不是他想象中那種大好陽光少年郎將的感覺。他知道趙複說的其實很有道理,大佛陀氏的兵權已經收歸蘭河帝國中央,現在的大佛陀氏如果想要謀反隻能靠他們在西南的人望和一些私兵罷了。
“陛下,這個世界上權勢最大的人是誰?”
“是朕。”林昊焱突然又變回了那名坐在皇帝寶座上睥睨天下的帝君,換作其它問題他都需要思考的時間,但是唯獨這個問題是不需要經過大腦的,這是帝王的本能。
“那麽陛下,這個世界上還有陛下畏懼的人麽?”
林昊焱對這個問題十分詫異,換做任何一位帝皇也都是如此。帝皇,象征著人道之極!既然已經是人道之極,那麽怎麽會有所畏懼?林昊焱沉聲思考,若要說畏懼,他其實畏懼的人還是不少的,畏懼身居深宮的母後,畏懼仍在北海牧馬的大汗,畏懼聲稱繼承了中原禮製的南巫國主李浩然。
甚至他畏懼過那名比自己更加強壯英俊的哥哥林翰羽,林昊焱看了一眼趙複,他也畏懼過趙複,在西北第一次傳來捷報的時候,在得知那名從拜月樓七層躍下而無損的少年就是趙複的時候。
但是,這不是真正的畏懼!或者說這隻是一種擔心的情緒,他擔心母後對他不滿,擔心辜負父皇對他的期望,擔心北大汗揮軍南下,擔心李浩然領兵北伐,擔心林翰羽動搖他唯一的地位,擔心趙複對他的安全有所威脅。
但是這也隻是擔心,這些念頭也隻是與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他仔細思議後,發現這並不是自己所畏懼的東西。北胡?南巫?甚至是西南的大佛陀氏?自己不怕,自己還有蘭河帝國三十萬精銳軍士,山川中隱匿了一萬頭夜狼,哪怕天下大亂也不能傾覆屬於他的天下。這不是自己創造出來的,但是卻是屬於他的唯獨屬於他的力量,代表著人道之極的力量。
林翰羽?自己這個有些話多有些心寬的堂哥?林昊焱更是放心,如果他們,如果家裏人認為自己不配當這個皇帝,那麽自己退位讓賢就是,至少這大好江山還是林家的,自己並沒有給先祖蒙羞。
自己真的會有畏懼的人麽?林昊焱帶著疑惑的眼神再次看向了趙複,如果真的有的話,那應該就會是眼前這人了吧?林昊焱不知道趙複的意思,他隱隱覺得趙複前來並不是簡單的獻計。
再三詢問自己,自己真的畏懼趙複麽?那名不願在自己麵前下跪的臣子?
“朕……不畏懼任何人!”林昊焱做出了他的選擇。
就連趙複都感到吃驚,林昊焱思考了這麽久卻給出了這麽簡單的dá àn,無所畏懼?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無所畏懼的人?趙複卻是不懂了,自己顯露得如此張狂,並不是調動林昊焱心中的豪氣,更是一種試探,放肆是一種脾氣,更是一種權力。
但是眼前,林昊焱卻是默許了他的權力。
“朕想過,其實朕也不是無所畏懼。”林昊焱撿起被趙複連同那些文書一同甩到地上的紙卷“但是朕相信你們,朕相信那三十萬忠誠的軍隊,有他們在,蘭河牢不可破朕相信兄長,他不會為了區區一個位置辜負朕。”
最後,林昊焱看向趙複“趙兄,朕也相信你,有你在,西北自當相安無事,西北無事,蘭河無事,朕,亦無事!”
林昊焱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說出這麽感人卻肉麻的話,或許是因為白天裏兩人有過一段很是瀟灑的時光吧,林昊焱想起了三人倚在橋邊指點的那般模樣,指點的不僅是過往的女子,更有實事,政事。
“林兄,你看,這拜月樓如此氣派,萬一生起火來卻是麻煩,我蘭庭特意為此特設了火師,若是天幹物燥生了明火,第一時間自由火師前往救火。”
“趙兄所言極是,看來這帝都卻是不比蘭庭呐。”林昊焱隨聲附和道。
兩人醉醺醺的樣子卻是十分有趣。
“你看,那男子絕對是個賊。”
“哪裏哪裏?”
“喏,就那個畏畏縮縮在人群中那個,看,下手了!”
“待我去拿了那賊!”林昊焱激動得直擼衣袖。
“罷了,你看他隻是偷了塊佩玉,不值錢的,世人總該有他的活法,這種賊算是仁賊了。”趙複連忙攔下他。
“這便叫仁?”
“佩玉始終會通過典當行回到主人手裏,無需多生事端。比起盜國賣官之輩,這難道不算仁麽?”趙複感歎。
林昊焱感覺趙複在教他什麽,隻是喝的有點多,腦子昏昏漲漲的。
帝王都是孤獨的,林昊焱更是深居高牆之中,別說外界,就是與他年紀一般大的孩子都從未有過接觸,趙複算是第一位走進他世界的少年,而就是這麽一個人,給他帶來了太多太多與平日裏截然不同的認知,因此他很珍惜與趙複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