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媽寶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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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戲的姑娘們分了幾回錢, 這事惹得許多人眼紅, 其中包括西閣自己的姑娘們, 夏薑芙選的人大多是顧越流在京時巴結顧越流的人, 趨炎附勢,矯揉造作,明明盼不得顧越流早日離京, 表麵卻裝作萬分不舍,流淚滿麵, 極為誇張。

    姑娘們沒料到, 就是這群人,忽然在京城出了名, 還掙了錢, 難以置信的同時有些羨慕,人生在世,離不開錢, 沒有人不喜歡錢的,所以當夏薑芙還要挑人進戲班子,西閣姑娘們就絞盡腦汁想辦法,怎麽才能入夏薑芙眼。

    夏薑芙說了要選人, 怎麽選卻是沒說。

    眾人屏氣凝神,目光殷切的望著夏薑芙,等她開口。

    “要求很簡單, 挨個挨個站我跟前, 我數五聲, 哭出來的姑娘以後就演戲。”夏薑芙在眾人的注視下,慢慢開口,是人一列站好了的,夏薑芙招手,讓她們挨個挨個上前,數數的事自然輪不到她,有秋翠呢。

    第一位姑娘腦子暈暈乎乎的,站在夏薑芙跟前,不知該有何表情,神情呆滯,好似沒回過神來。

    夏薑芙朝秋翠搖了搖頭,秋翠扯著喉嚨道,“下一個。”

    驀然要人哭,還要在她規定的時間範圍內,前邊十多位姑娘沒一個成功的,夏薑芙身側坐著的傅蓉慧沉不住氣,看向夏薑芙,“這條件會不會太苛刻了,好端端的,誰哭得出來?”

    依著夏薑芙的法子,一輪下來估計都沒個合適的。

    夏薑芙笑而不語。

    秋翠繼續數著數,到第二十三位的時候,秋翠數到三,姑娘眼淚嘩嘩流了出來,看得夫人們驚詫不已,坐得遠些的夫人們甚至特地跑過來看,姑娘眼淚汪汪,如泉水往外冒,眼圈通紅,肩膀一聳一聳的,禁不住讓人拍案叫絕,就夏薑芙這種無理苛刻的要求都有人達得到,絕了。

    傅蓉慧不說話了,有人開了頭,接下來又有四人過關,近百號人,選了五人出來,傅蓉慧心頭好奇,“顧夫人,就這五人?”

    沒選上的姑娘們垂頭喪氣站在原位,曬黑的臉失落盡顯,不由得讓夫人們覺得痛快,在場的姑娘們,總有一兩個是她們的肉中釘眼中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她們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反倒不如外邊的狐媚子,心裏沒怨氣是不可能的,礙於身份,男人在外花天酒地縱情聲.色,她們素來睜隻眼閉隻眼,偶爾讓丫鬟打聽,將那群狐媚子誇得花容月貌跟什麽似的,現在呢,還不是乖乖聽命於人。

    夫人們心頭舒坦,好心給夏薑芙建議,“侯夫人想壯大戲班子光是五人不夠,南閣北閣還有許多姑娘呢。”

    夏薑芙翻了個眼皮,抬頭吩咐丫鬟端些點心上來,招手附到秋翠耳朵邊小聲說了兩句,秋翠恭順的點頭,隨即大聲道,“沒選上的姑娘們別覺得氣餒,議論過去還有第二輪,話本子有各式各樣的故事,你們能把握好角色的喜怒哀樂並完美的詮釋出來即可。”

    秋翠說了第二項考察內容:十步以內展現失而複得的喜悅。

    方才說話的夫人是兵部侍郎夫人,四月剛升上來的,據說之前的侍郎得罪顧泊遠,犯事下了獄,吏部考核官員的冊子遞到內閣,商議後,她家大人升了上來,她原本想給夏薑芙出主意,見她不理會,不采用,表情極為冷淡,心頭有些訕訕。

    “顧夫人做事有主見,南閣北閣的姑娘們可入不了她的眼。”柳瑜弦聲音壓得低,有些安慰她的意思,夏薑芙嫉妒心重,做事不顯山露水,進西閣第一天就讓姑娘們把著裝換了,將在軍營受過訓練的顧越涵叫到雲生院把關,顧越涵是男兒,粗枝大葉,哪兒會憐香惜玉,變著法把姑娘們叫到太陽下,曬了一個夏天,姑娘們白皙柔嫩的膚色黑了不說,穿著樸素,和尋常府裏丫鬟沒什麽兩樣。

    而南閣北閣姑娘們不用風吹日曬,在遮陽的地練習,穿得花枝招展不說,臉蛋身材和以前無異,夏薑芙怎麽會留比她好看的人在身邊?

    起初她沒意識到,在長寧侯老夫人壽宴結束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以往男人們見著好看的人邁不動腿,在長寧侯府,沒出現半點意外,除了場合,再有就是西閣姑娘們容貌不起眼,引不起男人的欲.望。

    畢竟,人要衣裝馬要鞍,夏薑芙奪去了她們華麗豔美的衣服,又不給她們上妝描眉,一天天下來,自然而然就醜了。

    夏薑芙的城府深著呢,許多人都瞞在鼓裏。

    夏薑芙歪頭瞅了眼嘴唇翕動的柳瑜弦,沒有開口,姑娘們一個個上前表演,夏薑芙防止有些模仿,叫兩個丫鬟拉了塊簾子將其他人隔開,讓結果更公正公允,姑娘們情緒來了,表演極為精彩,簡簡單單的四個字,經過不同的人,詮釋出不同的含義。

    有傻笑的,有忐忑不安的,有抱頭痛哭的,也有麵露懷疑難以置信的,這一輪,選出二十多個姑娘,夏薑芙將她們分為兩組,加上第一輪的五人,十五人一組,也就說,戲班子共有三組演戲的人,她給她們所在的組起了名字,第一組姑娘們表情神色最出色,稱為傳奇雲生,第二組挑選的姑娘們擅長笑,以後負責搞笑的話本子,稱為喜劇雲生,而第三組的人心思重,失而複得尚且抱著懷疑的態度,稱為鬥豔雲生,不同的特長,排練不同的話本子,才能將效果發揮到極致。

    至於為何保留雲生,則是夏薑芙私心作祟,雲生二字乃皇上仁慈所顯,將來朝廷拿戲班子說事,有皇上在,萬事好商量。

    戲班子的事兒塵埃落定,在場的夫人們無不露出佩服的神色,知人善任,論眼力,她們都不是夏薑芙的對手,而且看落選的姑娘們,她們失落會兒就恢複了常態,而不是交頭接耳議論誰誰誰的壞話,眾所周知,三個女人一台戲,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紛爭,爾虞我詐,但西閣姑娘們極為沉穩老練,要不是性子使然,就是夏薑芙管得嚴了,念及姑娘們以前的身份,毋庸置疑是後者。

    西閣的事兒忙完,外邊的天兒差不多黑了,夫人們三三兩兩說說笑笑朝外邊走,說起西閣的姑娘們,對夏薑芙佩服不已,夏薑芙來雲生院管束教養姑娘們是皇上的意思,初始時,她們抱著看戲的態度,夏薑芙散漫成性,皇上要她天天來雲生院,她們琢磨著夏薑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十天半個月去雲生院轉悠圈就不錯了,甚至還有人想私底下打賭,有夏薑芙贏得太後開國庫的事兒在前,她們對打賭之事格外小心謹慎,尤其還和夏薑芙有關,更不敢貿然下注了。

    被夏薑芙知道,隻怕又收不了場。

    今日來看,不打賭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夏薑芙這個人,要是隻看表麵就輸了。

    傅蓉慧和夏薑芙並排走著,憶起夏薑芙來雲生院的所作所為,忍不住問她,“戲班子之事,你是不是早有打算了?”

    說什麽能者多勞,不過是夏薑芙故意給她和柳瑜弦戴的高帽子罷了,就是不想她們參合她計劃吧,所以隻選了梁夫人,依著數量分了一百多號人,她記得,她還暗暗嘲笑過夏薑芙,嘲笑她屍位素餐有自知之明,此時想想,她才是愚蠢的那個。

    夏薑芙難得沒囂張,“皇上給了份差事,我總不能抗旨不尊,隻有選擇物盡其用了。”還是顧泊遠給她提的醒,遇著不想做而不得不做的事,除了將它和自己的興趣牽扯上,沒有其他法子讓她喜歡。

    傅蓉慧被她的實誠弄得有些羞愧,側目認真打量她,夏薑芙的美貌用不著多加描述,眼裏的那股慵懶,囂張,以及自信,好像讓她看到了自己小時候,和府裏的姐妹們在家學念書,她是嫡長女,身份尊貴,功課優秀,哪怕刻意學著謙遜,仍會不自主流露出骨子裏的高傲,她的眼裏,京城不大,她是最好的,隨著慢慢長大,結交了許多朋友,那份自信反而越來越少,嫁人後的諸多不順,更讓她早沒了小時候的倔勁兒。

    囂張,有比她身份更尊貴的,自信,明瑞侯的幾位姨娘讓她極為挫敗,哪兒還有那個資本。

    名門貴女,越長大,越小心翼翼,待人處事也越發圓滑,所謂的童言無忌,不過是沒經曆過人生殘酷的童真童言而已。

    夏薑芙,好像嫁給顧泊遠後就是這麽個性子,以前關於夏薑芙,聽得最多的是紅顏禍水,迷得顧泊遠神魂顛倒不甘心,還迷得先皇對她念念不忘,先皇死後,關於夏薑芙的謠言就成了她驕縱兒子,目無尊長,蠻不講理。

    平常人,聽外邊人議論紛紛早夾著屁股做人了,夏薑芙好像從沒妥協過,照樣我行我素,大庭廣眾之下辱罵皇上,又將後宮妃嬪比作青樓裏的女子,言語囂張,完全不把任何人放眼裏。

    她難道就不怕嗎?

    高處不勝寒,站得越高,她日跌下來,隻會摔得更慘。

    傅蓉慧心頭想著,便問了出來,“你行事隨性得罪了許多人,不怕有朝一日遭人陷害成為眾矢之的嗎?”

    就她所知,夏薑芙在刑部的言論惹得後宮許多娘娘不滿,礙於皇上和皇後娘娘麵子,隱忍不發而已,花如百日紅,一旦夏薑芙跌落,仇家落井下石,夏薑芙承受得住後果嗎?

    長廊的燈籠亮了起來,燈光下的夏薑芙,麵色紅潤,眉梢帶著清清淺淺的笑,睫毛顫動,語氣不以為然,“真有那日,這些年我也將往後的福享完了,有什麽好怕的?”

    傅蓉慧細細品味她的話,卻見她臉上的笑燦爛了幾分,目光平視著前方,喜不自勝,她順著視線望去,雲生院的門口,顧泊遠負手而立站在廊柱下,豐神俊朗,氣度翩翩,也不知等多久了,維持著一個姿勢紋絲不動,看到夏薑芙時,麵無表情的臉有了絲笑,在光照耀下,顯得生極為溫和。

    傅蓉慧想,有顧泊遠護著,誰敢對夏薑芙動手?

    “一世一雙人”她在閨閣時最憧憬的夫妻感情,發生在了夏薑芙和顧泊遠身上,夏薑芙,確實有囂張的資本。

    其他夫人們也發現門外站著的顧泊遠了,有些泛酸的看了夏薑芙眼,幾十歲的人呢,還跟小年輕似的難分難舍,不害臊。想歸想,到了門外,俱禮貌的向顧泊遠問好,夏薑芙走得慢,邁出門檻,她幽幽問顧泊遠道,“你怎麽來了?”

    和夫人們說話的顧泊遠轉頭回她,“時辰早,過來接你,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這會才出來?”

    夏薑芙搖了搖頭,不肯當著眾人的麵直說原因,下帖子請姑娘們入府唱戲的人多,她是當事人她知道,但府外的人不知道,萬一說出來,其他人眼紅她掙了錢怎麽辦?

    “回府說吧,你騎馬來的?”

    “讓涵涵騎我的馬回去,我在聚德樓叫了桌菜,我們去聚德樓吃晚飯。”顧泊遠吩咐車夫把馬車牽過來,自己率先上了馬車,夏薑芙隨後跟上。

    長寧侯府的馬車漸漸駛遠,門口張望的夫人才慢慢回過神,小聲和身側人嘀咕,“你說她給顧侯爺到底灌了多少迷魂湯啊,這麽多年,從沒聽說過顧侯爺身邊有其他人,連通房都沒有一個。”

    夏薑芙長得美,身材凹凸有致,肌膚勝雪,四十歲的人看著一點不顯老,要不是妝容富麗,和顧越皎站一塊說是兄妹都有人信。

    有夫人感慨,“人家有本事唄,生了六個兒子,顧侯爺真敢納妾,顧侍郎他們首先不答應。”

    兒子是女人唯一的依仗,夏薑芙腰杆直,和六個兒子息息相關,人家肚子爭氣,她們羨慕不來的。

    “那你們聽說長寧侯老夫人搬祠堂誦經念佛了沒,聽太醫院的人說,老夫人身子骨不好,需要靜養,侯府祠堂都是空置的庭院,適合養病,而且老夫人自己不喜歡熱鬧,硬要搬進去的。”有夫人說道。

    祠堂什麽地方,大戶人家出來的沒有不懂的,老夫人頭天過壽,第二天就搬去祠堂,要說裏邊沒發生什麽事,她們可不信。

    “壽宴上我就瞧著老夫人不太對勁,怎麽也說不上來,你一說,我倒是明白了,老夫人臉色不太好,不知道是身體不舒服還是被人氣著了,祠堂陰暗潮濕,哪兒是老人家住的地,老夫人住去祠堂,更經不起折騰吧。”

    柳瑜弦搭著丫鬟的手踩上小凳子,聽著這話,她停下動作,警告的瞪了說話的夫人眼,“顧侯爺孝順,要是被他知道你們在背後亂嚼舌根,小心禍從口出。”

    這話一出,夫人們立即沉默下來,柳瑜弦沒有多言,坐上馬車,讓車夫趕去酒樓,陸柯日夜混跡酒樓,夜不歸宿不是法子,她可是打聽清楚了,塞婉公主會隨陸宇他們一塊進京,和親之事皇上壓著不提,但很有可能不會駁南蠻這個麵子,之所以沒表明態度,是要挫挫塞婉的銳氣罷了。

    和親之事,她說算了就算了,如今反悔,皇上如果任由她說什麽就是什麽,還有何顏麵?

    塞婉公主來京,陸柯重新有了機會,丟掉的麵子,名聲,又得重新撿起來,馬車上,她問貼身侍女備的米裝好了沒,明早繼續去城外施粥,損失些錢財無所謂,娶了塞婉公主,要什麽得什麽。

    柳瑜弦到酒樓時,陸柯喝高了,衣衫不整趴在桌上,手裏還捏著酒瓶子,包廂裏一股濃濃的酒味,柳瑜弦眉頭緊皺,吩咐丫鬟過去攙扶陸柯,丫鬟手剛碰到陸柯袖子就被陸柯反手蠟燭,酡紅著臉,雙眼迷離,“來,繼續喝,不醉不歸,來來來。”

    柳瑜弦拉長了臉,嗬斥道,“你看看你成什麽樣子了,不就是個女人,至於消沉到這步?你父親沒空管你就是了,等你父親忙完,有你好果子吃。”

    她又叫個丫鬟上前,左右架著陸柯朝外邊走,腳步沉重下了樓,到門口時,遇著優先而來的顧越皎,顧越皎行了半個禮,“見過承恩侯夫人,您也來這邊用膳?”

    陸柯半眯著眼,聽到顧越皎的聲,咯咯大笑,“喝,喝。”

    柳瑜弦氣得臉色鐵青,勉強的朝顧越皎點了點頭,冷斥丫鬟道,“還不趕緊扶二少爺上馬車,夜裏風大,吹感冒了怎麽辦?”

    丫鬟不敢耽誤,扶著陸柯往旁邊馬車去了,顧越皎沒有多問,打過照麵,身軀凜凜進了屋,柳瑜弦回眸瞅了眼樓上,顧越皎作風良好,這個時辰不會來酒樓混,想到顧越皎說的‘也’,她心底大概有個答案,夏薑芙和顧泊遠也來了。

    路上,陸柯身體不適,嘔吐起來,整個馬車弄得臭烘烘的,柳瑜弦的臉難堪到極致,尤其在門口遇著顧越皎,更是火上澆油,讓她怒火中燒,夏薑芙不教兒子人盡皆知,但看顧越皎儀表堂堂,成熟穩重,頗有為官之風,而她辛辛苦苦養出來的兒子成什麽樣子了?醉酒胡鬧,不思進取,將她平日裏的教誨忘得一幹二淨,細心教導比不過夏薑芙隨隨便便教出來的兒子,她怎麽可能不氣?

    她忍著反胃,沉著臉回了府,隨即讓小廝把浴桶放院子裏,添滿冷水,將陸柯扔進去,泡,什麽時候清醒了什麽時候出來。

    夜裏的冷水微微有些浸骨的寒了,陸柯摔進浴桶,冷得渾身哆嗦,瞬間酒醒了大半,睜開眼警覺自己在府裏的院子裏,柳瑜弦站在不遠處,眼神冰霜淩厲的看著他,無端讓陸柯打了個寒顫,支支吾吾道,“娘,您怎麽了?”

    “我與你怎麽說的,在翰林院好好當值,過兩年讓他進六部,瞧瞧你成什麽樣子了?整天到晚不歸家,喝得酩酊大醉,你看看長寧侯府的幾位少爺,是不是和你一個德行?”夏薑芙名聲不好是以前的事兒了,京城不知刮起了什麽妖風,夫人小姐們對夏薑芙推崇備至,恨不得成天圍著她轉,陸柯再不爭氣,遲早被長寧侯府的幾位比下去。

    陸柯被凍得臉色發青,雙臂緊緊抱住自己,柳瑜弦拿顧越皎他們和他比,他心裏不服氣,聽柳瑜弦的口氣,他竟比不上群吃喝嫖.賭,不學無術的紈絝,心裏不知滋味,怒道,“他們當然不是和我一個德行了,他們有個厲害的娘,哪怕聲名狼藉,想嫁給他們的人仍然趨之若鶩,我有什麽法子,一輩子隻能娶個肥婆。”

    說起這個,陸柯心頭怨恨更甚,他想,同樣的事兒換在顧越皎他們頭上,夏薑芙拚死都不會應下這門親事,夏薑芙出了名的護短,不會眼睜睜看著兒子受委屈不管的。

    想著,他不禁眼眶泛紅,蹲身整個人浸入水裏,不想和柳瑜弦多說。

    忤逆之言,柳瑜弦氣得渾身顫抖,讓人將陸柯抓起來,怒斥道,“你怨上娘了是不是?子不嫌母醜,你學的規矩哪兒去了?娘就是這樣教你忤逆長輩的嗎?還不如你三弟。”

    “幹什麽呢。”承恩侯看到院子裏這幕,眉間擰成了川字,“還嫌事情不夠亂是不是?”

    承恩侯為了東境吃空餉之事焦灼不已,這兩日,長子來信說梁鴻在東境被刺殺,差點丟了命,他覺得事情不簡單,梁鴻收了他好處,吃空響之事絕不會被他找到證據,既然如此,留著梁鴻利大於弊,因為梁鴻一旦遭遇不測,皇上就會懷疑他做賊心虛殺人滅口,對自己有害無利,他不止不會害梁鴻,還要護他一路周全,不成想,梁鴻差點沒了命。

    起先他懷疑過是政敵顧泊遠下的手,顧泊遠和他表麵上井水不犯河水,背地卻有諸多交鋒,顧泊遠在南邊所向披靡,東瀛國主擔心南蠻投降,皇上會派顧泊遠平息東境戰事,如果是那樣,東瀛不見得是安寧國的對手,顧泊遠和南蠻的戰事,他沒少暗中使絆子。

    他和東瀛大將軍達成共識,這兩年,盡量不挑起大的戰事,以免引起朝廷注意,但不能太過安靜,邊境之地,安靜久了,朝廷就會遺忘他們身為武將的重要性。

    其實,這些年,他和東瀛大將軍一直這麽過來的,一年挑起兩三次戰事,雷聲大雨點小,讓朝廷記住他們,不拖延糧草物資就成,並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故而,他猜測是不是顧泊遠發現了什麽,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但老夫人壽宴當日,他試探過顧泊遠,刺殺梁鴻不是顧泊遠所為,而且顧泊遠犯不著,吃空響的證據,幾乎被消滅了,即使真找到,也不過幾千人吃空餉而已,好在年前東瀛發過兵,真被皇上查到證據,他就借此推脫,說那些人是在戰役中死了的,因為下邊人遲遲沒有報具體的人數,他便沒追問,久而久之將這件事給忘記了。

    哪怕真有問題,皇上也會因沒有證據而不追究此事。

    前提是,梁鴻不出事的話。

    整個京城,除了顧泊遠和鎮國大將軍,少有人能將手伸到他的地盤,可惜限於局勢,他不能去東境一查究竟,也不知長子能不能應付,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把顧泊遠拉到自己同一陣營,而為了讓顧泊遠幫忙,他不得不使些手段了。

    他為此事焦頭爛額,府裏竟上演母子爭吵的戲碼,承恩侯招手讓小廝把陸柯帶去書房,次子養尊處優,不懂人間疾苦,再這麽荒唐下去,遲早要出事。

    陸柯咚的聲從水裏站起來,劇烈掙紮起來,不願意跟小廝走。

    承恩侯冷著臉道,“不老實就給我去東境,你大哥在東境日曬雨淋,你在京享福還不樂意?看看你三弟都比你有出息,我看你是皮癢了,許久沒挨打是不是?”

    聞言,陸柯立即老實起來,發髻貼著頭皮,臉色發白,漸漸轉青,柳瑜弦看承恩侯動了怒,又開始心疼兒子起來,溫聲道,“我和他說幾句話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兒,你沒吃飯吧,我讓丫鬟傳膳。”

    “說幾句話用得著泡冷水?今天不收拾他一頓他不長記性,如今局勢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再不收斂些,咱遲早受他連累。”說著話,承恩侯掉頭去了書房,陸柯懨懨的喊了聲母親,落到承恩侯手裏,一頓打是免不了的,他害怕。

    柳瑜弦動了動唇,大聲朝承恩侯道,“你管教他是回事,讓他先回屋換身幹淨的衣衫,天冷了,小心他身子禁不住。”

    回答她的是承恩侯越走越遠的背影,以及小廝左右手押著陸柯離開的身形。

    柳瑜弦無法,吩咐小廝回屋將陸柯的衣衫備上,自己去書房外候著,誰知,半個時辰,管家出來說明早再過來,柳瑜弦知道承恩侯是真動了怒,不敢留下惹承恩侯不快,心情鬱鬱回了屋。

    比起承恩侯府發生的不快,夏薑芙別提多高興了,戲班子的事兒安排妥當,明天開始依著計劃排練話本子即可,李良派人報信說他們在回京途中了,不出意外,再有一個月就能到京城,一家人就能團聚了,她問顧泊遠,“李大人還說了什麽?”

    李良心思活絡,給朝廷報信的同時也會派人單獨給夏薑芙送信,顧泊遠在雲生院門外等夏薑芙時剛好遇著李府的下人。

    顧泊遠給她夾菜,“李良還說,越澤他們在林子裏找到了月亮花的植株,俱已枯萎,但小六將土挖了回來,說是精心培育,明年讓你看著月亮花開花。”

    兒子孝順,夏薑芙興奮的挑了挑眉,吃完顧泊遠夾的菜,筷子指著旁邊盤子,“小六鬼點子多,挖土回來這法子,沒準還真有用,他們離家都幾個月了,不知瘦了沒。”

    “越澤他們瘦沒瘦我不知道,小六不止沒瘦,還壯實了很多。”顧泊遠又給夏薑芙夾筷子菜,慢悠悠開口。

    夏薑芙不解,“為什麽,小六吃很多嗎?”

    “西南的事兒結束,李良和魏忠帶人回京,小六不幹了,鬧著要找他親爹,偷跑好幾回了,越澤他們把他抓回來他又跑,偷跑要力氣,他每頓吃三碗米飯,能不胖嗎?”顧泊遠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有些無奈,同樣的話,夏薑芙對幾個兒子都說過,顧越皎三歲就知道夏薑芙是騙他的,顧越涵八歲知道......

    到顧越流這,十二歲了,竟然對此話深信不疑。

    夏薑芙愣了愣,“小六找他親爹去了?”

    “對,翻窗戶從二樓跳下去崴了腳,之後又偷跑,迷了路,被越澤抓了回來,鬧得越澤他們晚上隻敢把他綁著才敢閉眼。”李良讓夏薑芙親筆寫封信給顧越流,別折騰人了,顧越流精力好,跑得快,兩三回都沒了影,要不是顧越流不識路,估計他們連這個兒子都沒了。

    夏薑芙蹙了蹙眉,她看了看顧泊遠,有些欲言又止,顧泊遠知道她想說什麽,夏薑芙懷顧越流時中過毒差點小產,她擔心顧越流腦子有問題,擲地有聲道,“就衝小六堅持不懈找親爹的性子,肯定是個聰明的。”

    想到什麽,他眉眼含笑,他認識夏薑芙那會,夏薑芙滿腦子就是打聽哪兒哪兒墳墓多,哪兒哪兒死了人,先皇身邊的小太監將她騙去埋將士們屍骨的墳墓堆,她竟沒覺得有不妥,花了四天四夜,將上千座墳全挖開了,完了追著慶公公一頓打,說墳墓裏邊沒錢,連陪葬品都沒有。

    消息傳到先皇耳朵裏,揍了慶公公十大板子,為國捐軀的將士們死得何其壯烈,慶公公竟然讓夏薑芙盜墓,因為夏薑芙忙的四天四夜,軍營裏的人修繕那些墳墓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他那時候就想,他要是先皇,首先收拾的肯定是夏薑芙,盜墓實屬偷盜行為,按照律法,是要坐牢的。

    想想顧越流身上的擰勁,和夏薑芙還真是有得一拚。

    夏薑芙將顧越流生下來到現在顧越流的所作所為想了遍,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顧越流沒準還真是個傻的,顧越皎他們小時候再調皮,不會沒有眼力勁,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一個比一個厲害,顧越流就遜多了,從小到大,挨了顧泊遠多少打,每每都不長記性下次繼續犯,而且還跟顧泊遠嗆,挨得更慘,聰明人哪兒連大丈夫能屈能伸都不懂?

    顧泊遠看她臉色都變了,收斂神色,一字一字提醒她道,“你想想你見過的傻子,有小六這麽聰明的嗎?”

    旁邊嬤嬤吃飯的顧越皎和顧越涵抬起頭來,不懂二人說的含義,好好的怎麽說起六弟傻不傻的問題來了?

    顧越皎在刑部,查案查多了,對有些事極為敏銳,當即聯想到老夫人口中多年前發生的那樁事,以老夫人自私的程度,設計害夏薑芙的事兒不是做不出來,他記得書院放假,他原本要回家的,府裏管家卻讓他在書院住著,說夏薑芙和顧泊遠探望他外祖父外祖母去了。

    夏薑芙生顧越流時,差點一屍兩命,這還是夏薑芙當時的丫鬟告訴他的,讓他多照顧下邊弟弟,別讓夏薑芙操心,也就那時候,夏薑芙身體不好,顧泊遠尋了許多補藥,看似把身體養回來了,實則不然,夏薑芙比常人容易中毒,就連治病的藥,藥性強的夏薑芙都不能吃太多,身體承受不住。

    他狀似沒聽到二人談話,繼續吃飯,顧越涵見顧越皎不吭聲,也什麽都不問,他想到的是顧泊遠同意老夫人搬去祠堂時臉上露出的厭惡的神色,他眼裏,顧泊遠一直是孝順的,隻要不忙,早晚都會去壽安院給老夫人請安,陪老夫人說話,能讓他對老夫人露出厭惡的神色,一定是老夫人做了什麽,而且是對夏薑芙做了天大的錯事,他想著某個可能,有些難以置信,後宅手段陰私毒辣,難道顧越流真不是他們親弟弟?

    夏薑芙不知自己兒子想歪了,她年輕時遇著過許多傻子,十幾歲了,不知穿衣服如廁,大人不管,他們就光著身子在街上到處走,拉撒全在褲子裏,老遠就能聞到股味,稍微好些的人,生活會自理,但不會算賬,常常被人糊弄,至於再聰明些的傻子,好像真沒有了。

    “仔細想想,小六確實太聰明了。”夏薑芙下評論道。

    “我看他是對我積怨太深,迫不及待想找個疼他的親爹。”顧泊遠語氣平靜道。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顧越皎和顧越涵再次抬起頭,遂側目對視,皆從彼此眼裏看到對他們六弟的同情,顧越流不回府就算了,衝著他在外做的事兒,回京後,一場家法正等著他。

    此時,躺在驛站床上的顧越流打了個噴嚏,歪頭朝梁衝怒吼道,“趕緊把我放了,我親爹想我了,我有感覺,我親爹正到處找我呢,你要耽誤我和我親爹團聚,看我怎麽收拾你。”

    顧越流腿腳被綁著,固定在床頭床尾,除了頭,他壓根動彈不得,顧越澤貪慕虛榮,明明顧泊遠不是他親爹,反而認他作父,不就舍不得長寧侯府的榮華富貴嗎?他們舍不得,他舍得,重重地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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