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實在安靜，安靜得隻剩下風聲。

    喬綿綿低頭看著兩個人的影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可能因為媽媽就在這裏，她勇氣大了很多。

    她順著風聲問出一個一直藏在心底的問題，“霍先生，您是不是喜歡那個和我很像的人？”

    就兩個人，她的聲音格外清晰，咬字清楚。

    她想過了，要是他說是，那她就講我真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不要做替代品；他要是說不喜歡，那她就打哈哈說霍先生你是不喜歡我這種長相吧？

    以此來委婉拉開兩人的距離，撇清關係。

    喬綿綿覺得自己非常機智，考大學時的智商又回來了。

    ……”

    聞言，霍祁傲一言不發地看著她，路燈下他的眼很深很深。

    對視久了，喬綿綿感覺頭皮開始發麻，麻得她都想撤回這個問題，霍祁傲才緩緩開了尊口，“那人就是你。”

    淡淡的。

    沒什麽情緒起伏的一句話。

    喬綿綿怔怔地迎著他深邃的視線，那裏深得幾乎要將她吞了似的，她硬挺著等他的後半句，他卻不再說話了。

    根本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

    她準備好的兩個選項他都沒有用，她準備好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她給他出了一道選擇題，他卻當成填空題來答，讓她這個出題人懵了。

    她垂下眸，訥訥地道，“不是我。”

    我不想和你爭這個。”霍祁傲語氣涼涼地道，結束這個內容。

    ……”

    喬綿綿隻好閉嘴。

    挺好的場合，挺好的氛圍，她還有媽媽光環加持的勇氣，結果這個話題就這麽掐斷了，她有點難以接受。

    霍祁傲站在她的身旁，身形高大，人很安靜，一張英俊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他今天眉眼間帶著疲意，連氣場都弱了很多，沒什麽攻擊性的樣子。

    霍先生，你最近工作很忙？”她忍不住問道。

    嗯。”霍祁傲低沉地應了一聲，又道，“兩天沒合過眼。”

    這麽忙啊。”

    喬綿綿有些感慨，難怪他今天看起來懨懨的，兩天沒睡過覺狀態想好都好不起來。

    她看向停在不遠處的車，“那要不，您去車上睡一會？”

    霍祁傲沒有說話，人往後退了兩步，虛靠在橋欄上，顯然不是要去睡覺的樣子。

    一時無話。

    空氣中又靜默了。

    喬綿綿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就從橋的這頭走到那頭，踩著格子一步一步走著。

    霍祁傲低眸看著她腳上的運動鞋，很白。

    喬綿綿在橋上來回走了幾圈，抬眸看向男人，霍祁傲頭微微往下垂了一下，短發被風吹得翻動，一雙眼睛帶著倦意閉上，一會又睜開，像是強行不讓自己睡似的。

    明明就很困了。

    喬綿綿踩著青石板一步步跳著走到他麵前，歪頭自下而上看他，“霍先生，您困了，去車上睡會吧。”

    她好心建議。

    不。”霍祁傲微微睜開一些眼，眼裏布著幾條血絲，透著濃濃的困意。

    為什麽呐？”

    守歲。”霍祁傲低眸看向她白皙的小臉，淡淡地從薄唇間吐出兩個字。

    ……”

    喬綿綿呆呆地站在那裏，看著他深邃的眼。

    守歲需要跑到這麽個窮鄉僻壤的地方來麽？還非要扯上她。

    一瞬間，她好像明白了什麽，腦子裏有些亂，“霍先生，您沒必要陪我……”

    不是陪你，少自作多情，守歲是霍家的規矩。”霍祁傲帶著困意道，連這股子傲慢都比平常弱了許多。

    哦。”

    喬綿綿咬唇，耳朵有些發熱，剛剛那一瞬間她真的以為霍祁傲是扛了兩天沒入睡的身體特地來陪她守歲。

    好吧，算她自作多情。

    喬綿綿暗暗嘲笑自己，然後繼續在青石板上走來走去。

    遠方的天空有煙火一明一滅。

    兩人就這麽站在護城河旁的橋上躲清靜。

    霍祁傲凝視著她，看著看著，眼睛又有闔上的趨勢，意誌已然扛不過睡意。

    離新年還有三個小時呢。

    他這個樣子怎麽撐得到。

    喬綿綿正考慮讓他去睡一會，等跨年前幾分鍾再醒他，霍祁傲忽然睜開眼睛，布著血絲的眼看向她，一把將她拉到身前，“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語氣裏隱隱有些怕的意思。

    ……”

    這裏能有什麽聲音？

    喬綿綿剛要說話，忽然一陣軟綿綿的啼哭聲隨著風聲飄進耳朵，她一驚，看向霍祁傲，“是嬰兒的哭聲。”

    她在婦產科也實習過，對這個聲音很熟悉。

    聞言，霍祁傲的目色一深，拉著她就往聲源處走。

    很快，他們就見到了。

    路燈最亮的一塊地方，一個精致的嬰兒提籃擺放在地上，小小的嬰兒正躺在裏邊哭著。

    周圍空曠，視線所及之處一個人都沒有。

    是棄嬰？

    哪有穿得這麽好的棄嬰。

    正愣神間，霍祁傲看向她，眉頭鎖著，“還不檢查一下？”

    啊，好。”喬綿綿反應過來，連忙蹲下來打開嬰兒的衣服。

    霍祁傲脫下身上的大衣展開，擋在風來的方向，像一個堅固的堡壘立在那裏。

    喬綿綿被他這個動作弄得愣了下，但很快把注意力放在嬰兒的身上檢查，稍稍鬆了口氣，道，“臉色紅潤、呼吸順暢，身上也並無明顯傷口，具體的要去醫院檢查。”

    哇……哇……”

    嬰兒放肆地哭嚷著。

    是個特別漂亮的小孩，哭的時候都可以看到一雙眼睛黑幽幽的，極其好看。

    去醫院。”

    霍祁傲去了睡意，當機立斷地道，從地上拎起提籃朝車子走去，動作幹脆利落，沒有一點耽擱。

    喬綿綿怔了幾秒才快步跟上去，拉開車門坐到駕駛座上。

    一路上，小嬰兒一直在哇哇大哭，聲音有些擾人。

    霍祁傲是最煩噪音的，喬綿綿擔心他把嬰兒從車窗扔出去，於是從後視鏡後看去一眼。

    沒有暴力。

    提籃被放在車座上，嬰兒哭得撕心裂肺。

    喬綿綿剛要開口，就見霍祁傲坐在那裏用力地搓著自己的雙手。後座開了燈，她能清晰地從後視鏡裏看到霍祁傲那雙手手指修長、指骨分明，在燈光下異常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