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斬盡蒼茫十九州

字數:8163   加入書籤

A+A-




    別說劉雄不敢相信,就連蘇尚君這等喜怒不形於色之人都難以平複內心波動。



    



    確實,這位宋道齡宋老入這藏書閣已經有近十年,在他們眼中那時的江長安估計還在穿著兜襠褲玩泥巴呢。



    



    “你兄長近來還好?當年與他結識時雖是隻弱冠之年卻已有舉世之才,曾幾何時對弈拚酒,回想起來真是快哉樂哉!哈哈。”宋道齡又坐到案後,自飲自酌。



    



    “煩勞宋老掛念,那家夥常常與我說起您,博古通今,幽默風趣。”江長安淡漠道,不願多談江笑儒的事情。



    



    “你還是叫我老頭兒吧,叫宋老我總覺得你又在憋什麽壞主意。”在江州時,他可沒少受江長安整蠱。



    



    “那好,老頭兒!”



    



    “放肆!你這小子可懂得尊卑有道?!”劉雄尤不死心道:“宋伯,這小子……”



    



    宋道齡皺眉,喝道:“混賬!當年我與其兄長以兄弟互稱,真要論起來,你還得叫你身旁這位一聲小叔。”



    



    小叔?劉雄不敢相信,這簡直是奇恥大辱,他羞憤至極,卻偏偏又不能發作,臉憋成了紫色。



    



    羞愧之下,最後簡致道了個禮匆匆退出了藏經閣。



    



    最為尷尬的恐怕就要數蘇尚君了,劉雄稱江長安小叔,那自己豈不是和他成了爺孫輩分?



    



    “還真是親戚?!”看著江長安耍賤的得意笑容,蘇尚君真的想一拳揍上去。



    



    宋道齡又拿出一隻酒杯,斟了杯藥酒,江長安連忙迎上。



    



    “這酒還是離開時你兄長江笑儒送的,現如今也隻剩有兩壇,‘別時與君溫喉酒,不虛此行度江州’,莫說在嬴州,就算是在整個夏周國,除了江州也難再釀出如此美妙的五毒釀。”宋道齡捧一杯送到鼻前深深地一嗅,一臉陶醉,“咦?尚君孫兒,你這是?”



    



    嗯?蘇尚君這才反應過來,由於緊張手中依然緊拽著江長安的衣袖。遂趕忙撒開手,一臉若無其事,隻是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宋道齡繼續調侃道:“哈哈,年輕人誰還沒個摸摸抓抓啊,摸一下又不會懷上,怕個什麽。”



    



    江長安一口酒還未下肚差點都要噴出來,他現在總算明白江笑儒口中的幽默風趣是怎麽回事了。



    



    蘇尚君聽得半會兒雲裏霧裏,總算理清了點頭緒。



    



    “江長安,江笑儒,江州……你是江家四公子?!”



    



    “總算還不是太傻。”江長安打趣道。



    



    見江長安承認,蘇尚君頓時變得瞪目結舌,好像頭上被人打了一記悶棍。



    



    北海江州,位於夏周國極北之地,而江家則是禦靈和煉丹於一身的世家,有意思的是江家有四子,一個比一個怪才奇葩。



    



    長姐江琪貞生為女兒身卻偏有男兒一般的膽色氣略,多年前江州風頭正勁的一位公子罵了句男人婆,十七歲的江琪貞直接衝入人家家裏打斷了那位公子一條腿,之後不知誰開始叫了一聲江州大公子,江家大公子的名聲也由此得來。這也導致了至今這位大公子也沒有人敢娶,落人笑柄。



    



    再說長子江笑儒,雖有無雙智慧,卻因天生雙腿近乎殘廢。雖是長子但因有江琪貞這個“大公子”在前,眾人也不得不稱其為二公子,好在江笑儒脾性極好,對此也渾不在意。



    



    要說江家最耀眼的一顆明星,那還是江笑儒的雙胞胎弟弟三公子江淩風,可謂靈修奇才,被江家寄予厚望。隻可惜天不遂人願,三年前,十六歲的江淩風跟隨江笑儒受皇詔入京城,卻死於皇宮,不知何故。



    



    有傳聞說江淩風是被九皇子夏己嫉恨謀刺,更有傳言是二公子江笑儒聯合九皇子所為,目的就是消除繼承江州的一個阻礙。各種版本一時眾說紛紜。



    



    最奇怪的是此事之後江家人竟不與追問,隻是暗地裏發了喪,悄悄葬了,所以難免落人一些口舌。



    



    那年,與江淩風關係最要好的四公子江長安十四歲,正頂著紈絝盛名混跡於青樓賭坊、名妓優伶,消息傳回後舊疾發作,大病一場。



    



    同年,江長安離江州,不知所蹤。



    



    “沒想到他竟然出現在這裏!”蘇尚君不敢相信眼前這些人是江州富有“敗家子”之名的江長安。



    



    江長安來到案前,隨後蘇尚君也好奇探頭看去,隻見宣紙之上銀鉤鐵畫,老道蒼勁。



    



    “君子長醉清狂中,一朝驚眠大夢休。”



    



    江長安笑道:“好字,不過老頭兒,你的筆法未免太保守了點兒實在配不上這句清狂。”



    



    說著挽起袖子,動筆欲書。



    



    “你想幹什麽?”蘇尚君冷言冷語道,江長安的字跡她是領教過的,不說難看但也不是什麽大家功力。相反,大爺爺揮毫雖多但多是隻言單字,像今日這樣對仗成詩可是極為罕見,這副字她倒是喜歡的很,本想向大爺爺討要回去裝裱在堂中,可看到江長安要毀書這哪兒還忍得了。



    



    江長安沒有回複,靜靜提筆想了想。



    



    “你!”蘇尚君還要再阻止但為時已晚。



    



    落筆提筆,一氣嗬成,潦草之極。



    



    “江長安!”蘇尚君怒道,卻見宋道齡撫著花白胡子頻頻點頭笑道:“乖孫兒莫氣,你再看。”



    



    蘇尚君一愣,再看去,卻發現書中點劃多變生動,筆間情墨,單字看去草不成書,但成句看去字字卻猶如血脈相連。



    



    “這……這和木簡上的,判若兩人。”



    



    宋道齡笑道:“狂草之書講究轉化跌宕,磅礴氣勢,不拘泥於小節。早聽說書聖章雲芝被江家攬入做了門客,如今看來所言非虛,都能夠瞞過孫兒你的眼睛,這小子,都快成精了!哈哈。”



    



    蘇尚君輕瞥了一眼,這人也不是純粹的紈絝嘛。



    



    紅唇輕輕翻動從頭念道:“君子長醉清狂中,一朝驚眠大夢休。颯遝懸壺提劍來,斬盡蒼茫十九州!”



    



    一詞一句,殺伐之氣展露無疑,攝人心魄。蘇尚君隻覺得心中膽寒,身上泛起絲絲涼意。



    



    這哪裏是個紈絝弟子,分明就是久經殺戮之人,這三年到底發生了什麽?蘇尚君不知道她的心中已經有了好奇的種子,正在快速的生根,蔓延。



    



    “你不該來的。”宋道齡大飲三杯後放下酒壺,輕輕說道。



    



    “我必須來,江家不敢做的事情,我去做,江家不敢殺的人,我去殺!”江長安冷聲道,眼中彌漫殺氣。不僅僅隻有他二哥江淩風,還有先生龐二水,這些事必須要有了結。



    



    “殺誰?九皇子夏己?還是江笑儒?你拿什麽殺?你天生無法開啟靈脈根本沒有辦法吸收靈氣,難道就憑著這匹夫之勇和一身蠻力去殺?!”宋道齡嗬斥道,“鋒芒太露,不好。”



    



    三年的時間,江長安從起初的靈脈初開,一個半吊子的練氣初期步入了靈海後期甚至近乎圓滿的狀態。雖說速度相較起尋常的修真之人快了一點,但是在江長安眼中還是太慢。他現在緊缺的,隻有時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沒有開啟靈脈?!”蘇尚君震驚問道:“倘若如此那決不可能,今日尚君還親眼看到江先生以禦靈之術打敗了小妹,如果沒有靈力他又怎麽可能用出禦靈的術法,這樣豈不是對他自身會產生反噬而且尚萱都已經踏入了靈海期,怎麽可能這麽簡單就輸給了他?



    



    “嗯?竟有此事。”宋道齡好奇地湊到江長安麵前細細查看了片刻,臉上的肌肉一下子僵住了,他驚愕的眨了眨眼睛,像是一個木人被釘在原地,紋絲不動。



    



    “靈脈!你竟然開啟了靈脈!”宋道齡像是看到了不得了的東西,接著一驚一乍說道:“怎麽可能,當時這麽多能人異士都沒有辦法,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這是我的一個江州的師父助我塑成的。”江長安打了個哈哈,總不能將八重鏡的事情說出來,君子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他總是明白的,不是江長安不相信這兩個人,而是這個大長老劉雄勢力現在可以說是一人之下,難保不會在這有什麽監視。



    



    “江州?江州的誰?”宋道齡可是在江州待過一段時間,倒要看看是哪一位大賢。



    



    “一個姓龐的老頭……”江長安神情一黯。



    



    “姓龐?”宋道齡把這個名字在腦袋裏過了幾遍也沒有聽說過,看到他的神情便沒再多問。



    



    “好啊,沒想到你這臭小子還有如此大機緣,也不知道你上輩子走了什麽狗屎運,能好就行,要知道當初我和你大哥還曾酒後許媒,把尚君或者尚萱這小丫頭嫁給你小子呢,哈哈。”宋道齡大笑,臉上褶子也跟著成排抖動。



    



    “大爺爺,尚君的心思全在青蓮宗,況且酒後之言不可當真。”蘇尚君一臉冷淡的表情。



    



    江長安也撇了撇嘴,這女的雖說長得不錯,但誰也不希望娶個木頭人回去。



    



    “我知道我知道,這不還有尚萱的嗎,再說了,這小子後來有了靜菱公主做未婚妻……”宋道齡說到一半想到江長安被退婚之事戛然而止。



    



    江長安趁機道:“蘇大xiǎo jiě說的不錯,酒後之言當不得真,而且我隻是重塑靈脈,並沒有完全痊愈。”



    



    “沒有痊愈?”宋道齡皺了皺眉,在蘇尚君疑惑時悠悠伸出一指,帶著氤氳靈氣點在江長安的正眉心處,霎時間隻見江長安頭頂現出兩朵火苗,一紅一藍,顏色淺淡得幾乎透明。



    



    宋道齡長歎了口氣:“還和當年一樣……”



    



    “一魂一魄!”蘇尚君驚訝的掩住嘴,失聲驚呼,“天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