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身體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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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長安不禁心生敬佩和激動,甚至是羨煞,幾十年前那個年代的情義可以比生命都重要,信諾可以比脖子上頂著的四斤多要重的多得多。
如今卻是道義兄弟掛在嘴邊,大難臨頭卻是抵不過一個‘利’字,什麽時候這兩個詞竟然如此輕賤?還不如勾欄裏窯姐兒的一聲‘大爺’來的動聽。
拿了藥材回了書院,江長安卻如何也高興不起來,心裏像是壓著一塊巨石,沉甸甸的。
所有沒抱什麽希望的弟子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藥材都不敢相信,江長安拿得藥材的消息也不脛而走,迅速又一次瘋傳了整個青蓮宗。
大長老劉雄不滿歐陽管事的決定但卻又不敢直麵向這位老前輩反應,隻好攛掇手下幾位先生一起聯名上了藏書閣,卻被宋道齡一句“誰有本事誰有肉吃”給堵了下來。
找了蘇尚君,後者隻是不斷地打著哈哈,逼不得已隻好放棄,這樣一來,又為黃字書院剛來的這位煉丹先生添上了神話的一筆。
……
而就在被人都以為這位年輕先生享受著無限風光之時,江長安正站在蘇尚君的議事堂裏,像個乖寶寶一樣挨著訓斥。
“什麽!下山尋找藥材!這絕不可能!”蘇尚君蹙著黛眉連說了三句,字字斬釘截鐵。
就連大堂門前的弟子都好奇的向裏麵瞅了瞅又趕緊縮了回去。
“蘇宗主先別著急上火,我這樣做是有我的理由的,你聽我慢慢講啊。”
江長安笑道,把一杯茶水端過去。
話聲剛落,與他一同站著的溫初遠義正言辭道:“江先生,好好的怎麽想著出去啊?我倒聽說白衣書院最近在你的帶領下可是出盡了風頭……”
溫初遠略含深意的加重了“你”字,譏嘲道:“這藥材也要到手了,我勸江先生還是少生些事端,也好讓蘇宗主省心一些。”
“溫先生,現在是我在請示宗主,你在瞎湊什麽熱鬧!”
“哼,可笑,我青蓮宗千百年的基業正是有這種願意將他人的事當做己任的人,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江長安搖頭道:“也是,一步步走向了衰敗。”
“你……”
溫初遠氣的不知如何回話,蘇尚君也聽到了江長安所言,非但沒有怪罪,反而眼神若有所思。溫初遠一時冷汗直流,不敢再多說。
“江先生,你說吧。”蘇尚君道。
兩個人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江長安說著突然側過頭小聲油腔滑調道:“不過在這之前有茶沒,來點兒,我這人沒什麽多大多好的愛好,就是喜歡喝茶。這白水,我喝不習慣。”
蘇尚君有種想動手的衝動,但還是妥協,從一旁案上小心搬過來一尊茶罐,推了過去。
溫初遠眼中雖有怒氣,但更多的也是嫉恨,那罐茶葉就算是蘇尚君平日也不怎麽舍得喝,沒想到要這小子占了便宜。
江長安也不道謝,舔著臉夾了一些沏上,待到茶完全熟了之後又直接把茶水倒掉。
“你幹什麽?你知道這茶有多名貴嗎?”溫初遠終於對他忍無可忍,寒著臉問道。蘇尚君臉色也有些不快,卻未形於色。
江長安又重新在杯子裏沏上茶水,抬頭看著蘇尚君倔強的模樣,笑著解釋道:“有人喜歡喝淡茶,也有人喜歡喝濃茶,所謂茶不過三,第一泡為洗茶,洗去茶葉所有的雜塵異味,第二泡才是茶香的精髓,也是最香的時候,第三次,淡茶,更重意味深遠,偏受老人喜愛。我最喜歡自然是第二泡的醇香,但是我有一個奇怪的朋友,偏愛第三泡的淡茶,而且他年齡跟我差不多你說奇怪不奇怪?”
蘇尚君雖然還是姿勢端正,但緊咬皓齒,一雙好看的明眸像是隨時要噴出兩團烈火把江長安從裏到外燒個通透!
終於江長安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笑容更濃道:“好茶。”
“江大公子也懂茶?”溫初遠麵有不屑,在他眼中江長安不過是一個沒見過什麽大世麵的窮小子而已。
“不算懂,隻能算喝過幾種還算不錯的茶。”
“哼!不過是知道一些淺顯的泡茶道理罷了。”溫初遠譏諷道:“那就請江先生說說其他的,不說遠的,就從這眼下的茶著手,你要是能說出個二三門道,今日你的要求我溫初遠不會再插半句話,當然,最終成不成還是要看宗主。”
“好!”江長安笑容和煦,緩緩道:“如果我沒猜錯,這是雲霧山的岩茶,不同於太平猴魁的清爽鮮醇,也不似峽州碧峰的持久回甘,正所謂‘岩茶雲霧山,奇秀甲於東南’,據說這岩茶隻有東夷國雲霧山有,茶樹不過十棵,而且這茶隻一年一產,數量稀少,比金子都貴,你這裏能弄到三兩真是不簡單!不過從溫先生你驚愕的表情能夠看出來,你自然不知道這些。”
溫初遠強行維持著威嚴,哼道:“鼠目寸光,這岩茶如此稀少名貴,隻剩了寥寥十棵茶樹,我豈能不知道這些!”
“是嗎?”江長安笑得發壞,道:“不好意思,我剛才說錯了,是七棵。”
“你……”被狠狠擺了一道狠狠折了麵子,但也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看來果然如大長老所言,這小子不簡單!“不過就算丟了這張老臉,你也不可能得逞!”
蘇尚君微楞,沒想到一罐茶葉能有這麽多道道,她本就不愛喝茶,這茶葉也隻是東夷的一個朋友所贈,隻知道很名貴但卻說不出來由。她望著江長安一臉認真娓娓道來的模樣,這家夥要是一直這樣說話,不插科打諢還不錯。
蘇尚君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在胡亂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目前最重要的是振興青蓮宗,這才是頭等大事!”
“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江長安道:“我已經大致了解了弟子的情況,很明顯,很多人別說煉丹,就連場麵甚至都沒有見過,這次下山,說是帶他們采藥,更多是讓他們對煉丹師這個身份有更深一層的認識,我可不希望我的弟子以後結了業,還不知道最簡單的靈草是生長的什麽樣的,總不能什麽是都去翻課本吧?”
“一種藥材我講上千萬遍,都不及他們親眼看上一眼。”這一點江長安可是深有體會,所以他才堅持一定要下山一趟。
溫初遠不屑道:“江長安!這未免也太過分了吧,我青蓮宗開山祖師曾立下規矩,不得在初階時私自下山曆練,以免意外發生,曾經也是有過慘痛的教訓的!”
“溫先生,剛才你可是答應過…”
“哼,此時關乎到我青蓮宗的根基以及未來,豈是兒戲,今日哪怕是舍了我這張臉,也在所不惜!”溫初遠說的大義凜然,江長安差點兒信了。
“那我想問溫先生,青蓮宗弟子最後一次下山受襲是什麽時候?”
“七百年前。”溫初遠語氣突然一弱。
曆史有載,七百年前嬴州曾險些覆城,妖裔山脈妖獸肆虐,瘋狂攻城。一時民不聊生。
“溫先生可知危城危機過後,眾多強者群起而攻之,就差將妖獸山脈的妖獸滅族,現在的妖獸山脈根本已經不能同往日而語!”
江長安冷笑道:“七百年前!溫先生的認識還停留在七百年前!那青蓮宗究竟有多少位先生,其中又有多少先生的想法像您一樣停留在七百年前!規矩,人法,人立亦當由人破!”
“江長安!你放肆!”溫初遠臉一刹那羞愧通紅。
“你混賬!”江長安動了火氣。
‘啪’地狠拍到案上,吼道:“蟻蟲雖小,卻可決堤,千年大計,豈能通往日而語!”
“你……”溫初遠的手指顫抖。
蘇尚君心中像是被狠狠敲了一下,那根久久未曾起過波動的細線,彈出一道尖銳的聲音。
她呆呆的望著這個和他年齡相仿的男人,道:“我答應你,不過要溫先生一同前去,而且一切的行動聽他的。”
“好。”江長安爽快答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