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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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處和陣法中相同,神識受限,起不了作用。
裴練雲伏在東方敘身上,以手指搭脈,心裏一沉,麵上不露聲色的喚他名字。
可惜他沒有任何回應。
她一點點的握緊手,指尖沾染的粘滑液體,血腥味更濃。強迫自己不去想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她開始翻找乾坤袋,冷靜的將裏麵的丹藥看一遍,尋著有用的東西。
在陣法中時,因為墨潯突然離去,她不得已用了卓雅竹給她的那兩張符篆。
卓雅竹當初給她解釋符篆功效,這兩張卻是鄭重又嚴肅地叮囑過。
“此乃大羅天符,宗主親手煉製,給我們宗派弟子每人一張的保命符,我把母親和我的都交給你,希望最後你不會用到。這東西雖可以保命,但卻是瞬間提升境界的功效,你也知,強行使用越級的境界力量,屬於逆天之舉,天道不容。提升的境界越多,反噬越大,你用的時候,最好不要越級太多。”
按照卓雅竹的意思,裴練雲是金丹中期境界,用這符篆,最多提升到金丹大圓滿,頂天了元嬰初期即可,要是再往後,她怕裴練雲的身體受不了。
而剛才東方敘為了代替墨潯,擋住陣法威力一瞬,直接從練氣期不知道提升到什麽境地,才會受到這麽嚴重的反噬。
裴練雲翻找了一遍,乾坤袋裏的東西剩餘的已經不多。
為了真元足夠維持古蓮燃燈,她幾乎花光了最近累積的家底。
可是為了東方敘,她沒有半點吝嗇,拿出僅剩的丹藥喂他。
東方敘吞下丹藥不知過了多久,依舊沒有動靜。
裴練雲伏在他身上,以耳貼胸。他心跳微弱得幾乎靜止,溫暖的身體也逐漸冰涼。
她如今真元正在恢複中,暫時不能動用火焰,便解了他衣帶,伸手探入他的懷裏,不嫌棄那些血腥髒味,反複細致地揉搓,以自己的微弱體溫溫暖他的。
越是安靜黑暗的環境裏,給人感覺時間越是漫長。
裴練雲做著重複動作,手臂都有些麻木。
她一直盯著東方敘閉目安靜的臉,恍惚中好像看著一片火海。
那裏,無數人掙紮哭喊,慘叫連連:“你們到底要找什麽?我們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那個東西在哪裏啊!”
她蜷縮蹲坐在一個角落,安靜的看著一切,明明心中知道那是自己的家人,可是居然半點痛楚都感覺不到,第一次直麵死亡,她居然就那樣木然地看著,直到出現了宗主和墨潯的臉,他們明明看起來慈眉善目,飄逸如仙,可他們身上的血腥味卻怎樣也掩飾不了。
火海變成了靈霧繚繞的仙山,剛到這仙家福地時,寂靜孤單的夜裏,總會有個青衫瘦小的少年,摘一片樹葉放於唇邊,為她吹奏悠揚的曲調。她連那個人的模樣都記不清了,卻無法忘記那個少年帶給她的片刻快樂,以及……某晚看見的他那雙血紅的雙眼,充滿了痛苦和不甘。
印象裏那個叫青蘇的少年,明明有著一雙充滿好奇又清澈明亮的眼睛,就像卓雅竹一樣。可是那晚的眼睛,撕碎了他所有的情緒,血色模糊了一切。
那時候墨潯的背影留在裴練雲的眼底,白色和血色混在一起,渾然分不清彼此,也變成了一道深深的溝壑,從此橫在她和墨潯之間。
又死了,毫無原因的……身邊的人再次離開她了。
但她還要活下去,哪怕沒有足夠的理由,她都想活著。
山上歲月漫長,裴練雲潛心修煉,不管任何事,越發習慣獨自一人。
有時候她會想起火海,也會想起青蘇的眼睛,隻是時間久了,什麽都會模糊掉,連她自己也忘記了,回憶時心底是否曾經有過痛,流過淚。
熒光之下,裴練雲的視線逐漸堅定。
“師父不會再讓你離開的……”她再次拿出了更好的丹藥,準備喂給東方敘。
突然,一隻手臂抬起,修長好看的手指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腕,微光之下,裴練雲側眸,正看見東方敘微微睜開的眼睛。
她心尖狠狠地顫抖了一下,一股酸澀衝上了鼻尖。
他少有這樣的疲態,雙眼沒了平時的光彩,眼簾半垂:“其他的都留著吧。”
裴練雲的心好像被生生插了根刺,又悶又痛,她板著臉,冷聲道:“丹藥不就是拿來用的!讓你擋著又不是讓你去拚命,我倒是想留著,你現在的狀態能讓我留?”
東方敘拉著她的手,握緊了,不讓她動:“都是皮外傷,躺會就好。”
哪有皮外傷會連心跳都微弱了!她搭脈過去,差點都以為他心跳已經停止了!
裴練雲隻感覺到有濕潤的東西從自己眼角滑落,又被東方敘突然探過來的手指接走。
她麵色頓時有些不自然,雙目冰冷:“我隻是累了。”
所以,那隻是汗水而已!
東方敘也不戳穿她,手指放在唇邊,舌尖舔了那淺鹹的液體:“澀。”
裴練雲的臉上的寒意寸寸碎裂,莫名的燙了起來。
他舔的是手指,她卻仿佛感覺那舌尖觸及的是自己的臉頰。
她默念了幾句靜心凝神的法訣,猛地抽離了自己被他按壓住的手,胡亂用手背擦去自己那已經溢滿臉頰的淚水,以僅剩不多的真元封住他的身體要穴:“閉嘴。”
東方敘異常乖覺,安靜看她,不再多說一句。
裴練雲視線偏轉,聲音冷硬:“不準睡,有我在,你死不了!”
乾坤袋中的丹藥數量不夠,如今他們所處何地都不知道,更何論求援。
裴練雲閉眼沉思,卻心急如焚。
她心中反複隻有一個念頭,怎樣才能治療東方敘的身體?
神識用不了,她無法得知東方敘的經脈骨骼情況,僅從脈象看來,他是被反噬的力量傷了心脈了。
心為體之源,心若不存,體亦無存。
某種存在無聲無息地靠近了兩人,東方敘率先察覺,眸色一沉。
此時,一個突兀沙啞的聲音突然鑽入了裴練雲的腦海:“你想要救他嗎?”
“誰?”裴練雲警覺站起,將東方敘護在身後。
陰冷的笑回蕩在她的意識中:“嘿嘿嘿,我可以教你怎麽救他!”
同樣的聲音,也回蕩在另外環境不同的幾處。
白星瑜站在湖水邊,望著水波蕩漾下自己的倒影,隻覺得那影子晃蕩扭曲,自己熟悉的麵容上,嘴唇彎起的弧度,似乎笑得猙獰可怕,陰邪無比。
墨潯就倒在距離她不遠的位置,還昏迷著。隻因為她有些病態的,趁著墨潯無力反抗的時候,用飛劍刺中他一次又一次,每次都不傷及要害,但卻加重他的傷勢一點。好像隻有他這樣無助的時候,才會乖乖地躺在她懷裏,哪裏都去不了,誰也想不了。
可是他們不能永遠待在這個地方。
在這裏已經待了一天一夜了,她尋遍周圍,卻根本沒有出口的跡象。
“你是誰?”白星瑜盯著水裏的倒影,步步後退。
此處天地無比廣闊,卻安靜詭異,沒有風,沒有雲朵,溫和的日光靜悄悄的灑落在她腳邊,留下她一片黑色的倒影。
“我是唯一可以救他的存在。”水裏的倒影笑得陰冷,聲音沙啞。
白星瑜本就聰明,聞言靜默一瞬,問:“需要我做什麽?”
沙啞的聲音緩慢的開口,一字一句,毫無遺漏地鑽入白星瑜的意識中。
白星瑜唇角漸漸彎起:“好啊。”
另一處齊人深的蘆葦叢中。
阿珠那發出不可思議地指著對麵咬著茅根異常悠閑的男人,對著空中某種無形的存在罵道:“你要我跟他在這裏?我呸!”
奚皓軒看著她笑了笑:“看來有辦法出去了?”
阿珠那瞪圓眼:“不知道什麽東西說,讓我給你做爐鼎,就是現在、馬上!做到就放我們回到古蘭城!”
奚皓軒一怔。
很快,他猛地抽開腰帶,仰躺在地,大字排開,一臉就義的表情:“來吧!”
阿珠那:“……就算我做爐鼎,我可是魔修,你不見得能獲得什麽好處。”
奚皓軒摸了摸下巴,望著天際那沒有盡頭的綠色植被,淡淡開口:“我們在這裏已經待了兩年,不知此處和外間的時間流速是否一致,墨師叔和裴師妹他們又是否已經脫困,比起一輩子困在這裏,不如咱們速戰速決。”
他不提到兩年還好,一提阿珠那就額角青筋直冒。
兩年來,她被奚皓軒指揮著探尋周圍,看似安靜無害的植被,往往潛藏著無數危機。每次她都被陷阱傷得快要死去,他卻悠哉地站在她後麵,氣定神閑給她煉製新的丹藥,把她的命又救回來!
她活了五百年,當然不想死,可是一次次被他利用,死去活來的被折磨,她心裏想要殺他的心思差點都要超越離開這裏的欲|望。
阿珠那揚起下巴,拿鼻孔對著奚皓軒,表情陰測測的:“說吧,這次你又打什麽鬼主意?那個聲音是不是你偽裝的。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仙修,也有想要發泄的時候?想要就明說,嚇唬誰呢?”
無視她那明顯認為他“憋太久想來一發”的想法,奚皓軒滿臉委屈,快速用手指揉搓自己,讓其快速豎立挺拔:“來一次吃虧的是我吧?小爺我修仙千年,元陽未破,第一次就要獻給你!要不,你先準備點補償的東西?”
他越是這種故意的腔調,越是惹惱阿珠那。
“滾——”她怒而轉身遠離他。
顯然那沙啞聲音的存在沒料到會這樣,見阿珠那真的要走,才出聲阻止,聲調狠辣:“你若拒絕,我就先殺了他!”
阿珠那猛地止步。
身後雷聲嗡鳴,氣勢駭人,頓然有種隨時奪取人性命的霸氣。
“嗬嗬嗬……哈哈哈!”她開始低笑,隨後又忍不住大笑起來,一手叉腰,指著天空,“去去去,馬上動手!老娘我忍他太久了,現在就讓他見鬼去吧!”
本來突然已經環繞在奚皓軒周身的雷光,突然平息了下去。
阿珠那不幹了,跳著腳罵:“格老子的沒聽見嗎?我拒絕啊!沒聽見嗎?怎麽不動手了,這點小事都靠不住,鬼才信你啊!”
雷光消散得越來越快了。
“哎?別,別走啊!”阿珠那一眼瞥到奚皓軒似笑非笑的臉,想起他的手段,心裏寒意不住往外冒,“我不該罵人,我態度不好,我錯了還不行嗎?有什麽條件,我拒絕答應都可以,幫幫忙啦……”
這回她再沒得到回應。
“果然沒有誰靠得住!求人不如求己!”阿珠那趕緊默默地踮著腳尖溜走,免得被奚皓軒事後算賬,她剛才可是喊出心聲,要他去死。
奚皓軒也沒去追趕她,收斂了臉上的戲謔之色,視線掃過剛才雷光密集的地方,那裏的草木瞬間被燒成黑色,化為寸寸塵埃灑落在地。
“很像典籍中的天劫之力……”他眼底疑惑更深,“莫非這裏真的是墨師叔說的墮仙墓地?”
與這幾處清幽環境截然不同的位置。
岩漿爆裂,地火噴湧。
輕輕放下手裏的巨棺,紅衣墨發的謝錦衣捂著胸口,一口鮮血咳出。
那玉清宗的小仙修的火焰,到底是什麽東西?
以他分神期的修為,都還不能完全化解,簡直就像傳說中那些自然生於天地的異火。
“主上。”他半跪在地,畢恭畢敬,“多虧了那幾個昆侖的仙修,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到達。”
這裏炙熱無比,道路若隱若現,安全達到中心位置,就花了他整整一周的時間。
一雙青灰色的纖纖細手,從棺木的縫隙中探出,搭在邊上。
那手的顏色雖然可怕,卻無比細膩,仿佛蒙塵的美玉。
“到了?”女子清脆的聲音從棺木裏幽幽傳出,細嫩如少女,“這裏可不是真正的墮仙墓地,時間和空間如此錯亂,最多算是迷惑人心的墓道而已。”
棺蓋緩緩開啟,裏麵僵直地躺著一個稚嫩嬌小的女孩,年紀看起來最多十二三歲,她身上沒有任何遮掩,完全地袒|露,胸前也是沒有發育的青澀扁平。血紅色的柔順長發,發梢齊腳踝,將她的臉部和身體遮擋得若隱若現。仔細瞧去,她的四肢乃至肚腹上,密布著閃閃符文,如刺青刻印在她肉裏。
女孩那雙黑得空洞的眼睛轉了轉,盯著旁邊的謝錦衣,緩緩開口:“你先起來。”
“是,主上。”
“到我身邊來。”
“是。”
謝錦衣起身,鬆開腰帶,露出結實、毫無遮擋的平滑胸膛,跨步進了棺木。
巨棺極大,裏麵再容一個他躺下都可。
他虔誠地跪在女孩麵前,,一手探到她背後,將她扶起,俯身,將自己露出的身體送到她的麵前。
女孩僵硬地張開嘴,露出兩顆細長的尖牙,狠狠地刺入謝錦衣肉裏。
謝錦衣悶哼一聲,任由她咬。
隨著他血液的流失,女孩身上肌膚的顏色漸漸地轉為瑩潤。
她開始能小幅度地動作,仰頭拔出尖牙,舌尖舔過唇邊的鮮血,意猶未盡。
謝錦衣如往常一樣,欲扶她躺下時,卻見她對他勾了勾手指。
“來上我。”
她毫不掩飾地說著讓謝錦衣心跳的話,驟然分開的雙腿間露出的美好,差點讓謝錦衣熱血衝破了腦門。
謝錦衣不敢直視她,垂首隻道不敢。
“不敢?”女孩冷哼一聲。
謝錦衣埋首更低:“不敢褻瀆主上。”
“你情我願,談何褻瀆?”女孩淡淡地說道,“這是這裏的墓靈的意思,雖不知道緣故,似乎這個墓靈很喜歡看男女歡好。要進入墓地,必須得到墓靈的認同。”
謝錦衣沉默一瞬,以秘法封印了體內還在亂竄的火焰,免得兩人身體相連時傷及少女,然後才跪在少女雙腿間,伏身下去。
他動作溫和,卻惹來了不滿。
她按著他的腦袋,拍了拍:“我的身體被玄陰那混蛋鎮壓,隻是死物,堅硬如鐵,給我認真點,別連門都進不去!”
謝錦衣隻能努力讓自己雄壯起來,狂野一點。
他閱女無數,經驗和姿勢自然豐富。
女孩悶哼一聲,終於感覺到他的擠入,心中一口悶氣也隨之迸發。
她咬牙切齒,聲音尖銳起來:“我要找他報仇!一定要報仇!”
謝錦衣喘|息間,耐心地建議:“尊上渡劫失敗,已經身亡。”
她哪裏聽得勸,聞言尖叫起來:“他沒死!那個混蛋陰險狡猾,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死了,隻有你們這些蠢貨才會相信!鎮壓我分體數千年,害得我血輪法王之名淪為笑話!我還沒找他算賬!等我全部力量恢複,我定要吸幹他的血,剁碎他的每一寸身體,讓他神魂永不超生受我奴役!”
她一激動,謝錦衣隻覺得她身體又收緊幾分,讓他艱難移動,疼痛難耐,又有種別樣的刺激和興奮。
他喘得更厲害:“主上……墓靈可還滿意?”
女孩突然沉默起來,之前還在她意識中低語的聲音,很久沒有動靜了。
這墓靈邪異,居然喜歡看人這種事,她之前聽其聲音,就有濃濃的欲,想著速戰速決順了對方的意思,可為何這時候反而沒了聲音。
難道他們原本利用的那幾個仙修,帶來了什麽變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