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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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皇上仙抽了太素仙子的事情,讓小虛天殿和天中山的關係驟然惡化。
小虛天殿還好,空蕩蕩的就扶皇上仙跟阿緋兩個人。
但天中山不同,太素仙子作為仙家公主,仙童侍者不少,光是給神樹一片葉子做清洗的,就有三四個小仙。作為天中山的女主人,扶皇上仙讓她丟盡了麵子,於是她下了命令,任何人不準找小虛天殿索要丹藥。
天中山的小仙犯了愁,沒有小虛天殿的丹藥,光他們這邊煉製的,哪裏夠給神樹補充養分。
可太素仙子鐵了心不跟小虛天殿往來,事情就這麽耽擱下去。
墨淵給太素仙子把最後一塊小骨頭放回身體,已經是十年之後。十年時光對仙人來說,轉瞬即逝,可太素仙子卻覺得每一個時辰都是煎熬。
見她憤憤不平,墨淵勸道:“他取骨幹淨利落,接回去也沒有問題,之前也受了仙王的雷罰,你也別太計較。”
太素仙子聞言,先是一愣,轉瞬淚水就不要命的往下淌,聲音近乎尖銳:“計較?這是我在計較嗎?我堂堂公主被一個上仙剝了骨!在榻上躺了十年,你輕描淡寫一句別計較,可有當我是你的妻?”
墨淵歎氣:“不然你還要怎樣?”
太素仙子扯住墨淵的衣袖,命令:“你去跟仙帝說,征討魔域的先鋒營,隻有扶皇上仙能勝任!”
墨淵:“仙帝從不讓扶皇上仙深入魔域。”
太素仙子咬牙切齒:“他扶皇上仙在仙境不是沒有敵手麽,給他敵手試試,看看能不能把那陰險狡詐的魔域眾魔頭給一網打盡!”
她恨得咬牙,還給仙王飛劍傳書,說明了意圖。墨淵見阻不了她,也由得她去了。
他心思本來也沒在太素仙子身上。
太素仙子忙著聯絡父親和各位叔伯,墨淵被她指使出去覲見仙帝。轉過後山垂瀑,那春日漣漪蕩漾的碧潭邊,墨淵習慣性地望去,眼底倒映的一抹火色瞬間點燃了他全部的情緒。
“阿緋。”他的聲音都下意識的溫柔起來。
潭邊青石之上,妙齡少女陡然回眸,好似桃花飛揚,落英漫天,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
阿緋的身段已經接近十六七歲的女子,或許是扶皇上仙養得好,前胸該凸的地方,柔韌起伏,溝壑線條優美,身後該翹的地方,也曲線迷人,隱約能透過那輕薄的紅衫看見誘人的弧度。
她正把一隻赤足伸向碧潭中,繃緊的腳尖,白皙如玉,好像散發著柔和光暈。
墨淵話音未落,就來到她身邊,阻止她的行為:“潭中有天水暗流,至陰致寒,你的體質不要去沾染。”
阿緋那雙極為黑亮生動的眸子,懵懂地望著墨淵:“這樣一來就可以生病了啊。”
墨淵斥道:“好端端的,生病作甚。”
阿緋在石上坐下,表情幽怨:“師父讓阿緋去跟無相大師坐禪。”
墨淵:“極|樂淨土的無相大師?”
“是啊,聽說已經在路上了,”阿緋突然起身,“還是回去吧,否則師父又要找了。”
墨淵心有不舍,麵上卻點頭:“太素仙子還在跟你師父置氣,平時少來吧。”
阿緋:“可是想見你啊。”
她說得自然,墨淵卻隻覺得呼吸一窒,滿心情緒,酸甜苦辣都湧到一起,撞得他胸口生疼,他衝動地伸手去拉她:“阿緋……”
可惜阿緋如泥鰍般油滑,不著痕跡地避過:“無相大師來了後,阿緋大概就再沒時間來看你了。保重。”
她說著,頭也沒回的化為一道火焰直衝天際。
過了數千丈,她才落下。
她懷裏的古玉,化為一道流光落地,依舊是幹淨清爽的少年,他嘴角噙笑,神態靈動,模樣一如既往的明俊,不是殷桁是誰。
抬手就是一道上古隔音禁製,方圓百米範圍內隻剩他和阿緋兩人,殷桁笑道:“再多去幾次,他魂都要丟了。”
沒有旁人時,阿緋基本都是麵無表情狀,她緩緩開口:“半點用都沒有。”
殷桁:“公主莫急,網要慢慢收,才能釣大魚。”
阿緋一盆冷水潑去:“等那無相到來,網都沒了。”
殷桁道:“公主莫擔憂,佛法也不一定能識破你的身份。”
阿緋慵懶地靠在仙樹邊,望著遠方,淡淡開口:“扶皇上仙說過,仙者主修身,佛者主修心。我天火異精之體,毫無魔氣,但我精魄核心,是由魔血而生,佛眼通透者,一眼就能看穿我的本質。請那無相,本來也是仙帝的意思,難道你不認為,仙帝或許發現了什麽。”
她說著,盯著殷桁的臉,一字一句:“我還是回去早點捅扶皇上仙一刀完事,你覺得呢?”
殷桁望著阿緋的眼睛,笑容漸漸收斂:“公主在怕什麽?”
阿緋:“我怕?”
殷桁:“若非公主在害怕,為何一直急於求成,要早日離開那上仙,難道公主真的對他生了感情?”
阿緋白他一眼:“感情能當修為,能換長生?”
殷桁不答,隻問:“公主近日是否眉心、太陽穴都劇痛難忍?”
的確。阿緋心道。
但她卻反問:“我疼難道不找你?”
殷桁依舊直直盯著她:“是否越來越記不得很多東西?”
又對了。阿緋心道。
但她卻冷哼:“我向來記性都不好。”
殷桁突然上前一步,單手捏住了阿緋的下巴。
他緩緩埋頭,手指用力,一雙如玉般的淡色眼眸,隱約露出些血色:“誘|惑媚術,公主的每一個動作都是我教的,唯獨忘記教你親吻,莫非因為這樣,所以旁人吻你,你就會忍不住將他擺在心裏?”
殷桁的聲音溫柔又緩慢,手指的勁道卻是生生將阿緋的下巴給掐出了血痕。
阿緋一臉淡漠,好像是習慣他突然變臉的表情,她眼睛都沒眨一下,平淡地答:“你也沒讓我知道跟男人雙修具體的感覺。”
兩人的臉靠得極近,呼吸都彼此糾纏在一起。
殷桁眸中無數情緒沉澱,似痛又似苦。
“公主想我教你還是他……”
阿緋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你!”
殷桁垂眸,動了動唇,但沒說出一個字,突然就伸手將阿緋攔腰抱起。
他手臂一揮,她便懸浮平躺在他麵前。
阿緋靜靜地望著他,看他拉開了她的腰帶。
他在摸她,從心口到小腹,一路往下……
不知為何,殷桁每接觸到她,她腦海裏就是扶皇上仙的臉。
扶皇上仙大部分時間在修煉,偶爾陪她入睡時,也會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圈進懷裏,手指往上,覆上她的胸。偶爾給她洗澡時,也會俯身抱住她的臀部和腿,親吻她的小腹……
阿緋眼眸驟縮,腦袋裏陡然一炸,生出的劇痛,讓她無法再保持人形,金光一閃,變成了一團懸在半空的火焰。
殷桁還保持著身體前傾的動作,指尖停在火焰的外圍。
沉默許久,他捧起火焰,放進了自己的胸膛。
也不知他是什麽東西所化,天火入體,沒有受到半點灼傷,反而像是將火焰養護起來。
他席地而坐,仰望仙境天空裏飄蕩的仙霧雲彩,說:“我知道公主你在害怕什麽了,別擔心,有我在,我一定會幫你完成任務,不會讓你死。”
火焰裏發出一股極弱的神識:“殷桁,喂我。”
“好。”
殷桁二話不說,劃開手指,冗長的咒語變為黑蛇般的符篆紋路,纏上他的手指,將他的血滴如滾動的液態金屬,顆顆逼出來,懸浮在他身前。
那些血滴帶著若隱若現的黑色魔氣,好像黑夜中盛開的誘人曼陀羅。
一縷火線從他胸膛裏探出,卷住一顆血滴,如饑似渴,瞬間吸幹。
殷桁的臉色微微白了一分,但表情卻比之前看起來要愉快得多。
“公主這樣了,”他嗬嗬地笑,“還記得我啊。”
意識不穩的天火,無情,冷酷,也不會回答他,隻是不斷地探出越來越粗的火線,卷走從他體內流出的鮮血吞噬。
漸漸的,火焰中的神識清晰起來,吞噬他血液的行為也放緩。
“夠不夠?”殷桁輕聲道。
“嗯。”
殷桁伸手,撫摸火焰:“公主安心吃,我到仙境來之前,才殺了一萬隻小魔煉魂,養分足夠了。”
“夠了。”
阿緋再次變回人形,正是撲在殷桁懷裏的姿態。
她的嘴巴還咬著殷桁的手指,舌尖有些戀戀不舍地離開他。
殷桁眼中閃過一抹失落:“公主過去不會隻吃這麽點。”
阿緋麵無表情地看他一眼:“這是仙境。”
魔氣太重,他是要她死得快嗎?
殷桁扶著阿緋站起來,微笑道:“是我忘記了。”
“我問你。”阿緋木然而立,機械又漠然地盯著殷桁的眼睛。
“魔君給你喂過東西。”
殷桁根本沒等她問,就直接說了答案。
阿緋稍微一回想那種拿刀在腦子裏亂攪的痛楚,就覺得惡心。她低聲問:“什麽東西?”
“情毒。”
殷桁意外的坦誠,好像早就在等阿緋問他一樣。
聽到這個回答,阿緋皺了皺眉。
殷桁抬手,撫平了阿緋眉心:“大道無情,萬物有情,魔君擔心不是你惑了他,而是他惑了你。早在魔域時,就給你服下,浸入你的精魂。這情毒是魔君一手調製,你也知道你父親做的東西,天下除了他之外,無人能解。此毒如名,情深則毒重。毒發時,輕者頭疼欲裂,重者撕裂神魂,一次兩次不會傷及你的性命,最多讓你記憶缺失,不過,此毒始終是你父親所製,他向來無情心狠,若是毒發的次數多了,就不保證,是否會落得神魂消散的結果。”
阿緋呆了一下:“情?”
她搖了搖頭,冷冷地說:“什麽情?不可能,我隻想早點殺了他,早點回去。不會的……”
殷桁一把從後麵將她抱住。
阿緋渾身僵硬,感覺到他伸手按在自己腦袋上,如撫摸寵物般,輕輕撫慰。
殷桁的聲音幽幽傳來:“是的,當然不會。一日為魔終生為魔,他是仙,公主是魔,仙魔永遠無交集。”
阿緋按住他的手,沉默著沒有說話。
她連什麽是情都不明白,應該不會體內生了毒吧?
可是為何渾渾噩噩和疼痛的次數越來越多。
“公主也別多想,魔君此毒,並不針對固定的對象。你若是有所反應,也屬正常。”
“怎麽說?”阿緋問。
殷桁將她轉過來,說:“或許公主也隻是因為想念我的緣故,你我相識數千年,一直互相陪伴,何曾像在仙境中這般,數年無法見麵一次。想念久了,自然情生,莫非公主心中就從未有我?”
這話拿給旁人聽了,大約就當做一番告白。
可阿緋聽了,毫不動容,直接搖頭。
殷桁唇邊勾起扭曲的笑:“沒有?”
阿緋道:“我全身都有你,何止心中。從很早以前就這樣,我並沒覺得有任何不適。”
殷桁觀她神色,理所當然毫不遮掩,這樣直白的表露,反而讓他歎息一聲。
他撤去禁製,重化為玉,躺進了阿緋懷裏。
阿緋:“心裏有誰就是情嗎?”
殷桁:“……”
阿緋:“所以你回答不出來的問題又開始裝死嗎?”
殷桁:“……”
阿緋:“先不說我到底是不是生了毒,你知道父親的解藥放在哪裏嗎?”
殷桁:“……”
阿緋捧著玉牌,撇嘴:“一問三不知,你有什麽用?”
殷桁突然真的想死了。
阿緋站在原地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扶皇上仙就找了過來。
哪怕阿緋已經成長,身段變得修長,他一如往常,將她抱起來,摟在懷裏。
有時候阿緋覺得,跟在父親身邊,父親喜歡把她的腳砍下來玩。跟在扶皇上仙,他則是完全不需要她自己走路的節奏。男人都不喜歡女人有腳的麽?
於是她拿腳蹬了蹬扶皇上仙的腿。
扶皇上仙一記冷眼飄過來,卻見她歪著頭問:“師父,你心裏可有阿緋?”
哪知扶皇上仙充耳不聞,抬手托起她的腳,皺眉:“哪裏染的寒氣?”
阿緋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蹭他臉:“師父,你心裏是不是有阿緋?”
扶皇上仙托著她的腳,伸手一拂,溫暖的法力幫她驅散所有寒意。他給阿緋的回答也隻有平平淡淡的兩個字。
“閉嘴。”
沒聽過扶皇上仙用這種語調訓人,阿緋好奇地打量,才發現他冷漠嚴肅的表情,帶著一絲不協調的窘迫,兩抹紅霞從他臉頰直飛耳根。
不知道為什麽,阿緋覺得,心情很舒暢。
雖然舒暢到頭有些疼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