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夜·亡者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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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泉寺的廟宇在阿修羅的撞擊下,變成了一地的殘骸。



    剛剛還在眼前的白宇,洛敏敏和七罪都在刹那消失。



    諸葛晴也似乎趁著這陣靈氣的波動悄悄逃走了。



    “他們去了哪裏?”鐵炮站在廢墟上,到處都找不到白宇等人的身影,僅僅是一陣靈氣的波動,就讓自己差點失去意識,這座城市裏難道還有著他們不知道的敵人存在嗎,“到底發生了什麽?”“鐵炮,下麵好像有什麽。”南炙關心的則是其他問題,諸葛晴為什麽帶著阿修羅來到這裏,在臨海市放出了一大群製造麻煩的災噩後,顯然他是想掩飾自己的行蹤,那麽,萬泉寺有什麽東西值得他來奪取?撥開了雜亂的瓦礫,南炙發現了廟宇的下方有一處巨大的空間,兩名死神輕鬆的穿過了障礙物,降落到了最底層。



    那是距離地麵至少有三百米深的地下室,空間很寬敞,牆麵上刻滿了奇奇怪怪的文字和圖畫,有四條被修飾過的道路直通中央的圓壇,那應該是裝載了什麽東西的容器,如今圓壇已經破裂開來,曾經有東西在裏麵待過,現場渾濁的靈子殘骸告訴了兩人這點。



    “這是一個封印。”推起下滑的眼鏡,南炙邊走邊旋轉起身體,有點感慨起這裏的構造,“這個房間裏充滿著靈氣的流動,曾經將某個東西封印在了裏麵。”“但是,那個東西逃走了。”鐵炮來到圓壇前,伸手撫摸著積累了厚厚灰塵的石塊,“是一頭災噩?”不知道為什麽,就這麽認定了。



    “應該是,而且很強……不會是七原罪中的一頭曾經被封印在這裏吧?”像是一句隨意的玩笑話,但南炙在說出口就覺得不怎麽好笑了,鐵炮的神情也被披上了一層陰霾,如果這裏真的是封印七原罪的地方,那麽,逃走的那頭怪物去了哪裏呢?



    沉默無言,無法回答。



    值得慶幸的是,他們的任務終歸是完成了,肆虐在人間,屢次擊敗了軍士的阿修羅被打敗了。



    距離萬泉寺不遠處的樹林裏,渾身是血的諸葛晴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碰碰撞撞的向前奔跑著,在剛才那陣奇怪的靈氣騷動下,南炙和鐵炮都有刹那的失神,而自己選擇了逃跑,本來想喚醒萬泉寺下的七原罪之一**,可如今已經沒機會了,“我……不會放棄的。”直到消滅掉所有災噩還有死神的那天,自己都要活下去,哪怕是苟延殘喘,首先,從這個城市逃走,“你又要逃走嗎?當年你拋棄了mèi mèi,如今,又要拋棄尊嚴,難以想象,你會是我的兒子。”令人呼吸都停滯的聲音,那是不斷回繞在童年記憶裏的男子嗓音,哪怕過去了那麽多年,也可以支配著諸葛晴。



    他的父親諸葛靳。



    樹林後的陰影裏,穿著黑色教廷zhì fú的男子撥開了眼前的樹枝,望著在月光下,一身汙血的兒子,沒有父子相見的溫馨,彼此都像在看著一個陌生人,又仰或是仇人。



    “哈……”重重的吐息,光是一個挪動就會扯得肚子裏攪動起來,諸葛晴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態有多差,渾身火辣辣的痛楚,就在看到諸葛靳的刹那,被無形的冷卻了。



    “你在這裏做什麽?”咬牙切齒的詢問。



    “來看看那個不被我期待的兒子,最後能做出點什麽事情,看來是多想了,你和以前沒區別,繼承了我的血脈,卻沒繼承我的能力。”諸葛靳那頭摻雜著銀絲的短發裏,帶著一抹歲月的痕跡,在記憶中挺拔的身軀微微傴僂,堅毅的表情逐漸被磨成了圓滑和世故,感覺不到半點心酸,反而是快意,“你老了,而我還年輕,你會先死。”幹涸的聲音,已經證明諸葛晴的強弩之末。



    “不,眼下的你,更像一個快死的人。”諸葛靳站在遠處,眼神裏沒有憐憫,有的反而是嘲弄,“你認為自己很厲害嗎?丟棄了家族,獨自一人踏上fù chóu之怒,覺得這樣就是救贖嗎?”“那一天,被你關押在家裏的災噩突然暴走,殺死了蘭心,你在哪裏?執行任務,哈哈哈……哈哈哈哈,諸葛家的家主竟然犯下了那麽低級的錯誤,我一直都覺得奇怪!那真的隻是一個意外嗎……還有,你沒有資格來指責我,沒有死神的援助,沒有力量的我,所有的一切,造就了我的絕望和現在的我!”咆哮,質問,還有無能為力的悔恨,諸葛晴無數次從那個大雨天的夢裏醒來,“我必須要報仇!”這是已經無法被改變的目的,也是活著的唯一動力。



    “哦……覺得奇怪,嗯,看來那麽多年的流浪,並不是沒有作用,你唯一成功的事情就對我有了懷疑,事實就是你根本連真相都沒看到,就狼狽的逃走了啊。”舉起了右手,在身後的黑暗裏,有一個嬌小的身影亦步亦趨的走了出來,諸葛晴的雙瞳中逐漸照映出了對方的身影,“哈……怎麽可能?”恐懼還有激動,難以言語的複雜心情。



    “哥哥……”熟悉的聲音,隻是,從少女的臉上看不到重逢的喜悅,比起記憶裏的諸葛蘭心,眼前的她隻是稍微長大了一點點,而最讓人感到揪心的是,少女的半張臉上,布滿了傷痕,如同被組合起來的布娃娃,“怎麽回事,這到底是……”諸葛晴轉過頭,朝著父親諸葛靳大聲咆哮,他很害怕,害怕腦海中浮現的一個dá àn。



    “那天,災噩的暴走是我安排的。”很是理直氣壯,簡單的帶過了這個慘劇,諸葛靳的話令諸葛晴的世界徹底崩塌。



    “那是一頭實驗體,當場並沒有直接殺死蘭心,我追求的是災噩與人類的完美融合,當然,這些實驗背後,都有教廷的影子,如你所見,蘭心活了下來,不算是成功,但也沒有失敗,她……已經變得強大,超越了你這個懦夫。”諸葛靳長歎一聲,有點意興闌珊,“我如今的任務便是葬送掉你,讓你成為了我的兒子,真是抱歉,因為,你根本不配。”“你這個畜生!”諸葛晴向前奔跑起來,右手上瞬間多出了四張符紙,右腳上似乎骨頭都刺出了皮膚,身體直接摔倒在了地上,痛,但身體上的痛,如何比的上心靈的痛楚。



    心如刀絞。



    哪怕曾經憎恨過父親,也隻是莫名其妙的遷怒罷了。



    可如今,父親變成了罪魁禍首。



    “蘭心可是你的女兒!”“所以我才選擇了她。”諸葛靳走到眼前,居高臨下的俯瞰起在地上的兒子,“可惜的是,她並不完美,如今隻保持了一部分的人類記憶,不似人類,也不是災噩,純粹的半成品。”“你這個……啊啊啊……”諸葛靳的右腳重重踩在了諸葛晴的手臂上,不客氣的壓下了千鈞重量,清脆的斷裂聲,“對自己的父親口無遮攔,是我教育的失敗呐,接下來,就讓你最愛的mèi mèi送你一程。”轉過身,踩過諸葛晴的鞋底還特意在草地上來回擦了擦,像是踩到了什麽髒東西,“再見了,我的兒子。”戲謔的告別聲,隻會令人更加憤怒。



    “我不會原諒你的,你這樣的畜生總有一天會遭報應……”諸葛晴喉嚨裏咳出了血水,雙眼通紅的他已經失去理智的咆哮,然後,令他安靜下來的是如同破娃娃般的諸葛蘭心,那雙璀璨如黑色寶石的眼睛裏如今看不到一絲活氣,“哥哥……”“蘭心。”“我餓了。”張開嘴,尖銳的牙齒證明了蘭心已經不再是純粹的人類,而是一頭變異的怪物,“好想吃……不要……快走,哥哥……我想吃掉你啊,最愛的哥哥……”矛盾的語氣,像是兩種思想在激烈的爭鬥,似哭似笑的臉。



    諸葛晴仿佛聽到了微弱的求救聲。



    “請殺了我……”短促的淹沒在了斷斷續續的話語聲中,蘭心的右手開始了奇怪的變化,肌肉撕裂開來,變成了一柄尖銳的骨劍,“哥哥,我……吃了你……快逃,好害怕。”身體裏發出了咯吱胳肢的摩擦聲,“住手啊,不要再折磨蘭心了,諸葛靳,求求你,放過蘭心吧!”“噗嗤”骨劍從諸葛晴張大的嘴裏刺穿,半張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半張臉上流下了眼淚,蘭心瘋狂的顫抖起來,然後,張開嘴啃咬起諸葛晴的身軀。



    肉塊,鮮血,內髒。



    啊,真美味……



    走進樹林裏的諸葛靳沒有回頭去看諸葛蘭心進食的一幕。



    “鳩去了哪裏,怎麽聯係不上。”幾次試圖用通訊器聯絡對方,都沒有回應,諸葛靳抬起頭,頭頂的月亮帶著黯淡的光芒,映照著自己的麵孔,“算了,難得的機會,就當是散步吧。”背後,響起了陣陣咀嚼聲。



    結界之內。



    伯爵又一次朝著眾人投下了重量級的炸彈。



    “**之罪?”聞靜不由有點好奇起那頭災噩會是什麽樣的性格。



    “你的意思是說,臨海市如今有四頭七原罪?”饒是蝮蛇,也不禁臉色劇變,而且伯爵一旦公開了這個消息,能保證教廷和死神們對此視而不見嗎。



    “諸葛晴的目的是放出**,但他沒想到的是,我已經快一步的破壞了封印,說起來,找到這處封印點也是花了不少時間。”伯爵頗為得意的提高了語調,“現在的它,恐怕正到處遊走在外麵,尋找宿主。”“七原罪尋找宿主有什麽根據嗎?厲害的伯爵,能不能告訴人家呢。”月兔歪著腦袋,一副天真無害的表情,要是不認識的人,說不定還真會被她欺騙到。



    “根據我們的罪來尋找,煞音當初找上聞靜是對那份嫉妒的感情產生了共鳴,至於白宇則是例外,饕鬄是被強行封印進了他體內,那麽,**尋找宿主的話,應該就是已這方麵的**來判斷。”伯爵毫不介意的討論起了同伴的習性,大概是不害怕被那些人類知道,因為,七原罪是最強大的災噩,沒有人可以對它們造成傷害。



    “那麽你呢,如今是寄宿在人類身上,還是……”白宇試圖從伯爵身上看透點什麽,卻一無所獲,自己敏銳的洞察力在麵對伯爵這種級別的怪物時,徹底的失靈了。



    “我就是這個姿態,七原罪裏,身為傲慢的我實力最弱,但我也是唯一一個人類形態的原罪,我們的強大已經向死神證明過了,白宇和聞靜,你們兩人難道還想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嗎?被他人支配著生命安全可不怎麽自在,我期待你們最後的dá àn,也希望你們可以成為我的同伴。”伯爵誠懇的伸出了戴有白色手套的右手,沒人去握住,這也是意料中的dá àn。



    “總有一天,你們會做出正確的決定,今天就聊到這裏吧,我的茶會也該結束了,在座的諸位,請好好思考我的邀請,然後去深思熟慮一下,你們在做的事情,真的都是正確的嗎?”



    有懷疑,不屑和鄙夷。



    也有人沉思不語。



    伯爵扣響了手指,結界開始慢慢褪去,眾人回到了原來的世界。



    這個夜晚的戰鬥,似乎也將迎來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