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凝神戒備，彼此背靠著背，原本彼此仇視的兩方人馬，在這夜圍之中仿似別人狩獵的麋鹿，不得已下隻好相互間抱團取暖。可即便如此，大家仍然感受到殺機步步逼近，冷汗涔涔直冒。

    時間猶如靜止的鍾擺，長夜似無盡處！那柳姑娘身中苗蠱“風落山”雖被敵似火以銀針封住，但蠱蟲仍在，經那歌聲引誘，早已抵受不住，竟然隱隱再次發作！隻見其腹間鼓起似有物蠕蠕而動，銀針隨蠕動而緩緩脫落。眼神似有意還無意地往幾個壯男身上瞟，麵帶羞澀的說道：“我……你……”扭扭捏捏終是沒說出口。隨著笛聲直轉高亢，銀針悉數脫落，那柳姑娘似是再也忍受不住，羅裳半褪露出半邊香肩，直趴在博旭萊身上不住啜氣。

    博旭萊之前聽她歌聲有異，早已暗自留心，此刻見她眼神怪異，舉止輕浮，直與先前中毒之狀無異，忙點了她的昏睡穴。

    那柳姑娘倒在博旭萊身上，博旭萊輕輕替她掩好衣衫，回首間瞥見她額頭直冒冷汗，眼珠在眼皮底下左右晃閃，神色極為不安，似在忍受極為難熬的痛楚。他愛憐得替她擦去了鬢角的淚水，想到當初替她贖身時曾應承過她不再讓她受人欺淩，想不到才出關就遭人暗算，還連累了她，此刻更是身中苗疆奇蠱，隻剩三天的命。博旭萊愈想愈恨，一股莫名的衝動襲來，隻覺旁邊人個個均想害她傷她，他不斷地揮刀直砍，要殺盡所有傷害她的人！隻聽周圍喊聲不斷：“啊……少門主是我啊！”

    顧小原趁亂扶著受傷的徐智躲在一旁，心中隱隱猜到無論是敵似火的瘋症還是博旭萊的狂症似乎都與這笛聲有關，蓋因其剛剛差點也被攝去心神，正當迷亂之際腦中卻莫名其妙多出個誦經的老道士：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國土之中所有眾生各具一心則其心有若幹種如來以清淨五眼皆盡見而知之。頌的卻是佛教經典《金剛經》，顧小原越發的覺得莫名其妙，難道是……？顧小原自懷裏掏出那本《三清易水決》果然開篇第三卷便是這煉心之道，引用的便是這金剛經的經典。

    笛聲越漸尖銳，直欲撕破耳骨，場上打鬥愈來愈激烈，那老者背後先被砍了一刀，雖未觸及要害，卻也受傷不輕，博旭萊是霸刀傳人，功力本不及那老者老道，無奈那老者受傷在先又失了先機以至落了下風，那老者連吃暗虧，防線已潰被那笛聲趁虛而入，瞬間在心裏織出一片殺氣之網，已漸漸反守為攻，出手更是辛辣狠絕。

    顧小原知眼下情勢已刻不容緩，若再讓他們相殘下去，隻會兩敗俱傷，如此刻鬼域妖人來犯，以他的武功自保尚且不足，實難護眾人周全，而且徐智似乎也已漸漸支持不住，要被那笛聲控製。權衡之下唯有寄希望於那本歌訣，隻是翻看得幾篇隻覺晦澀難懂，更無解救之法。

    眼前打鬥愈發激烈，雙方已各自負傷。博旭萊目呲欲裂，扶著人的左臂鮮血直流，究竟支持不住，那柳姑娘也隨之而倒下。那老者已受笛聲迷惑，難以自抑，仍舊提刀狂砍，博旭萊隻好暫時放下柳姑娘全力回擊那老者。

    乒乒乓乓場中又鬥了不下十合，顧小原待在一旁徒自焦急，苦無相救之法，情急之下便將腦中道士所言胡亂念出來，本不抱太大期望，見場中打鬥仍然激烈，始知無望。正低眉垂首之際，恍見前邊有影一閃而過，叮當之聲再起，隻道苗人來襲，抬頭卻見敵似火不知如何又得歸，頭發散亂，嘴裏叼著一隻腐爛的人腿，像禽獸般四腳著地奔走而來，隻見他恍恍惚惚神不守舍，見了眾人卻像狗一樣汪汪而吠，那條人腿自然而然的掉在地上。他卻看也不看，自瞳孔射出兩道詭異藍光，直指昏倒地上的柳姑娘，嘴裏陰森森地說道：“九月九，吃狗肉。”

    話音剛落，便朝著柳姑娘極速奔跑過去，見此異狀，顧小原早已暗自戒備，未等敵似火近身已抽出隨身軟劍擋在柳姑娘身前，向前一劃，黃沙攜著勁風撲向敵似火，敵似火靠近不得，隻在周圍不斷盤旋，耳聽得笛聲加速，敵似火呲著牙不斷咆哮，雙手似爪般在地上不斷摩挲，雙目漸漸充血似是再也忍受不住，向顧小原撲去。

    到了此時顧小原知道敵似火已非當日之敵似火，隻是念著往日交情，不肯以劍傷他，隻這一猶豫間，敵似火已經撲到他身上不斷狂咬，不一會肩上背上腿上已全是咬傷。他本來內力已不及敵似火，敵似火中毒之後力量更是奇大，顧小原根本無反抗之力，幸在敵似火瘋癲之後隻是一通亂咬，並未造成致命之傷。

    顧小原被壓製地上，驚慌之下，隨手抓一把黃沙便往敵似火嘴裏扔，見敵似火扭頭吐出，鉗製他的雙手稍微有些鬆動，顧小原眼前一亮：沙子。當下不再遲疑，不斷以沙子襲擊敵似火的麵部，那敵似火眼睛被沙子砸中，閉上眼睛的刹那似乎便脫離了笛聲控製，隻呆立著不動，顧小原掙紮著站起來，見那敵似火木木的站在一處，雙目緊閉流出鮮血和淚水，心中微覺歉疚，等了一會未見其再度發出攻擊，心中仍不放心，隻是不諳點穴，無奈之下便扯了一段碎布搓成條狀，將敵似火反手綁了起來，這才起身去扶那柳姑娘。

    那柳姑娘雖是睡夢當中，眉目間卻難掩痛苦之色，隻見兩行清淚自其眼角滑落，顯是不堪忍受蠱毒折磨。古小原轉頭望了望場中仍打鬥的兩人，無奈搖頭歎息，他本想安守本分，在軍中好歹混個百夫長，好讓家中老婦有口飯吃，無奈卻莫名卷入這場紛爭，平白受這些苦。

    此刻敵人仍在暗處環伺，情知不能多耽，他強自收斂心神，將那柳姑娘往徐智處挪去。起身時卻見一物事自那柳姑娘懷裏掉出，見那物圓圓的被白紗巾包裹，隻道是什麽餅類食物，拾起方知不是，他輕輕掀開裹身的紗巾，拂去表麵的沙子，見其背部隱範綠光，直到整塊抽出才發現原來是一塊玉質羅盤，顧小原心中奇怪，市麵上兜售的羅盤多以銅製，卻從未見有玉質的，而且此羅盤雖小卻是均勻分布著八卦天幹地支等，為羅盤中的七十二龍盤。何以這柳姑娘身上會揣著這樣一個複雜的羅盤呢？隻見這羅盤中間有一凹陷處，似乎缺了些什麽，但觀其卦象顯示為坎，坎為水，二坎相重，陽陷陰中，險陽失道，淵深不測，竟是一凶卦。顧小原不禁抬頭望了望天空，隻見月色晦暗，帝星色沉，天狼星卻明亮異常，似有喧賓奪主之意，隻不知是否是應了這卦詞所卜：野鬼張弓射主人，暗中待歲寒！

    顧小原不及細想，場中又生變革，敵似火閉眼時雖不受笛聲控製，無奈沙子漸已隨其血淚流出，敵似火一睜眼，狂態立現，待其看見古小原懷中所揣之物眼中更是凶光爆漲，隻一撲便將顧小原拌翻在地，柳姑娘也栽倒到旁邊，那敵似火一口咬在顧小原褲腿之上，他強掙不脫，隻得以另一條腿使勁踢其腦袋，雖暫時將其腦袋踢開卻硬生生扯下一片血肉，隻疼的顧小原幾乎眼淚都掉下來，回頭看那敵似火歪著腦袋竟然連布帶肉一塊吞了下去，兀自咂吧著嘴掙紮著要再來咬，顧小原心中驚慌，扭頭便跑，卻因腳傷還未立穩就再次撲倒在地，手中白玉羅盤也拋落前方，待那羅盤將要落入沙中之際卻忽然從沙中伸出一隻枯手將那羅盤接住，隻是那枯手接住羅盤之時，就不斷往外滋滋冒著白煙，那枯手似是吃痛不住，不得已縮回地底，就此隱匿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