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八章 夜審陰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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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子知道,李在淵手下就那麽百十號人,個個都認識包自強上神,這兩個混不吝不認識自己,莫非是新來的?

    “李在淵將軍現在何處?”包子追問

    一名陰兵側過臉匆匆地回答“李將軍正在公幹,你怎麽認識他?”

    “李將軍是我家的老主顧了,前幾日李將軍配劍長虹砍殺一隻江蛟時,被龍骨硌劈了刃,我爺爺開鐵匠鋪,幫著李將軍重新鍛造了佩劍,這事你們不知道?”

    “哦,當然知道,你...沒事兒就回去吧,厲鬼害人可不是鬧著玩的。”

    倆人一邊搪塞著,一邊押著女鬼就要離開。剛走出兩步,卻隻覺得兩腿麻木,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二人回頭一看,身後各被貼了血符一張,包子正在吸吮著手指笑呢“拉倒吧你倆,李在淵將軍的佩劍不叫長虹,我陽間的鐵匠也修複不了陰劍,你倆是不是缺乏點基礎文化知識呀?”

    “人族小鬼,趕緊放了我們,否則我呼叫閣僚,將你打入萬劫循環,永世不得超生。”

    包子不理會兩個陰兵叫喚,隻愁怎麽把這三個鬼押回自己家,也不能挨個搬著走吧,而且還有兩匹馬.....兩匹馬?

    蕭繹在家等了很久,包子晚自習結束後一直沒回家,到了後半夜,滿心焦慮和擔心壓得他沒法坐定,這個成天不睡也不困的主兒就滿院子閑逛,時不時到胡同口瞧瞧,卻忽然看見包子牽著兩匹巨馬遠遠走來,渾身纏繞著絲絲縷縷的黑氣,馬背上馱著一堆鼓鼓囊囊的東西。見著包子進院,蕭繹忙迎上前,把捆在馬背上的東西拆卸下來,方才發現是三個鬼魂,再一看,馬也是陰氣所化。

    包子急匆匆地吩咐蕭繹“聯絡李在淵,開會!”

    蕭繹施法念了一段請軍令,不一會兒,李在淵帶著親兵衛隊快馬馳來。包子與李在淵在小平房裏升起大帳,一眾將領分列而立,先是把女鬼押上來審。女鬼披頭散發,滿臉蒼白,嘴角帶血,牙齒微黃,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李在淵圍著女鬼轉了兩圈“我不認識你,莫非你是從三不管裏跑出來的?”

    女鬼點點頭“是。”

    包子對神秘的三不管地帶很是好奇,見這女鬼是三不管裏鑽出來的,便迫不及待地問“你把你的情況交待一下”

    女鬼搖搖頭“不說了,沒啥意思,你們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包子沒想到女鬼如此剛烈,換是別人,見著陰將到來早嚇得篩糠了。

    李在淵倒也不生氣,他蹲下來臉對臉向女鬼說“的確,地獄裏的刑罰也不過是皮肉之苦,咬咬牙就能頂過去,但你頂過去了,你腹中的嬰鬼能頂過去?”

    包子這才注意看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裏麵差不多有四五個月大的嬰孩兒!包子自小擅長看男胎女胎,可能是今天抓鬼過於緊張,竟沒有仔細給女鬼做通天眼掃描,居然忽略了這麽大的一個症狀。剛才包子還納悶兒,一個普通鬼怎麽可能製造如此真實的惡鬼打牆,現在算是找到答案了,他們是雙鬼合一呀。嬰兒一般是鬼魂投胎轉世,這鬼魂剛經曆了地獄的折磨,排隊領號苦苦等待,不少人還溜門盜洞找關係送禮,找個好人家托生,這才獲得批準下界超生,怎奈還未見世界一眼,就稀裏糊塗死了,哪個人能不生氣!所以嬰兒鬼魂尤其哀怨,如果是母子母女同時死去的,則是雙鬼合一的格局,如果嬰兒怨氣足夠大,則會形成雙鬼煞,因此法力必然大增。

    同樣說一句題外話,墮胎流產務必要考慮清楚,因為上述的原因,嬰兒死後會產生嬰靈,跟隨在母親身邊,他們雖然沒有成人那般通曉事理,但怨念極深,輕則給母親一家製造病痛麻煩,重則招來災禍,甚至詛咒未來的嬰孩兒。一個女人身邊怨靈越多,黴運就越多。

    女鬼聽李在淵威脅自己,忙護著肚子哀求道“你們把我炸了剮了煮了我都沒意見,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我求求你們了。”

    包子一聽女鬼的軟肋在孩子,便笑了,他示意女鬼不要激動,說“母子關係是你倆陽間的關係,做了鬼以後你倆是平等的,而且他更厲害凶猛,他是你的主人,你們之間不過是伴生關係,到了地獄也得分開處置。”

    “不!不是,他是我孩子,我的孩子,他沒死,他時不時還用小腳踢我呢”女鬼死命護住肚子,仿佛現在就要剖腹取子一般。

    李在淵搖搖頭,暗歎女人在感情麵前智商基本為零“我告訴你,這孩子最恨的就是你,因為你的死讓他也死了,你信不信,到了陰間我們把他取出來,你看看吧,他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你。”

    “不會的,他是愛我的,因為我愛他呀”女鬼極力抵抗著,包子知道,女鬼情感的弦被撥弄了起來,她的方寸亂了。

    這是一場陰間的審判,主審包子,副審李在淵,還有陰兵做書記員,小法庭莊重嚴肅。

    女鬼挨了幾次戳心的情感重擊後,終於敗下陣來,向包子陸陸續續交待了事件的前因後果。

    女子名叫李沫,民國時代生人,東北大學學生,1931年日軍占領東北,她和相好的男同學陸翰,以及陸翰的好友張文舉等三人在撤退途中與學校失聯,學生們大部分撤往關外,多數投奔了駐紮在北京和察哈爾的東北軍先鋒部隊,厲兵秣馬準備打回老家。而這三個孩子也是滿腔報國誌、空無報國門,找不到東北軍,而且方向跑錯了,隻好一路沿著鐵路線奔省城方向而去,到了省城才發現,自己跑到關東軍的老窩裏來了。

    在四處需要花錢的省城,三個孩子衣食無著,隻好四處找工作。日語很好的張文舉找到了一份在日軍譯電部門的兼職,由於幹得出色,被陸續調到各個部門,職位也得到了升遷。開始三個人都花張文舉的薪水,陸翰很不好意思,他多次應聘後,被選入國文中學教語文,李沫獨自在家為倆人料理家務,前兩年內日子過得還算平穩。後來陸翰因為多次在課堂公開反對日本侵略,激怒了日本教育廳,最終被菊機關抓走,從此下落不明。張文舉對李沫說,自己在陸翰失蹤期間做了很多工作,找了很多關係,但就是找不到人。

    後來聽說,陸翰被押到省城郊區大房鎮的一座軍事研究所後再沒出來過,那個地方是著名的屠場,進去的人沒有活著出來的。悲痛欲絕的李沫開始絕食,要與陸翰一同在陰曹重逢。張文舉見了苦苦規勸,每天陪伴左右,這才讓她放棄死去的想法,張文舉又趁機大獻殷勤,迅速填補了李沫的精神空虛。時間一長,倆人也生出了感情,雖然不如與陸翰那樣撕心裂肺肝腸寸斷,但油油膩膩恩恩愛愛又是一番滋味。拿下女人最好的方式是傾聽、關注和陪伴,而百忙中的張文舉也的確都做到了,女人就是這樣,追上如隔層紗簾,追不上如隔層大山,就看你有沒有拿捏到她內心的細軟之處。

    李沫為了忘記陸翰,每天與張文舉顛龍倒鳳,還沒做好結婚的準備就發現搞出孩子了。倆人沒辦法,計劃四個月後舉辦一場婚禮,張文舉借著與日本人的關係,借著婚禮的由子將李家、張家人接到省城來,準備三世同堂過小日子了。很快,倆人忙活四個月後,一切準備停當,老家人也過來了,就等著第二天喝喜酒。結果在結婚頭一夜,張文舉與日本朋友喝多了,那日本人以為李沫不會日語,用日語大加讚揚張文舉做事有效率,為大房鎮枉死海工程建設提供了很多活體,連自己的朋友陸翰也可以舍棄,這是對大日本帝國的絕對忠誠。當時如果張文舉沒喝多,記得李沫會日語的事,他也許還可以辯解一番,結果偏巧他也喝多了,借著陸翰的事向日本人表了大量衷心。

    李沫的父親是清末外交官,李沫的日語其實比張文舉都要精湛,甚至還帶著京都一帶的口音。聽了清晰的對話後,李沫的精神世界崩塌了,她不知道人為什麽這麽壞,為了占有一個女人,可以殺掉自己未來的丈夫和親密好友,還能夠對自己百般嗬護,這是多麽矛盾的組合體呀。當晚,李沫在張文舉的漱口水裏下了毒,自己也服了毒,帶著肚子裏五個月大的孩子一同死去了。對自己再有用的人,一旦死去就和死狗也沒什區別,這是日本人的邏輯。因為係服毒自殺,內髒基本不能用於實驗,身上也沒有值錢物件,就草草埋葬在西遼河大回彎的沼澤中。

    李沫以為自己將遁入循環,結果發現到達所謂的地獄後,除了大量負責看管他們的陰兵衛士隊以外,根本沒有陰曹、鬼判、牛頭馬麵之類的官職。鬼魂們的任務很簡單,就是在嚴密監視下外出害人,其餘時間蹲在三不管地區的一個個小空間裏,如同坐牢一般。如果說平時是坐牢,那麽害命則是出外差,犯人們定期組織抽簽,抓著出馬簽的,由陰兵押送到陽界,使盡手段害人性命,如果害得性命,則由這些陰兵連同被害者押送下界,如果害不得性命,回來必定是一頓暴打。

    “今天這兩個陰兵是假冒鬼差?負責看著你的?”

    “對,他們其實也是鬼魂,生前多半是給日本人服務的漢奸,鬼子前腳一撤退,後腳他們就被蘇聯人逮捕槍斃了,槍斃後也扔在沼澤裏。他們生前當走狗,死後還是走狗,也沒什麽大法力,就是把咱們陽間的漢奸返聘了。”

    “也就是說,那個三不管區域還是日本巫者把持著?”

    “是”

    “綜合鬼樓的鬼魂表演是怎麽回事?”

    “他們不是我們一行的,應該是一群極強的怨念吧。他們是戲子鬼,不會害人。綜合樓之前是座二層小樓,小樓下方有極其陰鷙的東西,可以吸附鬼魂,在綜合樓附近死去的鬼魂都被吸入期中。為了防止鬼魂作亂,埋那陰騭東西的人在那陰鷙東西的外麵砌上了鎮鬼石。但1984年大房鎮枉死海大破,地下暗河改向,恰好衝毀了鎮鬼石,這陰鷙所在吸附的鬼魂便跑了出來,因為身處三不管區域,冥界進不來,仙界管不了,他們又跑不遠,所以就每天鬧騰鬧騰。”李沫解釋到。

    “那陰鷙東西是個什麽東西?”

    “不知道,我們道行太淺了,見不到的。”

    “你們這個害人組織藏在何處。”

    李沫淡淡一笑“就在你們身邊。是個鬼造的太虛幻境。”

    “我如何進的去?”包子問

    “你變成鬼就進去了”李沫又是笑笑“上神,該說的我都說了,請你從輕發落我的孩子吧。”

    “你們有多少鬼?”李在淵問

    “很多,比傳說中大房鎮枉死海還多。”

    “需要多少軍力能夠剿滅”

    “不知道,那是你們行伍的事”

    似乎沒有什麽可問的了,包子安排陰兵們將女鬼押回地府,女鬼拜謝,轉身要走的時候遲疑了一下,回身再次跪倒“上神,將軍,您法力無邊,求您幫我查個人。”

    包子一聽頭又大了,昨天李儒昌就拜托自己一堆事兒,今兒這女鬼又要拜托事兒,難道在這幫鬼看來,自己就是個街道辦主任麽。他示意兵丁放開女鬼李沫“你說吧,看我能不能做到。”

    “這幾日放外差,我在附近街巷遊蕩尋人,看見了.....看見了....”

    “看見誰了“

    “我看見陸翰了。”李沫清楚地一個字不差地說,她看見了民國時自己的前夫陸翰。

    “在哪裏!”

    “他還是當年那樣年輕,夾著一個公文包,從我麵前匆匆走過去了。”女鬼李沫說話中帶著哭腔。

    眾人皆驚,這陸翰如果活著也該是個耄耋老人了,怎麽可能還那樣年輕!

    “你有沒有看錯?”

    女鬼的聲音高了八個調“怎麽可能看錯!他耳朵上的那顆朱砂痣都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