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翰抬眼看著包子“能進鬼門者，五人存一。”

    “什麽意思？”

    陸翰說“本來我是要在地道內將養七七四十九天恢複遠期的，但那天花花給我送來這段時間的報紙，我便明白如果不拚死一搏，恐怕能陪上神下六煞鬼門的人就一個都沒有了。”

    “陸先生，請直言相告。”

    陸翰凝重地看了看羅蘭，吃力地挪動了一下身子“上神。你可知道那張文舉不惜一切代價獵取大陰之人命魂是何緣故？”

    “我知道。他要打開寶傘，自己做多聞特使。”

    “嗬嗬，對張文舉來說是這樣的。”陸翰擺擺手“六煞鬼門的人騙了張文舉，讓他拚命獵取極陰且地格圓滿之人的命魂，告訴他獵殺五個獨特的命魂、讓五行、占滿即可打開寶傘，屆時推舉他位列仙班、當個有權有錢的特使”

    “為什麽要騙他獵殺這五個地格全滿之人？”

    “因為，隻有他們才能下得六煞鬼門啊！”

    “什麽！”包子大驚“那豈不是隻剩下羅蘭了！”

    “是啊，在泱泱人族中，隻有他們五個人肉身的陽氣護體、八字極陰可中和純陽、地格全滿可護住正氣，可謂三樣齊備，想要下六煞鬼門一樣都不能缺少。如果他們五個把命魂都丟了，你就算跑到楊修那裏也找不回來。這是為什麽會采取敲頭殺人取命魂的作案手法。而且，你要是再想找一個全陰地格滿人，恐怕在東北大地上是不可能了，要去山海關以裏咯。”

    包子點點頭說“張文舉是被老鬼們當槍使，獵殺那些可以潛入鬼門的人。”

    陸翰點點頭“是這樣。您那把寶傘，不會被任何凡間的陰陽邪氣左右，也不是一些所謂仙水蠱藥能夠打開的，它燃燒焚毀，隻不過是到了它該走的時候。”

    包子一臉頹然“看來，我已經不是特使了。”

    陸翰嗤笑一聲“想不到上神也如此官迷呀。人貪戀權力地位，用等級來標注權力，因為地位是權力的符號，權力是地位的彰顯。如果超脫於別人賦予的地位，而實現對人的駕馭，你才是力大無邊。包自強你看，你還是你，沒有少一根汗毛，為何不是上神、不是特使了呢？”

    “可能在某些人心中，我已經失去了特使的資格。”

    “那隻能說明，你在他心中從沒有過特使的資格。”

    說到了哲學問題，更準確的說有些類似於官場學的問題，讓包子很難接受。在人類的官場文化中，下級尊重的隻是上級坐的椅子，一個代表權力的符號，並展現給上級得到萬眾擁護的假象。下級明明知道大家尊重的隻是那個位置，卻仍要處心積慮坐上那個位子，製假者被假的迷惑了，人們就在假象中構建起一個龐大的體係。

    包子想起了楊修治下那草原、那河流、那藍天，那些純粹的人們，難道冥界要比人界清澈透明許多麽？現在重要的不是冥界是否透明的問題，而是陸翰的身體更加透明了。他掙紮著問向走神的包子“上神，上神？你還有什麽問的，抓緊。”

    “在我去河神府查藥的時候，見到了你。你身為活鬼，為何能自由出入河神府呢？”

    陸翰臉色不改“河神府換藥是我所為。進入河神府也是光明正大，不曾走偏門。有些問題，需要你一步步解開。可以麽？”

    “東瀛大巫師是誰？是否還活著？”

    “他非死非生，你們有緣自會相見。”

    “為何這兩個關鍵問題，你要模糊回答我？”包子追問到。東瀛大巫師是這些年來一直圍繞在包子耳邊的名字，他的模樣、體態、行為習慣是什麽，他是死是活、甚至是男是女，包子對他的一切充滿了好奇。

    “當你趨近於真相的時候，真相就變得模糊；當你貼近看人的時候，人也會變得模糊。”陸翰僅剩下了漂浮在空中的眉眼鼻子和嘴巴，以及偶爾動一下的手掌。

    “不要，不要走！陸翰，不要走！”花花驚恐地揮動著雙手，在空蕩蕩的空氣中抓撓著“你回來，我還沒喝夠你做的湯！”

    “聽我說，花花....死亡未必值得哀傷，活著也未必值得慶幸。如果一個人活成了一個鬼，那還不如壯烈地魂飛魄散。w五十年來我錯了，所以你要繼續走好你的路。”

    “不！陸翰，你回來，哪怕是活鬼、哪怕是坐牢，坐牢也行！你對我不好也行，你回來，實誠地像個人，摸得著，看得見！”

    “花花，謝謝你的好意”陸翰深情地望著這個水靈靈的小姑娘“接近你是受人挾持，但與你相處的日子，是我最快樂的時光。你喚醒了我的人性，恢複了我的血性，我感謝你，但..........我不愛你。”

    花花涕淚橫流，哭著坐倒在地上雙手捂麵，嚎啕大哭，羅蘭趕忙上前扶起她，花花卻推開羅蘭，朝著漸漸淡去的陸翰

    哭喊著“你傻呀，非要親自跟包子說，你告訴我，我來轉告他不就行了！在你的狗屁地洞裏躲四十九天不行啊！”

    包子一把拉住了花花“花花，你冷靜，他不傻，他隻不過是用一個方法求一個壯烈。”

    羅蘭也勸說道“他違心做了多年的壞事，需要一個解脫。”

    “知我者，上神也”陸翰已經看不到輪廓了，隻有空冥的聲音在飄“不知哪位高人救的我，我辜負了他的好意呀。包子，如果確有高人，則白媛必然健在。”

    “謝謝陸先生指點，我會查的。”包子對著空氣深施一禮。

    “包子，我們本可以成為朋友的。”陸翰的聲音變得空冥，不知不覺間，他們已暢談了一夜，已是卯時，天邊泛起魚肚白。朗朗的讀書聲停止了，鬼七樓的牆體、樓道、磚麵，所有的學生、老師，一切的一切都變得透明起來。

    包子忽然意識到，隨著陸翰的到來，師生們最後的一口孽氣消弭了，他們最終也會隨著初升的朝陽散去，這也是戲子鬼們的最後一場演出了！

    散了學的孩子們湧出教室，紛紛向包子鞠躬施禮，接著歡快而去，他們從頭至尾都不知道自己做了鬼，成為半個世紀前的一段曆史，包子看著他們的背影，淚水奪眶而出。

    一陣冷風襲來，鬼七樓消失了，包子、花花和羅蘭摘下了符紙，他們正迎著朝陽站在綜合樓的樓頂，一縷朝霞露出了羞赧的笑臉，半個火球照亮了天邊。（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