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仙姑先是一愣，繼而又是長籲一口氣，說道：“你這妮子！若你真是那賤人的女兒，我還真想殺了你解恨，隻是最近不知為何，竟有點舍不得殺你。這下好了，你既然不是她的女兒，我以後都不用殺你了。至於她教你的那點零碎功夫，哼哼，又怎麽及得上本仙姑教你的蘭亭劍法？”

    想到自己教的武功要高明些，南海仙姑心中得意一番，又道：“是了，難怪那天見你被一群人圍著。隻是你武功這麽差，為何會有這麽多高手想來殺你？”

    張芷見這南海仙姑隻是對負心的男人凶一些，卻實是心地善良，全無機心。又想她已救了自己兩次，自己不忍不如實相告，便說道：“我本名叫張芷，是陝西知府張全之女。我爹上月被人刺殺，全家隻我一人逃了出來。後來遇見武當派的陸羽少俠，他說這些人很可能是以為我身上帶著他們要找的什麽重要物事，所以才一路追殺過來。”

    南海仙姑這趟初來中原不久，並沒聽說張全被刺一事，她又問道：“是什麽重要物事？那個姓陸的什麽少俠哪去了？哈，一定是多管閑事，偏又本事不濟，被人殺了。”

    張芷知她說話有口無心，也不生氣，答道：“陸公子說江湖傳言我爹找到了朝中某個大臣通敵蒙古的證據，我爹被殺之事便因此而起。可能他們在家中沒搜到那個什麽證據，便以為是我帶走了。陸公子為了救我，在藍田城外的上方穀lán jié追兵，我們本來約定在藍玉客棧匯合，可是我在客棧等了一天一夜也未見他尋來。第二天我回上方穀找他，卻遇上那天圍住我的那些人，然後就遇見仙姑你了。”

    南海仙姑說道：“這些人武功這麽好，那姓陸的小子隻怕已經被人殺了。”

    張芷聞言心中一痛，低聲說道：“陸公子定會沒事的。”南海仙姑也未聽清她說了什麽，又道：“這裏不便久留，這些人可能很快就會找幫手回來。咱們趕緊找個地方避一避，我也需要練功回複些內力。”

    張芷點頭，二人回房收拾東西，牽了馬往城外趕去。張芷想起在上方穀外聽三秦寨之人說穀中並沒陸羽屍首，心中陸羽隻是受了傷，一時趕不來。如今她早已離開藍玉客棧，隻能盼陸羽能夠及時趕去華山了。

    卻說當夜上方穀中，武當山天虛道長關門弟子陸羽，隻身一人被王氏兄弟、錢金龍和兩名使劍好手聯手圍攻。陸羽先後兩掌擊死兩人，自己卻也被其中一人的長劍貫穿左掌。

    陸羽見自己左手鮮血流淌不止，再看眼前尚有三名高手虎視眈眈，心中頓起寒意。他自出道以來一直順風順水，從未遭遇如此險惡之境，即便是上次在丐幫大會上見到那白衣男子離奇出手，也未如眼下這般感覺到實實在在的挫敗。

    隻聽王氏兄弟勸他收手讓路，心中想到自己若是讓開，張芷必定難逃一死。

    他不禁苦笑一聲，抬頭望向西天殘月，心中忽然騰起一股豪氣：我陸羽尚有一劍在手，如何能夠言敗？！

    思及此處，陸羽不自覺地握緊右手長劍，那長劍仿佛也能感覺到主人心中豪氣，竟而微微顫動起來，發出“噌噌”之聲。

    陸羽濃眉蹙在一起，對月長笑道：“成名如何？死生如何？陸羽可以答應讓開。”繼而轉頭看向王氏兄弟，忽然續道：“但陸羽手中長劍不會答應！”

    言罷一劍刺往守在一旁的錢金龍，錢金龍見這一劍來的突兀，急忙往後避開。那邊王氏兄弟霎時再次躍起追來，陸羽感覺到背後風聲急促，卻毫不理會，腳下再發力，將手中細劍直往前再送三尺！

    錢金龍見他竟不顧後背空虛，直要取自己性命，心中大感驚駭，隻得被迫舉起雙棒相迎。陸羽劍尖觸及狼牙棒端，錢金龍隻覺手中一空，卻並未感到陸羽長劍之力。隻見那柄細劍竟從中翹起，眼看陸羽借著反彈之力忽然翻身向上，錢金龍大感不妙，眼前忽然襲來四柄短劍！

    隻聽“叮”得一聲，王氏兄弟的四柄短劍同時擊在錢金龍手中兩柄狼牙棒上，錢金龍如何能擋得住王氏兄弟這致命一擊，霎時雙腕虎口迸裂，倒退十多步，口中噴出一大口鮮血，竟被王氏兄弟生生震死。

    原來陸羽料得身後雙劍太過急促，必定難以變招，便行險一搏，將太極內力注於細劍劍尖，待到觸及狼牙棒時，忽然將內力由發轉收，竟將細劍彎起，自己借此騰身避開。

    這一招既利用了太極內力剛柔並濟收發由心的特性，又利用了自己兵刃細長的特征，可謂秒到毫顛，當世能使出此招的恐怕隻有陸羽一人而已。

    王氏兄弟見錢金龍竟死在自己雙劍之下，不由得對陸羽另眼相看，二人之前的那點憐才之意也被陸羽這一招驚得無影無蹤。

    陸羽冷笑望著二人，胸中卻是血氣翻滾，剛才這招耗費太多內力，也加快了左手流血的速度。陸羽隻感到自己已漸漸頭暈，卻不知自己還能否抵擋得住王氏兄弟幾招？

    王氏兄弟雖然驚訝於陸羽借劍shā rén之計，卻也察覺出他內力已耗得所剩無幾，二人本是身經百戰的高手，又且配合默契，心中想到此節，又再一同躍起，四柄短劍再取陸羽前後左右四個方位！陸羽見這一招又是天衣無縫，眉頭大皺。

    他一咬牙，手中細劍“噌”得騰起，待四劍攻至身旁三尺時，一聲暴喝，矮身揮出細劍，劃出一個劍圈往前後左右擊去，竟是主動接上這四劍。

    王氏兄弟見他主動擊來，心中雖驚，手中招式卻仍不變，隻覺短劍仿佛忽然刺入一團棉絮之中，劍身方位被陸羽手中細劍帶著偏向中間，而後隻聽“叮”得一聲脆響，四柄劍的劍尖竟然撞在一處。

    陸羽早已抽劍而去，王氏兄弟被各自雙劍擋住，等於二人自己對刺了兩劍，頓時覺得胸口一悶，陸羽乘機一劍往二人卷至，王氏兄弟急忙撤劍相迎，四柄短劍擊在陸羽細劍之上，陸羽隻覺自己手中細劍激震不已，對方二人內力不斷攻至，他本內力大損，如何能抵受得住二人襲來的內力。

    隻見陸羽胸口忽的劇烈起伏，一口鮮血噴出。他急忙撤劍後退，王氏兄弟卻是窮追不舍，又是一同躍起，四劍封住陸羽所有退路，勢要一擊格殺陸羽。

    陸羽無暇它想，再次舉劍仿製前法，在四劍及身前先行出招，意圖再次用收發如心的內力將四劍牽引至一處。

    隻是此時他內力所剩無幾，正是有心無力，對方卻已有了防備，隻見四劍先是在陸羽細劍之上一滯，卻並非再能擊在一點，而是聚在一塊同往陸羽頭頂襲去。

    陸羽解了四劍圍攻之勢，忙往四劍劍身橫砍，將四劍硬挪三寸，自己著地滾往一邊，險險避開這致命一擊。

    王氏兄弟見在他仍能躲開這招，心中更覺詫異。二人今晚已先後五次使出聯手一擊，卻都被陸羽避開，這實是前所未有之事。隻因此招威力雖大，卻是極耗內力，是以二人對敵時極少用到別的招數，每每使出此招便能取人性命。若是遇上真正高手，二人三擊不成便會知難而退。隻是今晚二人明明對付的是一個深受重傷的小子，卻屢屢未能得手，如何能不驚訝。

    陸羽內力雖已即將耗盡，卻從之前幾招之中漸漸悟出太極劍法的真正奧義。每每他想硬接對手出劍時便容易讓自己受傷，而當他將太極內力的特性用於劍法之中時，卻能收到奇效。

    原來太極心法與太極劍法本出一脈，創設此套心法與劍法的武當祖師張三豐深諳剛柔並濟四兩撥千斤之道，無論心法劍法，講的都是借力打力的竅門。隻是傳至天虛道人時，二者已被曆代武當掌門分開傳授。如今被陸羽在絕境之中機緣巧合，初窺兩者合二為一之妙。

    陸羽思慮及此，一時茅塞頓開，他嘴角仍留著血跡，卻不禁微微翹起，心中一時豁然開朗。

    王氏兄弟見他一人獨自冷笑，一時不知他底細。二人所剩內力也已不多，隻是今晚若不能殺了這個重傷小子，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隻見二人再一咬牙，同時邁出三步，一個騰身，第六次使出聯手一擊。

    陸羽見對方四劍再次攻到，心中已有計較，待四劍攻至身旁三尺，陸羽再次出劍往四劍擊去，二人以為他又要故技重施，忙加重手中劍勢，竟是已使出全力一擊。卻見陸羽細劍隻是劃出兩個劍圈將四劍斜斜錯開少許，四劍被他劍圈裹挾著直往對方胸口刺去。

    王氏兄弟見狀大駭，想要奮力抽劍時，卻覺自己用力越大，越是難以抽劍，仿佛陸羽突然恢複了全部內力，將四柄短劍牢牢困在各自方位，卻不知力道均來自兩兄弟所使劍招。隻聽兩聲極其慘厲的呼叫在穀中響起，王氏兄弟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手中短劍刺入兄弟的胸口！

    陸羽內力終於耗盡，一跤跌坐在地，望著地上五具屍體，不禁長籲一口氣。

    他想起和張芷約在藍玉客棧會合，心知讓張芷一人獨自久等隻會更加危險。便又深吸一口長氣，咬牙強撐著站起，扶著岩壁一步步往穀口挪去。

    如此不知走了多久，陸羽隻覺得頭越來越重，想起小黑或許仍未走遠，便盡力呼哨一聲，終於力盡倒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