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仙姑聞言一陣失望之情，說道：“那也難怪，趙哥本是不願提起我的。”

    原來趙一鳴外號書生劍，年輕時喜好遊曆天下，在海南尋訪當年蘇子被貶時舊址，遇上一名使長鞭的女子被人追殺，便出手救下了她。這女子名叫阿布，是當地一個部落族長之女，她所在部落被其他部族攻滅，隻阿布一人得趙一鳴所救。

    趙一鳴帶著她遊曆海南，他本精通書畫劍法，平日教她識字練劍。豈料阿布悟性極高，對劍法與書法俱都有獨到理解，竟能將趙一鳴所使華山劍法中的破綻一一找出。

    阿布見趙一鳴書法境界更勝劍法，便說服趙一鳴自創一路劍法，將書法精義融入劍法之中，這才創出蘭亭劍法。

    二人本是年輕氣盛，很快互生情愫，可惜趙一鳴已與左清有了婚約在身，他為避免與阿布深陷情網，隻得不告而別。

    阿布得知他離去後，追至華山，適逢趙一鳴與左清完婚之日。阿布憤而出劍擊向左清，卻被趙一鳴製止，二人自此決裂。

    阿布也因此性情大變，開始嫉恨所有負心之人，回海南時，一路上殺了許多江湖人物。江湖上都稱她為南海妖姑，阿布聽聞之後隻是冷笑，將妖姑改為仙姑，便自稱南海仙姑了。

    想起這些往事時，南海仙姑又是輕笑一聲，說道：“小妮子聽好了，這劍法本不如何繁複，隻是學此劍法之前得先對劍法奧義有明確的理解，這才是蘭亭劍法的關鍵。”

    張芷問道：“也就是先要領悟心法嗎？”

    南海仙姑搖頭道：“並不是什麽勞什子心法，而是明確的理解。劍法本分許多種，華山武當崆峒各派劍法俱都有其長處，流派不同，所側重的也就不同。就像書法一般，有行書草書隸書等等之分，但諸種書法練至高明境界俱都為人稱道。”

    張芷似有所悟，說道：“所以明確的理解也就是要先選好自己所側重的是什麽，對麽？”

    南海仙姑點頭讚道：“果然有些悟性。這蘭亭劍法本就是劍義的一種理解而已。趙哥一直酷好王右軍的書法，才將劍法定名蘭亭劍法。我教你的雖是蘭亭劍法，但你若是有別樣的理解，完全可以叫個別名。這就是我說的要先有自己的理解。”

    張芷聞言不禁點頭。她雖對劍法沒有多深的理解，卻也知劍法奧義博大精深，若能有自己的理解，便能另辟蹊徑，開創一路劍法。

    南海仙姑又接著道：“這路劍法隻有一十七招，招式雖然簡單，但出招時的心意卻是因人而異。隻有真正堅定了自己心中所想，才能使出最厲害的劍招，若隻是依樣畫葫蘆地照搬別人的劍招，就算學了蘭亭劍法也沒什麽威力。”

    張芷本是聰明之人，聞言已對蘭亭劍法有了自己的理解，便問道：“如此說來，倘若我此時心中並無多麽堅定的理解，便隻能使出一般的蘭亭劍法了？”

    南海仙姑又讚道：“正是如此。因此這路劍法全在使劍之人對劍法的理解有多深刻。悟性高者上手便能成為一流劍手，你也不用心急，你對劍法的理解會漸漸深刻，你的劍招也就會漸漸成熟。現在我教你這十七路劍招，以後如何運用卻要看你自己的領悟了。”

    南海仙姑對張芷演示一遍蘭亭劍法，張芷見這一十七招並無多少稀奇之處，無非是出劍的方位和姿勢依照自己所處的攻守之勢不同而做出調整，而且南海仙姑演示各招時也隻是做個大概，並無對出招姿勢和方位苛刻要求。

    張芷心想，這大概就是因為蘭亭劍法本就不重招式而重劍義的原因吧。好在張芷之前隻跟著左清學過一點劍法，對劍路和招式也是知之甚少，這反倒使她更不容易在出劍時墮入固定的劍招之中。

    二人這一日在房中演練劍法，直至張芷已經對十七招蘭亭劍法都爛熟於心才罷。

    這一晚二人仍在華縣一間客棧留宿，南海仙姑猜想晚上還會有人來找二人麻煩，便與張芷寧息等待。

    至三更過後，南海仙姑輕聲說道：“果然又來了。”不一會兒，張芷見南海仙姑忽然一鞭擊向房頂，隻聽一聲悶哼，鞭子卷著一名大漢滾落下來。

    那大漢滿麵訝色，卻早已被南海仙姑一鞭勒死。還不待張芷回過神來，房中已落下六人將張芷和南海仙姑圍在中心。

    這六人俱都年近半百，手持長短不一的兵刃。南海仙姑認出其中一人，訝道：“屠立？！你不是早死了嗎？”

    張芷見這人雙手各提著一柄大板斧，眉間隱約能見到一個淺淺的疤痕，想起南海仙姑shā rén時大都用鞭尖刺入對手眉間，不由得心中一寒，暗自襯道，莫非這人之前就是被南海仙姑所殺？

    卻聽那人說道：“我是死了，所以這才回來向你索命！”說著舉起板斧便往南海仙姑砍來。

    南海仙姑卻並不招架，隻是一麵口中說道：“小妮子幫我殺了他。”一麵揚起長鞭卷成一道方圓丈許的鞭圈往剩下的五人擊去。

    張芷見她讓自己對付這雙板斧的大漢，心中知是南海仙姑借此考究自己劍法，當下凝神瞧準板斧來勢，出劍擊往對方手腕，這一劍精狠厲辣，招式雖是蘭蘭亭劍法，用意卻與趙一鳴瀟灑劍意全然不同。

    原來張芷心中一直惦記殺父之仇，因之練習蘭亭劍法時將心中仇恨付諸劍招之中，蘭亭劍法本重心意堅決，此劍雖與趙一鳴的本意相違，卻也威力不小。

    屠立見這一劍來勢洶洶，不禁驚咦出聲，眼看自己右手竟往對方劍尖撞去，忙將板斧硬生生拉回，同時左手板斧當中砍下，意圖阻攔張芷此劍。

    張芷不敢以劍身迎他板斧，隻得隨腕一轉，避開當中一斧，劍尖斜上，往老曆眉間刺去。屠立本是嶺南一霸，兩年前被南海仙姑的長鞭刺過眉間，此時見張芷一劍往眉間刺來，竟不敢正麵相抗，隻得翻身後退數尺，心中猶有餘悸。

    張芷料不到自己的蘭亭劍法竟能厲害至此，心中一喜，又是一劍直追屠立眉間。屠立的板斧本是長於進攻的兵刃，又被對方抓住眉間軟肋，他雖武功高出張芷許多，此時卻隻能不斷格擋張芷連綿不絕的出劍，一時間竟落在下風。

    那邊南海仙姑一條長鞭舞得靈動輕巧，不斷在五人之中穿插迂回，這五人雖然具是昔日好手，卻無法近她身邊三尺。

    南海仙姑見張芷暫時處在上風，也覺驚訝，她知自己一人終究耗不過對方五人，一麵應付五人圍攻，一麵瞧準機會對張芷說道：“先刺三劍眉間，再轉而刺他腰眼！”

    張芷聞言知她在趁機擾亂屠立心智，當下想到一計，依言刺出四劍，果然是三劍刺往眉間，最後一劍刺往腰眼。屠立早有防備，板斧及時補在腰間防禦。

    隻聽南海仙姑又道：“小妮子果然聰明伶俐！再刺他兩劍眉間，兩劍胸口！”張芷聞言一喜，屠立心中卻在冷笑，這麽告知我劍路又如何刺得中我？待我砍還她一斧！

    果見張芷刷刷兩劍往自己眉間攻到，屠立側頭躲開兩劍，右手板斧移至胸前防守，左手板斧順勢攻出，心中正要得意，卻見張芷劍勢不改，第三劍仍往眉間刺來！

    屠立大駭不已，隻是右手板斧仍在胸前，倉促間不及回防，左手已攻出身外，竟是眉間空門大開，隻得強行往後撤步。

    張芷一劍刺中他眉心少許，卻並未致命，心中正覺可惜，卻見屠立忽然雙目大睜，麵露懼色，竟委身倒地。再看他眉間一個小洞鮮血潺潺流出，原來南海仙姑趁他驚慌失措自以為躲過一劫之際忽然出鞭攻他眉間，果然一擊得手。

    張芷回過神來，反身出劍幫著南海仙姑對付剩下的五人。南海仙姑頓感壓力大減，她見張芷攻誰，便用長鞭在旁窺探機會。

    五人之中有三人使劍，二人用寬口大刀，都是各中行家。南海仙姑先前仗著兵刃優勢，硬是將五人打的無暇分身去幫屠立。隻是她的長鞭雖然是精鋼所鑄，與五人兵刃相觸時難免要將內力注於其中方能將對手兵刃震開。

    這麽打下去，南海仙姑隻覺內力不斷被消耗，心知早晚被人耗死。如今有張芷相助，她便大膽在張芷一側露出空當，將長鞭卷向另一側一名使刀的大漢，果然一人見到空當一出便出劍擊來，張芷忙挺劍相救，那人橫劍架開張芷，卻已欺身攻至南海仙姑鞭圈之內。

    此時南海仙姑無暇顧及自己，隻得全力格殺那名使刀的大漢，那大漢一人如何能敵南海這全力一擊？眨眼斃於鞭下，此時卻聽南海仙姑怒喝一聲：“敢偷襲老娘！”

    原來張芷雖出劍擋了攻南海仙姑的一劍，那人卻得以進到南海身旁，他趁南海仙姑殺那使刀漢子時一掌拍向她腰間。南海仙姑中雖有護體真氣，卻仍是被這一掌打的胸口一悶。

    她暴怒之後也不管另外三人，一鞭刷得回轉過來，直擊那人眉間。那人得手之後忙滾地而出，見長鞭襲來，一時嚇得直往房外退去，如此便解了眾人圍攻之勢，南海仙姑縱身追來，身後三人卻並不追去解救同伴，竟同時往張芷襲來！

    張芷大駭，知這些人目的本是自己，急忙出劍相抗，那邊隻聽一聲慘叫，顯然是南海仙姑殺了那人。張芷一劍架開其中一柄長劍，卻覺腕口一震，險些被震得長劍脫手而出。眼看另外一刀一劍攻至，自己已是全無招架之力，忽然身子一輕，隻見一條長鞭卷在腰間，直如上次在藍田城外一般，被南海仙姑提至身旁。

    三人見同伴死了三人，一時沒了殺張芷的把握，其中一人說道：“走。”三人縱身躍至房頂，一同散去。

    南海仙姑見三人離去，突然吐出一口鮮血。張芷驚道：“你受傷了？！”

    南海仙姑見張芷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心中覺得感動，笑道：“小妮子倒會關心我。這些人武功都不弱，倘若這三人不肯罷休，今日隻怕要栽在這裏。怎麽陝西的負心漢武功都這麽好麽？”

    張芷知她受傷不輕，心中覺得愧疚，不願再欺騙她，便如實說道：“他們要殺的人不是你，是我。我也不是左清的女兒，而是她的弟子。隻是她隻教過我一點身法劍招，因此算不得正式的華山弟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