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見我？”葉臻冷笑，“八年前是她自己下旨，令我永世不得返，她想改就改，也不怕折了威信。”少頃，又頑笑道，“罷了，反正她也沒多少威信。”

    見對麵的男人微變了臉色，葉臻收起笑意，撇嘴道：“我不過那麽一說，你自個兒的地盤，怕什麽？”

    溫暖的陽光罩在少女臉上，將那一層細密的絨毛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來。金色的光澤映襯著少女特有的調皮狡黠，還有那無來由的對他的信任，都從她琉璃般的眸子中映射出來。

    男人還來不及回神，隻聽少女又說道：“我又不傻，人家公主好端端的不待在帝都，來這江州做甚？能挑駙馬不成？旁的不說，什麽東海發怒的傳聞我不信她沒聽到過，要不怕也是咱們江州人不怕，外地人這些日子可走了不少了。前兒個還傳，入了七月江州府就要把商船都收回呢。”

    男人挑眉，算是默認。其實他今日看到淑和公主的儀駕也很吃驚，其實也是未曾專門派人注意過此人行蹤。正如他自己所說，當年隻有六歲的淑和公主並不算是罪魁禍首，事後也隻是一直呆在宮中直至長大chéng rén。他原先也是注意過的，隻是實在沒有意義，就放棄了。

    但，一國公主出行，竟然事先毫無風聲。她偏偏又擺了儀駕，場麵甚是宏闊。

    “所以，什麽叫做讓我參與？”葉臻撥弄著麵前的茶盞，“和皇帝想見我有什麽關係？”

    男人正要開口，卻忽然間屏氣凝神。葉臻反應比他慢了些，卻也收了唇角單薄的笑意。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男人站起身來，身形一動已將葉臻護在身後。男人掌中蓄力，向前走了一步。

    這個雅間是有隔間的，是他給專門自己做出來的地方，若無他的吩咐，尋常人等不能靠近。隔音效果十分好，若有人靠近，是連腳步聲都聽不見的，但隻要修為達到一定程度，便可通過靈力波動感知。

    敲門聲傳來，很有規律，卻很急促。饒是葉臻這樣能速記的人，聽過之後也隻剩下這樣的印象。她輕聲哼道：“無聊。”

    高大的男人緊繃的身體在一瞬間放鬆，也不在意葉臻的話，走過去親自把門打開。

    棲梧閣的掌櫃站在門前，俯身做了個揖，恭敬道：“公子。”

    葉臻遠遠望去，見那掌櫃右手虎口厚厚的老繭，便已心知肚明。

    她從未將玄天承當做shā shǒu看待過，從小就是。且種種跡象表明，他很有可能是皇帝的人。不過，既然他不說，那麽她也不打算問。至於他願意讓她看到這些，那是他的事情，她隻當做不知道就好。

    她一口一口喝著已經冷掉的茶水，味道有些苦，冰涼的感覺在這悶熱的夏季卻是正合時宜。隻聽那掌櫃說道：“淑和公主來了，就在大堂，非要見公子。”

    葉臻手一抖，險些將茶灑出來。玄天承轉過身，皺起了好看的眉頭。葉臻尷尬地別開頭，看向窗外。

    男人輕籲了口氣，雲淡風輕地說道：“讓她等著。”也不管掌櫃發臭的臉色，拎起少女的衣領，也不知按下了什麽機關，兩人就一起消失在掌櫃的視線中。

    葉臻猝不及防被他拎起，還在氣憤今日這已是第三次的恥辱，嗯，奇恥大辱，眼前卻開始一會兒明一會兒暗，偶爾還會來幾個天翻地覆。葉臻正想問這七彎八繞要帶她去哪兒，男人忽然提氣，速度又加快幾分。

    葉臻一不留神咚的一下撞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委屈地罵道：“你發哪門子瘋！”

    男人不回答，葉臻更委屈了，說道：“我還莫名其妙呢，老被你拎來拎去。想讓我幹嘛就直說，哪來那麽多彎彎繞繞？既然要跟我說清楚，那見見淑和又怎麽了？你要是煩你就說，不就是我哥的請求麽，你又沒有義務非要這麽做。”

    男人瞥她一眼，似乎又恢複了shā shǒu該有的樣子，冷冷說道：“反應太慢。話還多。”

    葉臻冷哼了一聲。但被他拎得有些緊了，顯得中氣不足。

    男人幾不可聞的歎息了一聲，忽然換了姿勢，單手將少女抱進懷裏。他的臂膀很有力，隔著夏日單薄的衣衫還有淡淡的汗味，對於葉臻來說卻是無比親切，就好像哥哥的懷抱一樣溫暖。他的心髒在胸腔裏跳動的聲音如此強烈，葉臻忽然沒有了想推開他的感覺，不知道是剛才罵過之後心裏舒坦了的緣故，還是他坦白與哥哥的關係之後自己自然而然的親近，她喪失了那種對陌生人下意識的抗拒能力。

    “要不是蘇淩遠，我還真不想管你。”男人仿佛是察覺了她的異常，取笑道，“其實我也挺想知道，他就不怕我把他的寶貝mèi mèi拐走？”

    這時的男人似乎又有了幾分暖融融的光彩，與漏進來的幾縷陽光編織在一起，掩去了之前的所有黑暗。

    葉臻臉微微一紅，不再說話了。

    *

    朱雀大街，依然人潮洶湧，車水馬龍。

    淑和公主的突然到來，對於江州的老百姓來說，不過是大風大浪的生活中一顆激不起浪花的小石子。生長在海邊的人，從小就比別人多了幾分見識，也多了幾分從容。

    人來的時候他們議論一番，並在心裏默默地將這個人物記住，以便來日到南邊做生意時能夠與人閑話一番。人走了他們就依然各做各的事。

    這座南方大城，曆經多年歲月洗禮，朝代變遷，從未隕落，或許這就是它之於帝都睿智的地方。

    玄天承找了個僻靜的角落，甫一落地，葉臻便慌慌張張地退了出來。“就到這裏吧，等下陌回來，我給她買餃子去。”

    “恩。”玄天承的臉色不知道為什麽又冷了下來，淡淡說道，“那個淑和公主不是問題，晚上我去留仙穀找你。”

    “不用了。”葉臻說道，“你不方便。下回吧。想來也不急，過一陣子吧。”

    “也成。”玄天承說道，“明日辰時，我在棲梧閣等你。”

    “哦。”葉臻小小地應了一聲，“再說吧。”她想著明日要去借術法書，也不過那麽隨口一說。玄天承卻當她是答應了，足下一點，便消失在江州迷蒙的陽光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