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怒再怒兩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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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文海的站在火盆後麵的陰影中,炭火暗紅,曲清言隻能看到他冰涼冷硬的下半張臉,雙唇緊抿著,不帶一絲溫度。
膝蓋下方的石板冰的雙腿又麻又漲,她收回目光沉著聲回了一句:“是,孫兒知道了。”
“知道,知道……”曲文海突然拔高聲音,抓了書案上的鎮紙砸了過去:“你知道!你知道什麽!我看你就知道要對這個家有戒備,你別忘了,一筆寫不出兩個曲字。你以為沒有我沒有曲家在後麵做支撐,仕途是你想那樣容易的嗎?”
鎮紙在她身前的地上摔做幾段,濺起的飛屑砸在她的身上,將鬥篷劃開幾道口子。曲清言不知他為何會突然暴怒,但這個時候繼續激怒他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她乖乖的跪在那裏,一動不動。
“你下去吧,回院子裏自己好好想一想,做人要分得清自己的身份!”
曲文海一聲怒吼後,似是再懶得理會她,擺著手讓她自己退下。
曲清言應是起身,一步步退到門外,步履挪動間鬥篷中的棉絮從內裏飄出少許,落在地上。
戒備,她細細的咀嚼著這兩個字,笑的無比諷刺。
曲文海居然還知道她對這個家有著戒備,將他們母女三人丟在外三年間不聞不問,秦氏一年中不知要給開封送去多少封信,結果全都如石沉大海。
她們獨自在外日子過得無比艱辛,這也就罷了,畢竟她們就算是出身曲家,但也隻是個庶出,本就不應該指望太多。
可讓她們回來的是曲文海,她回到曲家第二日就被做了筏子打了手板,幾日都無法拿東西,這一切也是因為曲文海!
她在他心中隻是一個可以稱斤論兩的物品,他從未在她身上tóu zhù身為長輩應有的情感,她隻是心生戒備,這又有何不可!
又有何不對!
她沒有想著等到翅膀硬了就不管不顧,已是盡量在向著這個時空人的思維去靠近。
不過是寒門出身,兒孫一輩還未成氣候居然就已是想著嫡庶之別,真是可笑。
越是不讓她出頭,她就越是要尋機會站出去,她就是要看看她一個女子在朝為官絲毫不比他們這些男子差時,這些人還能說些什麽!
一夜大雪,第二日天亮的更晚,推門就見灰蒙蒙的天,空氣裏都是雪粒子的濕冷味兒。
大雪未停,院中有下人過來清掃,隻夜間的雪清掉後地上也又是落了厚厚的一層,這樣的天兒曲清言更是不願出門,就讓千山勤打聽著,若是楊建賢風雨無阻的來了,她再認命的去曲清聞的院子。
一直到晌午都未收到家中來客人的消息,曲清言握著《四書集注》在房中看書。
想到前一日離開楊府前楊建賢說的那番話,她手指在膝頭輕輕的彈動著。
國子監,這個時代的最高學府,她心中定然向往。
名儒匯聚之地,最容易得到時政要聞的第一手資料,四書五經文的立意並不好取,用時政去破題最容易打動閱卷之人。
她若是想順利出仕,國子監就一定要進。
可讓她去求楊建賢,她又真的很難張口。尤其那個夢格外奇怪,她總覺要麽是有什麽暗喻在裏麵,要麽就是這具身體親身經曆過那樣的遭遇。
若是真是後者,那是原主前世裏切切實實的遭遇,這個楊建賢她就更要謹慎對待。
她看著窗外的落雪惆悵的歎口了氣,想要進國子監怎麽也要翻過年到了二月份,到時再說吧。
新宅的翻新並沒有想象中那樣迅速,畢竟到了年底許多長工都要回家過年,過了臘月十五新宅那邊的翻新就徹底停了下來,田氏那邊一早收到消息,雖然不太情願可還是留在開封過了最後一個新年。
這是曲清言回到曲府的第一個新年,三進的院子裏冷冷清清,隻有曲文海同他們四個孫輩。
那日曲文海發飆後,對曲清言就一直冷著臉懶得理會,除夕夜裏祖孫五人一同守夜,大家圍坐在一起氣氛竟是難得的有些尷尬。
曲清聞的心高氣傲被曲清言一再的打擊,已是快要寫不出文章,自那日從楊府回來,他就將自己關在院子裏,每日卯時就起床開始看書。
他這般勤奮於曲文海而言自是樂見,大明重嫡重長,若是這一輩中隻有一人可以出頭,他自是希望那人是他的嫡長孫。
廳堂中氣氛微滯,曲清言怕冷身上照舊是裹著那件被刮出口子的棉鬥篷,鬥篷拉在身前擋著腿,露在外麵的白花花的棉絮就格外刺眼。
曲文海本就不算和善的目光在落在她的鬥篷上時,瞬間就冷了下來。
“府裏可是虧待你了?”
突如其來的指責讓曲清言有些懵,順著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鬥篷上這才明白他是在說什麽。
沒虧待嗎?旁人的冬衣都有四五身,隻她是兩身,那管事給出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她在長身體做的多了來年就不能穿實是有些浪費。
那曲清鴻和曲清希同是庶子,也沒見著他們穿過前一年的舊衣裳。
她身上的鬥篷還是當年在平縣時,秦氏從外麵的鋪子裏買回來的。
“是清言的錯,這鬥篷穿了兩年就舍不得換下。”
曲文海沒想到她居然敢頂嘴,眉毛豎起就見著她身上的袍子似是也未曾換過。
曲清言也不待他多問,自顧自的又說著:“清言在長身體,袍子做的多了太過浪費。”
曲文海的臉已是被氣的漲紅,抬手指著她,可嘴唇蠕動了好半晌卻是半句話都說不出,這田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還搞這套小動作,難怪曲清言一直心生反骨!
“回你的院子自己守歲去。”
“是,孫兒告退。”
曲清言起身就往外走,身後突然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來人!去請家法,除夕夜公然頂撞祖父,真是學了一身好禮法,我今日就讓他知道何為家法。”
曲文海暴怒,身前的矮桌被一腳踢翻,桌子直直的撞在曲清言的身上,她腿上一陣刺痛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