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湊熱鬧等待下場(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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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當真厲害,十六歲就高中舉人。”
曲清言尚未回過頭就先聽到楊建賢那稍帶溫潤的聲線,她心下一喜急匆匆的轉身,隻順天府的府衙門前人來人往,她一個站立不穩人直直的撞進了楊建賢的懷裏。
砰砰~~砰砰~~
喧囂的街上,一切都已離她遠去,她隻聽到這讓她又喜又憂的心跳聲。
哪怕是睡夢裏,她依舊可以感受到心中鼓脹的酸澀和甜蜜。
她不願長睡不醒,夢中的時間也無法就此停住,兩個風姿各異的男子這般當街摟摟抱抱太容易惹人非議,楊建賢扶著她的肩頭幫她穩住身形。
九月的天,已是秋風高起。
退出溫熱的懷抱她下意識的就打了個冷顫,她癡癡的望著楊建賢不懂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怎樣一份地位。
曲文海和杜誌恒對曲清言向來散養,突然收到她中舉的消息竟是好半晌無法接受。
曲文海突然就想到曲伯中在世時不止一次的同他提起曲清言是個讀書種子。
因著這份在所有人意料外的中舉,曲文海想起早逝的小兒子又激出幾分身為祖父的責任感,命著杜誌恒更加嚴苛的將她拘在學堂中,每日考較功課分析時政做文章,累的她走路都能睡著,再是沒力氣沒時間去想楊建賢。
她沒空惦記不代表曲昭雲不去做夢,前世裏的曲昭雲自在馬車上見過楊建賢一麵,就對他念念不忘,得知他要在春闈後開始議親怕到時她的身份夠不上兩榜進士,乃至狀元探花,就攛掇著秦氏私下裏請了官媒去楊府提親。
一模一樣的被拒,流言四下傳開時曲昭雲在責罵中大鬧曲府,死活要嫁到楊府,正室做不了也不介意為妾,直接將田氏氣到吐血暈倒。
曲文海沉著臉命人將曲昭雲關在院子中,任何人不得前往探望,又雷厲風行的為她尋了個姓張的舉子,趕在十月底將曲昭雲塞上了花轎。
內室的房門被自外麵敲響,曲清言全身是汗的坐起身,前世裏曲昭雲竟是真的嫁了一個舉子。
預期中的將來還沒有夢到,她心下稍有些失落的起身穿好舉人長袍,去到梅園尋曲清聞。
會試作為較鄉試更高一級的考試,考官的入簾儀式更為隆重,一正三副四位考官,這一科的主考官景帝欽點了內閣大員戶部尚書顧恩陽擔任主考官。
而三位副考官中有兩位於曲清言而言都算是有一二交情,其中之一就是禮部侍郎楊忠傑,另一位則是年後就被從山東臨時抽調回來,幫忙主持會試的山東省提學官餘有台。
身為翰林院修撰,成順二年恩科的狀元,他來擔任副考官再適合不過。
曲清言也是前幾日才從千山口中得知餘有台進京的消息,她本是想登門拜訪以表感激之情,卻不想他臨時歸京直接被顧恩陽接入了顧府。
顧家,真正的世家望族,曲清言又哪裏好厚著臉皮登門拜訪,就隻能趕在入簾之日到街上去撞撞運氣。
之前在濟南她就很想見識一番入簾儀式到底有哪些熱鬧,現下終於尋到機會自是要出門走動走動,而曲清聞便更不用講,那人隻要有熱鬧,就一定要湊過去。
兄弟二人穿戴好帶好小廝便出門去了街上,上馬宴原本在正陽門內的禮部舉行,隻尋常人等沒有資格出入外城,便將這一儀式挪到了外圍。
馬車行至中途就再是一步都是走不動,兄弟二人下車就見街上人山人海,全都在往正陽門趕去。
兩人被洶湧的人群推搡著,行至正陽門外的街道上已是衣衫淩亂,頭頂的飄飄巾帶子都擠丟了一根,好不狼狽。
“四弟,咱們怕是湊不到近前了。”曲清聞還是第一次經曆這種陣仗,他三年前雖是已下場一次,但那時曲家還在開封,他跟著幾位同窗一同到的京城。
入簾這日還在緊張的溫書,哪裏想過要出來湊熱鬧。
曲清言也有些傻眼,在濟南府時她因為要躲宗子榮,入簾那日她並未到街上,後來隻聽千山提過幾次,卻是沒想過他口中的人山人海原來是這般模樣……
“兩位曲公子!”
有人站在不遠處嘶吼著揮動手臂拚命的喊著他們二人,曲清言抬眼就見著那人青衣小帽看著有些眼熟,卻是想不起到底是誰小廝。
“兩位曲公子,我家公子在樓上訂了雅間,想邀您二位去到雅間中坐一坐。”
兄弟二人吃力的自人群中擠出自是再不願匯入,隨著小廝進到一旁的望仙樓,行至三樓就見一雅間門前站了一人,麵容隱隱有幾分相熟。
“亞平兄。”
曲清聞拱手喚向那人,曲清言聽到字號就已是想起眼前人身份,詹事府詹事徐大人家中的嫡次孫徐奕航。
“敦敏兄,曲四公子。”徐奕航親自推門將兩人帶入房中,曲清言視線掃過就在房中主座處見到著太子常服的朱瑾鈺。
這人還當真是不死心。
兄弟二人下意識的對視一眼,忙一前一後上前去給太子行禮。
“臣見過太子殿下。”
“嗯,坐吧。”朱瑾鈺撐著頭視線自曲清言身上掃過,眼中的疑惑一閃而過。
雅間極大,還有旁人在此,曲清言餘光一一掃著,一半麵熟一半應是第一次見麵。
隻讓她驚奇的是宗子榮居然也在房中就坐在楊建賢的身旁,那兩人的視線落在窗外,偶爾交談上一兩句,似是並非頭次碰麵。
時辰已是不早,正陽門外高起的台子上,案台、瓜果都已擺放妥當,隻等四位考官連同二十位同考官到場。
“曲四公子,說來你同餘大人倒是頗有緣分,鄉試時你千裏迢迢趕回山東去做他的學生,會試又是他趕來京城做你的老師。”
他這話明顯帶著分意味不明的指代,他狀似隨意的話音一落,房中所有人的視線就都探究的落到曲清言身上。
曲清言挑眉看著宗子榮麵上的玩味,也勾起唇角淡淡的笑開。
“倒是沒想到宗公子有如此多想象力,不過一科尋常考試能被宗公子解讀出如此多含義……難怪清言鄉試隻能位居第二,宗公子這分想象力,當真讓清言慚愧。”
為何會去山東下場,這房中眾人怕是無人不知,而餘有台為何會被景帝臨時召回京城主持大考,這也不是她事先能夠知曉。
這事就向她她說的那般再尋常不過,若非要說有一二巧合,那也隻能說這一科新進中舉前來下場的山東考生都同餘有台頗有緣分。
她這般回,言外之意就是這宗子榮如同長舌的婦人一般,喜歡無中生有。
身在京城,曲清言回懟的底氣格外足,她的話音一落就有機敏之輩笑出聲來。
曲清言抬眼看去,就見對方著一件細領大袖碧色絨道袍,端坐在椅中,通身氣質清潤,全然不像是會做出這等不合時宜舉動之人。
見眾人的目光都落於他處,那人抬眼隻略帶歉意的拱了拱手:“實在抱歉,清衝剛沒有忍住。”
他這話不說還好,這般刻意的解釋一番,倒是讓宗子榮漲紅了臉後又漲紅了眼。
他在山東時又何曾受過這般委屈,滿室人的目光似是而非的落在他的身上,隻看得他越發狼狽,一揮袖也不管是否還有太子殿下在場,摔門離去。
曲清言倒是沒能想到這宗子榮紈絝的外表下竟藏著一顆玻璃心,她側過身拱手向顧若鴻行了一禮,顧若鴻倒是隻笑了笑,未再多言。
這般插曲過去,眾人再將視線落於窗外就見著戶部尚書顧恩陽已經帶著三位副考官及二十位同考官登上高台,開始入簾儀式。
太子先一步起身行至窗邊,跟在他身邊的是徐奕航,身為詹事府詹事家中小輩,他們隻能也必須同太子交好。
旁人小心的圍在太子身旁,一字排開在窗前站好。
曲清言同曲清聞隻覺幾個換位後,兩人便不經意的湊到了朱瑾鈺的身旁。
“你們是刑部侍郎曲大人家中小輩?”
太子視線一直落在台上的顧恩陽及一眾考官身上,問的極為隨意,曲清聞卻是恭謹的回著:“回殿下,是。”
“這一科準備下場?”
“回殿下,是。”
沒有聽到曲清言的聲音,朱瑾鈺側過頭就見曲清言不知何時已是換了位子,站到離他幾人遠的位置正津津有味的看著入簾儀式。
“聽聞曲大人家中兩位小輩都有登榜之才,這一科想要取中應是不難吧。”
這話曲清聞哪裏敢接,忙躬身回著:“殿下過譽了,臣與臣弟隻是下場碰碰運氣。”
運氣好自是可以高中,運氣不好……他們不能接受自己運氣不好。
朱瑾鈺視線在曲清言身上又繞了兩周這才隨意的嗯了一聲,結束了兩人間的無話找話。
窗外,顧恩陽已是同眾考官上了八抬大轎,有儀仗敲敲打打向著貢院行去,人群又推搡著追著轎子遠去,正陽門外的熱鬧暫時告一段落。
喧鬧遠去,街上突然變得無比清冷。
立在窗邊的一行人又各自在房中尋了位子坐好,曲清言心中存著幾分疑惑,就不經意的坐到了顧若鴻身旁。
隻她一落座,顧若鴻就挑眉對著她又笑了笑。
微潤好看的眉眼在這笑容中若一泓清泉沁人心脾,這笑容太近,讓毫無防備的曲清言小心髒忍不住噗通噗通的一陣亂跳。
若說這京中還有誰的才名能立於楊建賢之上,雖沒有正式參比過,但這位戶部尚書府中的嫡長孫定是不二人選。
出身世家,家中長輩又重權在握,他的出身注定就同曲清言幾人不同。
這位顧大公子向來深居簡出,極少外出應酬,不說曲家兄弟入京一年沒見過他幾麵,就是楊建賢這般自小在京中長大的,同他也不甚相熟。
這樣的人剛剛幹嘛要幫她?
曲清言壓製著心頭不爭氣的亂跳,想要同對方隨意談上幾句,又怕他再那般作孽的笑。
她真沒辦法控製這身子的自然反應,到底不是真男兒,她不知何時又添了個毛病,見到顏色好之人這身體就下意識的想要嬌羞臉紅,讓她克製不住然後無比唾棄。
“清言兄是想知道剛剛我為何會出手相幫?”
許是看出曲清言的不自在,顧若鴻眼角的笑意愈發加深:“其實也沒什麽,不過是清言兄未到前我就已是有些看不慣,剛剛不過是趁機罷了。”
隻是如此?
曲清言心中雖是不信他這套說辭,卻還是拱手道謝:“不論如何,清言謝過清衝兄剛剛的解圍。”
街上的行人隻剩三三兩兩,太子外出時間已是不短,他起身視線再次自曲清言身上掃過後,再是頭都不回的出門。
太子一走房中眾人也沒了再多逗留的打算,會來觀看入簾儀式,大部分人這一科都要下場,下場在即便都不願在外閑逛。
顧若鴻起身,又是掛上差點讓曲清言麵紅心跳的笑:“清言兄,敦敏兄,若是有緣貢院中見。”
這顧若鴻二十有二,這一科還是第一次下場。
兄弟二人回到曲府,岔路口上沒了再湊到對方房裏的心思,各自回房午歇去了。
二月初八一早貢院大門洞開,所有下場的考生都要一早到門前排隊,檢查行李等待入場。
曲清言這一晚睡的格外累,許是前幾日在望仙樓遇到的人太多,再次讓她有所觸動,這一晚她竟是夢到了這一科下場的考題!
上萬學子寒窗苦讀隻為一舉高中天下知,這四書五經文的考題有多重要,誰人不知!
她居然能夢到前世裏的考題……前一世的主考官似也是戶部尚書顧恩陽,不過副考官裏卻沒有餘有台,除了楊忠傑另外兩位都是翰林院的編修。
她渾渾噩噩的踩著夜色同曲文海、曲清聞一道出府,她隻要一想到那幾字考題就忍不住心神搖蕩。
曲文海見她自出府時起就魂不守舍,隻當她是第一次春闈下場太過緊張。
“清聞、清言,你們二人年紀尚小,這一科高中自然好,中不了也還有下一次機會,無需有太大壓力知道嗎?你們隻盡全力將平日裏杜先生教你們的學問全部發揮出來,便也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