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見

    “姐，我昨晚夢到小雨了。”

    “你前女友？”

    “嗯。上次我們見麵我告訴你的那個。”

    “她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嗯，是啊。”

    “你還愛著她？”

    “我不知道。”

    “不愛她怎麽會夢到她？”

    “我經常會做這個夢。”

    “這是因為，她其實一直都在你的心裏，隻是你自己壓抑了。因為畢竟人家已經結婚了，你愛也沒有辦法了。”

    他沒有理我，隻是說著自己的夢：“小雨說心裏難過，叫我出來，我就出去了。她不喜歡我抽煙，我偷偷的出去抽了根煙，回來就找不到她了。然後我就一直喊寶寶，可是一直找不到。我就一直喊，一直找，一直找……可是都找不到。姐，我找不到我的小雨了……”

    我聽他說著，仿佛看到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在黑夜迷霧裏昏暗的路燈下，茫然四顧。他嘴裏叫著他的寶寶，可是回應他的，隻有自己的回聲。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個方向跑，他隻是試圖撥開團團圍住他的濃霧，他的寶寶丟了，他的寶寶會害怕的。

    “我知道小雨心裏難受。因為我一直偷偷在看她的微博，她說她結婚後一直過的不好。姐，我一直心裏有個結。我看到小雨說過的不好，我心裏忽然很難受，我氣我自己。如果當時我們不是在手機裏分的手，或許一個擁抱，現在就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如果小雨離婚回來找你，你還會接受她嗎？”我問。

    他很肯定的說道：“會。”

    聽到他的回答，我心中歎了口氣。他一直說自己不知道什麽是愛，不知道愛是什麽感覺。可這不就是愛嗎？隻要是她，不管她經曆過什麽，不管她曾怎樣的讓自己心痛，隻要她回頭，他就會接受。因為是她，所以什麽都能接受。

    我說：“你這就是愛啊！”

    他說：“不，不，不是的。我隻是不甘心，不甘心我對她那麽好，她還放棄了我。”

    我輕輕的笑了一下，好吧，你說是不甘心就是不甘心吧，你高興就好。不甘心，會在知道她過得不好的時候，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會一次次在夢裏去尋她，會隻要她離婚了立馬就接受她？

    （二）初戀

    小雨不是我的第一個女朋友。

    我的第一個女朋友，是高一的時候。她是學霸，而我是學習上的渣渣。可是她太漂亮了，班花，我就追她。我對她說，我為你努力，我們一起考同一所大學。

    可是我的初戀，隻有21天，就分手了。後來到了高二，她輟學。從此我就更沒心思學習，然後被我們班最差的學生，帶去上網。現在想想，我的高中，基本是在網吧度過的。那麽好的時光，現在說出來都感覺羞恥。有個秘密，從來沒有人知道：那時候我上網上到沒錢，就把補考的錢拿去上網。今天終於說出來了，嘿嘿！而且，你知道嗎？最可惡的是，那個帶我去上網的最差的同學，拿到了普高的**。而我竟然隻拿了職高的！

    然後高中畢業，我就去了上海打工。**杯知道嗎？我去了他們的上海分公司，一個月800塊錢，跟車送貨，還要輪流燒飯。我幹了20天，就回來了。

    回來後做了激光手術，然後當了兵。

    退伍後在家呆了一年，那一年我開始拚命學習，考公務員。我幾個月沒有出門，然後有一天下樓，感覺自己在打漂。國考的時候，我考了第二名。怎麽樣？還不錯吧？可是命運就這麽奇怪。麵試的時候，第三名是大學生士兵，有加分政策，總共兩個名額，於是第三名把我給翻盤了。後來我一直再考，可是時間越長，人越疲，越考越差。

    所以你知道為什麽現在我不敢找女朋友吧？我怕別人問我收入。在這麽好的單位，按理說工資很高。可我不是公務員，我是合同製的。我的收入隻有公務員的一半。

    （三）虧欠

    我考公務員時，定了半月談。後來不想考了，就把它們放閑魚上準備賣掉。

    我剛來的時候，我們單位的房子都分完了，我就買了同事的毛坯房。在我們附近有個我們係統的學院，有個叫玨的大四學生妹想買我的書。玨和我還價，還了兩個星期後，她要了我的微信，就開始追我。玨很漂亮，很幹淨，幹活又利索，正好我沒有女朋友，就被她拿下了。雖然中間有點曲折，因為她前男友來找我，罵我不是個東西，挖牆角。我問玨怎麽回事。玨說是已經分手了，可她前男友說他沒有同意。後來竟然知道玨為她前男友還打過胎。打過胎啊！我就說我們分手吧，我不能接受。可是後來還是又被她追回去了。

    我們重新開始後，我讓玨在我們院裏租了房子。然後我們同居了。我經常說我晚上加班，其實就是去玨那裏了。

    直到現在，玨還是住在我們院裏。隻是我再也沒有看到過她，因為我太宅了，千年宅男。但是我知道她住在那裏，一直沒有搬走。

    那時候我們準備結婚，我和我媽說玨，說我喜歡她，我要娶她。

    可是我媽不同意，很多的反對，比如她是農村的，比如她太矮了……我說不過我媽，我就和她說分手。

    你知道我是很孝順的，但我感覺我很卑鄙。玨很愛我，她一直哭，一直哭。我覺得我這輩子都對不起她，都虧欠著她。直到現在我還天天想起她，但是我正在努力的一點點忘掉，我要把那時候的事都慢慢忘了。

    （四）分手

    然後，就是小雨了。她是我舅媽弟弟學校的語文老師，班主任。

    其實小雨長得並不是特別漂亮，也不醜，很平常的樣貌吧。性格吧，也不是很好，脾氣還很大。但我就是一眼就愛上了她，特別特別愛。或許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吧。

    去年年二十五六的時候，我和小雨認識了。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歡我，但是我管不了這麽多了，回去後我就向她表白。我想著哪怕她不喜歡我呢？至少我也努力了吧？但是沒想到，我表白成功了。兩天後，我們就在一起了。

    晚上我開車去她的城市，帶她出來散步。

    我想牽她的手，但是認識的時間又不長，我又不好意思……我就拿了我的車鑰匙在手上搖搖搖——因為我的車鑰匙裏應該是有顆螺絲掉了，晃起來的時候就會有聲音。

    她就要看。

    我說，你真的要看嗎？

    她說，嗯。

    我說，那你把手伸出來。

    然後，我就牽到她的手了。

    年二十八的時候，我帶小雨去風景區玩了一天。

    雖然是冬天，很冷，可是我倆每天都會出來逛。每天都不想早回家，就覺得呆在一起的時間不夠。

    年三十的時候，我們這邊習俗年三十晚上給爺爺燒紙。我每年都燒，除了當兵的時候。可是去年，我沒有給我爺爺燒紙。我開了30公裏的車，去陪小雨放煙花。

    為了在哪裏放煙花，我們想了很多地方。最後去了她上高中時候的學校操場上。我們圍著操場走了好長時間，好想在一起跨年，可是女孩子晚上必須回家。所以把她送回去後，我就開車回老家了。

    我到家大概11點的樣子，我們互道了晚安。

    其實我那時候特別困，但我還是定了鬧鍾，我要在2016年零點第一個和她說新年快樂。沒想到她也沒睡，她也在第一個和我說新年快樂。

    大年初二，我就去了小雨家拜年。

    小雨是單親家庭，父母離異。她和她媽媽還有mèi mèi一起生活。

    我先接了她去大超市買送她媽的禮品。那天我回去後，我媽就問了我買的啥？我說啥都買了，就是沒買酒。我媽說，交待你了要買酒為啥不買？我說，我想的她家又沒有男人，我買酒幹啥？還不如拿這錢買別的了。我媽說，她家自己不喝，可以用來送人啊。

    我這才知道原來這是我們這邊的習俗：男朋友年初二去拜年，是要送一箱白酒的。

    我去的時候她媽在廚房做飯。我跑去說，阿姨，我來幫你吧？她媽不冷不熱的說，不用。然後，我就去看她mèi mèi，她mèi mèi在學習。我給了她mèi mèi500塊錢壓歲錢，她mèi mèi就說了句謝謝哥哥。後來也沒有告訴她媽和她姐。我太沒有經驗了，不知道應該當著她媽的麵給，不然以後她媽也不至於那樣不喜歡我。

    我既然都來她家了，所以我就經常去她家了，很理所當然的。小雨是老師，有寒暑假，但是她媽媽要上班，很多時候都不在家。

    我記得2月11日晚上小雨說她想吃餛飩，我就趕緊現學。一個人跑去超市買材料，再買了個保溫杯。然後第二天早上下好，裝在保溫杯裏，開車給她送過去。以後每天早上出去都會給她裝上一壺。保溫杯很好用的，天冷，不想給她喝涼的。

    我送過去，她和她mèi mèi兩個人吃。她問我吃了沒有？我說吃過了。其實，早上怕她餓，我下好就趕緊送過來了，根本顧不上吃。就在她們吃完，我洗碗的時候，偷偷的喝點她們剩下的湯。

    後來有一天，我帶小雨上湖邊玩。她本來就暈車，那個湖有點遠，大概80公裏吧，都怪我考慮不周全。她回來後就生病了，肺炎。她媽就怪我，說，真想把我給扔出去。從那時候開始不喜歡我。我帶她去社區吊水，沒有好，又帶她去縣醫院。她因為生病，請了幾天假，我舅媽幫她代的課。

    小雨不喜歡吊水，怕疼。打針時，手都腫了，看著挺心疼的。我一直都陪著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心疼她才好。

    有天打完針，她哭了。哭的很傷心。回到家自己邊哭邊煮薑湯。

    她mèi mèi就請我先回去。

    我就下樓了。然後在車裏呆著，也沒走。

    後來知道，她說她冷，冷的沒人心疼。

    我說我又不是你，我不知道你冷，你冷你告訴我啊，你又不說。

    後來，小雨的媽媽給她買了一條金項鏈，說，聽別人說，拴住女兒，別被小鬼抓走了。有次吃飯時故意大聲的說，我家這房子以後給小女兒的。弄的我好像是看上了她家的房子一樣，好尷尬。然後又問我有沒有房，在哪個位置，有沒有車，是不是全款……說如果沒有，就不會把女兒嫁給我。我馬上說全款的，二壞內的。

    我怕小雨心裏不舒服，等她媽不在的時候，我就和小雨說：要是我有女兒，我也會這樣問的，做媽的都怕女兒吃苦的。

    那時候去她家，我每次都會帶上吃的。龍眼是必須買的，因為她愛吃；還有話梅，薯片……到現在我身邊還總會備著這兩個東西，習慣了。

    我們每次出去，她就會用她黑色的小皮包裝上吃的，讓我拿著。我有時候就開玩笑說，你自己不拿，老叫我拿幹什麽？她就生氣，搶過去。我就一直和她說好話，道歉，求她。後來我也買了個包，特意裝好零食和熱水，自己帶去。

    其實那時候我一直想帶她回家的，後來不是生病了嗎？就想的等她好了再帶回我家去。可惜，永遠都不會再帶她回去了。想想，去年年三十我還當著我們全家親戚30多人個的麵說，中秋節一定帶回家。嗬嗬……

    qíng rén節的時候，我在網上定的花。我第二次送人花，第一次是送給我媽，這一次是送給她。因為是網上定的，不讓到店取。結果她生氣了，說別人都是男朋友自己送花，她的卻是快遞送的。

    等到她生日時，我想送點特別的禮物。我去圖書館泡了一個星期，偷偷的把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的報紙偷回來，再買了一束鉑金玫瑰送給她。本來好好的，她媽又出現了，說我送的是假花。後來我一想，她媽的意思就是在影射“假話”吧？當晚我又重新定了玫瑰給送過去。

    小雨有個朋友，關係特別好的那種，我不知道是不是後來結婚的對象，我估計不是。因為她一直說那個男的隻是男閨密，他們是兄弟。

    可是這個男的，也是後來我們分手吵架的原因之一。

    小雨的奶奶去世已經幾年了，但因為她爸爸出軌的原因，她一直不原諒她爸爸，所以也沒有去給她奶奶祭拜。去年清明時，她就說和我一起去祭拜下奶奶。因為她不想見她爸爸，所以就問她大伯，奶奶的墳在哪裏？因為沒有刻碑，我們找不到，後來就說2017年我們再去。真的很遺憾，我們就沒有2017了。

    然後有天晚上8點鍾，我就說我要走了。她說你為什麽這麽早就走？我說呆會兒8點多你媽回來了，我怕你媽，凶巴巴的。她就生氣。我也生氣，我說那以後我不走，非要等你媽回來我再走……我倆就越來越不高興，她說你走啊，你走啊！就是嫌我慫的那個意思。我也很生氣，轉身就走了。

    後來我們就不太說話，好像都拗著那個勁。但是因為她才生完病，又自己一個人在家，我心裏總不放心。就每天還是開30公裏的車去她家樓下，我就想的，如果她能找我，我馬上就跑上去。

    她有次發信息給我，說你的顏料在我家。

    我說不要了，扔了吧，全都扔了。

    我直接掛了diàn huà。

    她又打來，哭了。

    我一聽心就軟了。本來我已經開車準備往回走了，我又掉頭回去。我說，寶寶，我們能不能不分手？

    她就說我是豬頭。

    我說我是豬頭，我就是豬頭。我說你等我5分鍾，5分鍾我馬上到。

    她說你飛嗎？

    我說我每天都在你家樓下。

    她就說我太傻太笨，這樣隻能把自己感動的要死，別人卻不知道。

    我說，那有什麽？假如你打diàn huà找我呢？

    到四月份，可能要分手了吧，我總感覺小雨會離開我。

    就是一種預感。

    我就天天去陪她。

    我有時候總喜歡抱著她，不敢放手，怕我一放手她就走了。

    那時候小雨自己一個人在家，她媽媽上班，mèi mèi要高考，她又不會煮飯。我就每天早上9點曠班，去菜市場買菜，再開30公裏去給她做飯。下午再回來上下午班。下班後再開30公裏去給她做晚飯。

    然後她說她要去培訓，去其他市裏。

    我說明天早上我送你吧？

    她說不要送，然後就走了。

    那天晚上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見到她了。但當時我不知道，雖然她後來很少聯係我，基本上我給她發消息，都得不到回複。我想肯定是太忙了，沒幾天就會回來的，也就沒在意。小雨回來時，我說我去接你。她說，有人來接。我問她是誰？她說是她的那個男閨密。

    我說哪有自己女朋友回來，讓別的男人來接的？這樣我受不了。

    她說，不管，你自己看著辦。意思就是，就算你來了，我也不會坐你的車。

    過幾天，小雨說她媽媽不喜歡我，分手吧。

    其他的我沒有再問，我不想知道。

    我想到玨，我愛小雨，就像玨愛我一樣。我離開玨時，是同樣的理由，同樣的情景，玨那麽愛我，我仿佛看到玨在那裏哭，一直的哭。我的心裏也在哭，我多麽愛小雨啊！為了她，我什麽都能做，什麽都願意做。可是，還是分手了。

    我說，果真老天是有眼的，你怎麽對別人，別人就會怎麽對你。欠了的，總是會有一個人去收回來。

    然後6月份的時候，我聽我舅媽說，小雨懷孕了。10月份，她結婚了。

    每次想她的時候，我就會聽這首歌：林俊傑的可惜沒如果。然後我就會哭……

    有時候我在想，要是小雨沒有結婚，我會不會去找她？她那麽多愁善感，我就喜歡靜靜的坐在她身旁，哪怕一句話不說，隻要能陪著她。

    我經常做夢夢到小雨，每次我都會找不到她了，我好害怕，好著急……我就喊，寶寶，寶寶……可是，我的寶寶再也沒有讓我找到過……

    （五）感受

    對了，姐，今晚我去約會了。

    在和你說我的戀愛史之前，我剛約會回來。

    她叫潔，我和她比較相像吧，都有點二，都大大咧咧的。潔在微信裏叫我表哥。今天結賬時，她突然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叫我：表哥，你看，掃這個有優惠！那麽多人（捂臉）……

    回來後，潔給我說，表哥，有件事要和你說。我問她好事壞事？她說，你太高了。潔說她不能站在我麵前，她在高個子麵前沒有自信，就想站遠遠的。潔問我，你知道我的感受吧？

    我知道她的感受，也知道她在說什麽。

    姐，你知道吧？

    （六）情債

    我當然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隻是心中很是感慨。

    他終於把他心中多年放不下的東西給說出來了，突然感覺人就輕鬆了。在自己的心裏，有些過不去的坎，也就過去了。

    感情的債，不是你欠我，就是我欠你。在沒有結果的愛情裏，總是會有一個虧欠與一個被虧欠的人。總是會有一個人背負著心裏的十字架，在這人世間行走。有些情債，欠下了就是欠下了，永遠都不再有機會去償還。

    他說，他好怕自己還會夢到小雨。

    我說，如果還要夢，那就夢吧，沒有什麽關係的。不去在意就好了，對吧？她在你心裏太深，說忘就忘，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已經結婚了，再夢，也不要去管那個夢了。

    他的故事，讓我想到釋迦牟尼的一句話：伸手需要一瞬間，牽手卻要很多年。無論你遇見誰，他都是你生命該出現的人，絕非偶然。——若無相欠，怎麽會相見。

    既然相見，為何還要繼續相欠？還是，此生的相見，隻是在延續上一世的未完的情結？就此一別，是永不再見？還是也不再欠？

    釋迦牟尼的一句話：伸手需要一瞬間，牽手卻要很多年。無論你遇見誰，他都是你生命該出現的人，絕非偶然。——若無相欠，怎麽會相見。既然相見，為何還要繼續相欠？還是，此生的相見，隻是在延續上一世的未完的情結？就此一別，是永不再見？還是也不再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