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年正月末，北京大雪的第二天，我踏上了前往北京的列車。

    我到達時，雪已停，豔陽高照。隻在街道陰麵背陽處能見未化積雪。

    前幾年亦常來北京，卻每每行色匆匆，不敢聯係同學好友。今次時間寬裕，各與相約。雖相隔多年不見，然再見時，仿佛分開隻是在昨天，莫不溫馨。

    現城市多共享單車，每日出門歸家時，總是騎上一輛小黃車，在大雪已消融的春天的北京大街上飛揚如風。抬頭，藍天白雲，甚是美麗。

    早上，畢老爺載我和張姐、小李一起去了空總與中海，現場看了設備實物，概念明確清晰了許多。下午無事，受小李相邀，午飯後往白雲觀一遊。

    我是常來白雲觀的。從前與一摯友，每年前往許願，第二年便會還願，一直堅持不曾中斷。後因突然有事，環境發生了大改變，不能繼續此行，心中甚是遺憾。每每念及，總是不由感慨。

    出門後，我與小李各尋一輛小黃車，打開手機地圖導航，開始了前往白雲觀之行。地圖顯示，從方莊芳城園出發至白雲觀，共11公裏。從芳星路出發，上芳城路，轉芳古路，進入左安門西濱河路……至蓮花池東路，再前即是白雲觀路，白雲觀就已幾近在眼前了。

    在左安門西濱河路，有近兩公裏的直行。我說，這就是我上一次回來時所走的路。周日與朋友高及他家小夥子相聚，等晚飯之後，天色已黑。畢竟是剛在北京騎行，路是不熟悉的。我猶豫是騎車返回還是乘坐地鐵之時，就已開啟了一輛小黃車走上了回去的路途。

    途中經過天壇公園，數年前我帶家人遊玩北京時，即在天壇附近連鎖酒店住宿。因跟旅行團家人太過勞累，我們完全自己獨自遊玩，倒也是看景休息兩不相誤。隻是因時間問題，終是沒有領上他們前來近在咫尺的天壇。

    後過德雲社，我笑說，去找小嶽嶽吧？德雲社在天橋。天橋在舊時，是北京城賣藝人雜耍唱戲的集中地，想來那時無不熱鬧非常。《啼笑因緣》裏樊家樹若不是當初去了趟天橋這“酒旗戲鼓天橋市，多少遊人不憶家”的民間賣藝之地，又怎會認識秀姑與鳳喜？又怎會有這一出啼笑因緣流chuán shì間？

    再然後過牛街，我向小李介紹道，這裏是回民的居住區。看街道兩旁的建築與店麵，無一不是穆斯林的風格與清真的食品。經牛街西口往右安門內大街，即是陶美人的家所在之地。周六我與陶、林、顏四人在複興門同學聚會，午飯散後，我和陶即騎車到了她家，這是我十年後再來她家。十年前前來，是她女兒出生，我前來送禮品表示祝賀。而今，再接上剛練完舞蹈的小姑娘，已是一個小陶美人矣！

    一路閑聊，並向小李介紹著我對北京有限的認識與知識，不知不覺就已到達目的地——白雲觀。還車時看行程，用時一小時零五分鍾。

    買票進入觀內，過投票口，有一箱內放有香，一票可取一盒。再取了兩張紀念票，交與小李一張，我自己的放包內收好。

    進門不遠有一屋，大字：請香處。我問小李，你請香嗎？小李說不請。我向屋內女士道：我前來拜財神，應該請哪種香？女士拿給我一把，說：請這吧，共九支，一起燒給財神即可。我問：多少錢？答曰：二十元。付錢後取香前往觀內走去。

    白雲觀初建於唐開元二十六年，原名天長觀；金明昌三年重修，改名太極宮；金泰和三年，太極宮毀於火。元初道教全真派長春真人丘處機奉元太祖成吉思汗之詔駐太極宮掌管全國道教，遂更名長春宮，為中國北方道教中心。金正大四年丘處機逝世，其弟子尹誌平在長春宮東側建立道院，取名白雲觀。元末年，長春宮等建築毀於兵燹，白雲觀獨存。

    明洪武二十七年重建前後二殿及附屬建築，正統年間更大規模重建並添建，使觀之規模趨於完美。明正統八年正式賜額“白雲觀”。

    白雲觀坐北朝南，分為中、東、西三路及後院四部分。

    進觀內首見山門，簷下額書“敕建白雲觀”。其後即見一南北向單孔石橋，名：窩風橋。橋下無水，橋身兩側懸有古銅錢模樣各一枚，刻有“鍾響兆福”四字，錢眼內有一小銅鍾。一說此橋為紀念全真教創始人王重陽所建，當年王重陽棄家出遊，在陝西甘河橋遇異人授其修煉真訣，乃出家修道，創全真教派。後全真弟子修建“甘河”（幹河）橋以紀念。

    橋下多銅板“一說實為鐵片”，每每散落其下。古人原用銅錢投擲錢眼，若擊響銅鍾，為大吉利之兆，福星高照也，此即為“打金錢眼”。橋旁即有購買銅板處。

    過窩風橋，其內一麵闊三間，進深一間，名“靈宮殿”，內奉王靈宮像。殿後左右兩側有方形二層建築，東為鼓樓，西為鍾樓。

    行至其後，遊人漸多，焚香朝拜者虔誠跪拜，香火興旺。正麵為玉皇殿，其台基為“凸”字形。殿麵闊五間，三間前列月台，供玉皇大帝神像。其左為“財神殿”，此乃生意人必拜之處。殿內供奉三位財神，正中為文財神比幹，左側為武財神趙公明，右側為武財神關羽。趙公明即趙公元帥，元始天尊封為正一龍虎玄壇真君，統領招財、進寶、納珍、利市四神；關羽即關聖帝君，是全能之神，管轄範圍極廣，財神之職隻是其中之一。

    因隻能“殿內朝拜，殿外焚香”，於是我將隨身背包交與小李，然後整理衣服與頭發，雙手持末燃之香進入財神殿內，於比幹、趙公明、關羽各神像前俱行道家跪拜禮，祈求財神保佑今年一年生意興隆，平安順利。禮畢，出殿。每殿前均有油燈與焚香爐，供朝拜者燃香與焚香之用。至油燈處，將九支香一並拆除外邊的塑料，探入油燈的火內。風大，吹得油燈的火有點亂跳。此時過來一老婆婆，向我問詢，我一一作答。我將香拿出查看是否全部點燃，不放心又放進去再點了一下。我對老婆婆解釋道：香火就得燃得旺旺的，越旺越好。

    點燃香後，再在殿外持香三麵朝拜，後插入焚香爐內離開，往後走去。

    再往其後即為“老律堂”，老律堂也是觀內道士宗教huó dòng的主要場所。殿麵闊三間，勾連搭建築，前出月台。殿內供奉全真教祖師王重陽七大弟子像，丘處機居中，兩旁為：馬玨，譚處端，劉處玄，王處一，郝大通，孫不二，世稱“北七真”。

    我向小李說道，此處為道士們的huó dòng之地，有時候來能看到道士們做功課。

    正說話間，已步上台階，行至殿前。

    見有一穿著與我們普通百姓無異，但衣衫襤褸，滿是汙垢的清瘦中年男子，於是問道：您好，請問老律堂是主殿嗎？

    清瘦男子微笑答道：老律堂即是主殿。

    隨後將手中一張a4大的粉紅色宣傳紙指給我看，其下端寫道：農曆二月初三，是文昌帝君聖誕之日。文昌帝君為主宰功名祿位之神，凡是有求功名、學業者，可向文昌帝君虔誠祈求，以得星君保佑。——注，文昌帝君非現熱播劇《三生三世十裏桃花》中的東華帝君。

    清瘦男子雖外貌粗鄙，然聲音溫和，不急不燥，目光堅定，麵容慈相。我不由得聽他詳細說起來：“今天是你們的機緣，上午做了一場法事，是集體祈福；下午三點二十還會有一場，是個人祈福。你們可以在旁朝拜，祈願。成年人可求功名，讀書人可求學業。”然後指導我們，打開手機，搜索“文昌帝君寶誥”一文，告訴我們，現在我們可先行前去朝拜，並在心中誦讀“文昌帝君寶誥”全文，從“文昌帝君寶誥”，讀至“更生永命天尊”即是。可多次誦讀，誦讀次數越多，福將越多。

    我將進門處所取之香打開，進殿跪拜之後，出殿點燃，而後插入香爐。即在旁側向清瘦男子請教，同時等候。

    我問道：“請問您是觀內之人嗎？”

    男子道：“我不是觀內的，我師傅是。”

    “那您是出道之人嗎？”

    “我是出道之人，但我不是全真教的，我是正一教的。”

    我對道教的知識不是很深入，隻知道全真教，並不知道正一教。於是問道：“正一教？也是道教的嗎？”

    “是的，道教分為兩個教派，一為全真，一為正一。我就是正一的。”

    “哦，這樣啊。白雲觀是全真的發源地，那正一是在哪裏呢？”

    “正一是在江西龍虎山。”

    “那您是北京人嗎？還是特意從江西過來的？”

    清瘦男子笑道：“我就是北京人。”

    “我能請問下，您有道號嗎？不知怎麽稱呼您？”

    “我有道號，我號道明。”

    “我可以稱呼您道明道長還是道明師兄？”

    道明說道：“你不用稱呼我，有關道教的知識你也不用知道的太多，因為你不是修道之人，知道的多，反而心就亂了……”

    聊至此處，觀外聚做一堆的道士們說道：開始吧。於是紛紛入內。

    道明示意我進去殿門之內，於是我向道明微一躬身，便進入殿內剛才我跪拜之處站立。而後見一高大男子從內堂出來，穿上了道士給他的道服，手持一柱香，按道士指定的位置站立——此場祈福即是該男子所做了。同時，左右兩側的道士們穿上了紅色的道袍，各立其位整場法事中，他們要負責擊打、吹奏各樣樂器，並配合唱誦經文。在樂聲陣陣，香霧繚繞中，三位身著華麗法衣的道長依次出現，立於法案下的三個蒲團之前。中間一位著紫色對襟長袍，兩邊二位各著藍色對襟長袍，上均用金黃等各色絲線繡著日月星辰、瑞獸寶塔種種圖案，頭戴蓮冠，腳踩雲履，手持白色朝板。

    隨後便開始誦讀唱念，跪拜行走，動作極其豐富，腳步有如京劇中的步伐，每一段之後三人轉圈依次站立中間位置進行。雖我們平常之人並不能懂得他們所唱念之詞意，也不能夠知道他們這些姿勢動作的含意，然看他們動作連貫，嚴肅認真，隨著法衣在他們行走、手勢下的擺動、展開，似仙鶴般清高聖潔；唱念之間，猶有餘音繞梁，仿如仙樂般純淨無邪。道家是中國本土的文化，他們的精神是質樸純粹的，他們對世界的神秘力量的景仰也是極原始的。我非道家的信徒，然我崇尚道家的文化。

    我與其他信眾，雙手作負陰抱陽之道家揖手禮，虔心的隨著道長們的節奏跪拜祈福。當道長們念到祈福者姓名地址出生年月時，我在心中將家人、摯友的姓名、地址、出生年月默默的讀出。並打開手機開始反複誦讀“文昌帝君寶誥，誌心皈命禮。不驕帝境。五真慶宮。現九十八化之行藏。顯億千萬種之神異。飛鸞開化於在在。如意救劫以生生。至孝至仁。功存乎儒道釋教。不驕不樂。職盡乎天地水官。功德難量。威靈莫測。大悲大願。大聖大慈。九天輔元。開化主宰。司祿職貢舉真君。七曲靈應。保德弘仁大帝。談經演教。消劫行化。更生永命天尊。”

    我去過全國各地的好幾所知名道觀，但此行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能夠全程參與祈福法事的進行。

    整個法事完畢，眾人紛紛出至殿外。一女子與道明感慨到：“這真是我們的福氣，能正好碰上祈福。”

    道明微笑道：“是啊，這實是很難得的機會，因為你們不會的經文，有人幫你們念了；你們不會的禮，有人幫你們拜了。”

    道別道明，我與小李繼續向後行去。沒轉多久，安保人員便前來向我們說道：“今天已下班了，不要再進去了。”同時關上了門。

    我們一看時間，竟已到了四點半，是他們閉觀的時間了，隻得往外走去。

    行至藥王殿，我對小李說，稍等我一下。因我父親每到五月初五即會祭拜藥王，途經藥王殿，我沒有不拜之理。雖已閉門，我也在殿外行拜禮。心中默念：藥王孫思邈、華佗、張仲景，願保佑我與我的家人無病無災，保我父母小兒身體健康，願保佑我等世間凡人皆健康。

    往外走時，遠遠的看到道明雙手各拿一果籃正往前走，看樣子應是信眾供奉之物。也不知道明拿去了哪裏。隻是感覺道明是個真正的修道之人，雖不修邊幅，也因正一派不用著道服，不住觀，不蓄發，但是同樣的給人清苦寂寞之感，卻又似乎神聖超凡。

    出至觀外，遊人已三三兩兩散去，頓時清靜了許多。

    我們一路隨意前行，尋找小黃車，開始返回的行程。

    這一次白雲觀之行，是我這幾年心中的一大記掛。隻因當年與摯友約定，年年當來還願。今日了此心願，還能親身為家人、摯友祈福，一路行來，仿佛還是與摯友同行，莫不欣慰。

    2017年3月1日星期三於北京芳城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