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兩旁，不時看到一具屍體。屍體身上有刀傷，鮮血染紅了黃沙。

    屍體都是老弱，多半是嫌棄他們走得太慢。

    誰都想不到，人族複興會如此狠辣，視人命為草芥。

    西荒人隨時都掙紮在死亡線上，能夠活下來的人，即使腦子很笨，直覺也會告訴他們正確的做法。

    加快腳步，噤若寒蟬。

    早上天氣涼爽，出發的時候還有薄霧，正是趕路的好時候。

    恐懼讓大多數人都顧不得疲勞，隻是埋頭向前走，生怕自己落在了最後，成為下一個挨刀者。

    時間流逝，太陽越爬越高，荒原上的氣溫不斷提升。到了中午，毒辣辣的日頭狂暴的炙烤大地，氣溫達到了全天最高，約有四十度。

    每個人都呼吸困難，汗出如漿，攪起的沙塵混著汗水，把每個人都塗得髒兮兮的。隊伍整體慢了下來，不時有人中暑暈倒。

    那些暈倒的人，被毫無例外的斬殺！死亡的人數迅速的增多，殺人者卻依然麵不改色，個個神情冷漠動作熟練，看起來他們已經習慣了。

    有人被嚇瘋了，尖叫著衝出隊伍向荒野裏狂奔，一名精兵立即衝了出去。

    長期生活在饑餓線上的人，自然跑不過訓練有素的精兵，毫無懸念的被扯住頭發拖了回來，扔在前進的隊伍邊上。

    隨後就是一幕人間慘劇！

    大刀飛舞，從腳剁到頭，血肉飛濺，慘呼淒厲。

    那人驚懼的慘叫著，拚命向前爬行，碎肉、血漿、腸子、肝髒，散落出十幾米遠。

    不少人當即嘔吐，更有人被嚇暈。

    暈過去的，自然又是一個死！

    到了這時候，前行了大約三十公裏，老弱已經盡數被殺，婦孺的隊伍變得“純淨”。雖然普遍更加瘦弱，女人們卻有著比男人們更強的忍耐力。不少人咬破了嘴唇，榨出了身體中最後的潛力，反而走得更快了些，帶動得運輸隊也不得不加快腳步。

    一個骨架很大的“壯漢”眼神茫然的向前走著，突然沉重的倒下，順勢砸翻了兩個。最終竟然隻有一個人爬了起來，另外兩人一起做了刀下鬼。

    精兵們看了看地上的物資，把其中的糧食拖上大車，其它的就不管了。

    這事就發生在帕加身前不遠處，讓他一個激靈，從麻木昏沉自責的情緒中拔了出來。不由得心生慶幸，自己打小營養不良，並沒有長出一幅大個子。否則，如果也像大個子們那樣，被逼著背負一百多斤糧食，多半也要完蛋。

    到了這一刻，帕加已經明白，人族複興是個無比邪惡的黑暗勢力。

    他們視各個聚居地為自家羊圈，每過一段時間，等到圈裏的羊多了壯了，他們就會前來收割。通過殘酷的遷徙，淘汰掉一切弱小者，留下身強體壯者、心性堅定者。

    心中不可避免的充滿了憤怒和仇恨，卻也隻能偷偷的壓抑在心裏，不敢表露出絲毫，神色間盡是麻木。

    大約在下午兩點鍾的時候，隊伍終於停了下來。精兵們從自己的大車上，變戲法似的取出三十幾口大鍋和清水，讓一些女人前去熬粥。

    粥裏被加了鹽，每人一碗，絕不多給。

    因為這頓飯的停留，有些人坐下就再也爬不起來。過大的精神壓力，過於劇烈的體力輸出，嚴重缺水和缺乏鹽份，使得那些人早就透支了生命力，全憑一股求生意誌支撐。精神一旦放鬆，就癱倒或暈死了過去。

    自然又是屠殺，現場留下了接近兩百具屍體。鮮血流得太多，一時竟然不能完全滲入沙地，匯成了一片片血窪。

    顧不得替別人傷心和同情，下一個或許就是自己。

    眾人神情麻木，機械地踏過血水繞過屍堆，沉默的走遠。

    下午，道路兩邊留下了更多屍體。屍首幾乎鋪成了一條筆直向前的通道，男女老幼都有。

    每個精兵身上都沾滿了血漿，如同在血池裏打了個滾，皮甲和臉上全是烏黑的顏色，血腥味老遠就能叫人聞到。

    這已經不是淘汰賽，而是大規模的屠殺。

    帕加的腦袋重新變得木木的，眼神變得很茫然，直到他聽到幾聲嬰兒啼哭聲。

    嬰兒的哭聲來自前方不遠處的一堆屍體，帕加仔細去看，發現一隻小手伸出了屍堆，隨著哭聲一顫一顫的。小小的手掌不時握緊，徒勞的抓著空氣。

    兩具屍體中間，仆伏著一具衣不蔽體的黑瘦女屍。她的腦袋低垂在沙地上，背上並無刀傷，雙臂屈起，大約是怕壓到嬰兒。看來，她是在臨死之前，主動的伏進屍堆裏的。

    帕加眼前，不由得浮現出了幾幅慘烈的景象。那是一對對倒在一起的母子或母女，他們至死都緊緊地抱在一起，血液在身下凝作一團。嬰兒太小，不少被砍成了兩段。

    這個母親明知必死，卻想讓孩子暫時活著，讓他可以多呼吸幾口這個世界的空氣！

    甩了甩頭，下意識的向後方看去。

    一個精兵冷著臉從後麵走來，他手中的佩刀已經不再雪亮，黑漆漆的，上麵沾滿了凝固的血汙。

    嬰兒並不知道自己招來了死神，依然哭泣著。聲音幹啞，已經變低了許多，如同小貓的哀鳴。

    帕加隻覺得心髒突然被攥緊，一個箭步衝了出去。

    翻轉僵直的女屍，將嬰兒一把扯了出來，摟進自己懷裏。

    呼吸急促，心髒狂跳，緊張得頭皮發麻，手腳都有些僵硬了。

    快步跑回隊列，連忙去看那名精兵。

    精兵停下了腳步，凶狠的瞪了帕加一眼，不再理會。

    帕加長長吐出一口氣，情不自禁地笑了，眼眶裏有些濕潤。

    嬰兒不再哭泣，安靜地吸著自己的拇指，黑寶石一般的大眼睛定定的注視著帕加。

    帕加輕輕的在嬰兒額頭上親了一口，說道：“寶寶，隻要我還沒死，我就不會讓你死去。”

    這是我的贖罪，帕加想。

    如同放下了千均重擔，心裏突然輕鬆了許多。

    我給你取個名字吧，對了，你是男的還是女的？”

    輕輕撥開破布片，兩條瘦瘦的大腿根部，木有小丁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