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伶牙俐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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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色青青柳色黃,桃花曆亂李花香。東風不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長。”顧元溪很風騷地將盜竊古人的名作念出後,全場傳來一片讚譽之聲。
場中有妒忌、讚賞、羨慕、不屑、輕蔑,還有女子的仰慕、崇拜、喜悅之色。眾生之相,一覽無餘。
這個時代,想要聞名顯世,或者贏得他人的尊重、愛慕,無非是依靠才華而已。
當然這種才華,在古代大抵分為文、武兩道。雖然宋朝以後,武道方麵的成就對世人的影響,遠遠不如儒道文采。但在唐朝,無論是文采方麵的才華,還是武力武功上的成就,無疑都是征服世人看法的最好手段。
顧元溪早上在箭術方麵的成就,眾人已經親眼目睹。雖然顧元溪自己明白是靠著一點實力加上很強大的****運,才糊裏糊塗跟史思明、李晟不分伯仲。
但別人可不會知道這一點,他們隻看到顧元溪跟hb神箭、河西神箭平分秋色。這足以讓很多深閨女子對顧元溪產生興趣。何況他又在詩詞方麵又表現出與眾不同的水平成就,這就更是一個大殺器了。
有才華的人,無論是哪個時代、那個地方都吃香,何況是一個文武兼備的少年俊秀。
在古代,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殺傷力,無非是家世、權勢、財富、才華、風儀與相貌而已。
顧元溪出身吳郡顧氏,但這個家族在唐朝已經完全沒落,故而顧元溪在家世方麵的確完全沒有優勢。而唐朝,是很看重家世的,所以不得不說這是顧元溪最大的硬傷。
但在相貌、財富、才華這三個很重要的方麵,顧元溪無疑表現出極為優良。至於權勢,顧元溪如今雖然隻是個九品太樂府樂正、左春坊主事,在這些達官貴人麵前不過連個芝麻都不如,但畢竟年輕,以後的事情又有誰能夠料到。
至於風度,顧元溪雖然身上有著奇葩加逗逼的氣質,不過這些在陌生人麵前倒是很少表現出來。普通人既然無法接近他,又如何能真正了解他?所以他的風儀掩蓋在才華相貌之下,至少在眾人眼裏形象還是頗為良好。
當然,顧元溪表現出來的這些優點,不過也就隻能達到招蜂引蝶的地步而已。雖然顧元溪大致上單單隻缺少了家世這麽一個標簽,但在這個時代,往往這個家世才是最為重要的。這個時代,婚姻講究門當戶對,做官也講究家世清貴。所以顧元溪表現出來的相貌才華,大致上滿足一些少女對未來夫婿的幻想。但若真考慮,顧元溪是絕對達不到這些高門仕女擇婿的標準。
但即便如此,也是引起了一番轟動讚美,而一些心胸狹窄或者對顧元溪懷有仇怨的男人,無疑更加重對顧元溪的嫉恨與針對。
這種人,楊曉是一個,無疑,那位年輕的從六品通事舍人辛景湊也是一個。
辛景湊也是對顧元溪心懷嫉恨,顯然是因為之前同樣被顧元溪以才華羞辱,以至於在崔淑真和眾人麵前丟了麵子。但比起那個毫無心機的楊曉,辛景湊無疑更有城府,也更有水平,不然年紀輕輕也不至於就當上了從六品通事舍人的官職。
雖然他是當今皇帝寵臣楊慎矜的外甥,但自身若無一點本事,的確很難在這個年紀做到這個位置。年紀輕輕能輕鬆位至高官的人,隻有那些混吃等死的皇親國戚。如此看來,無疑辛景湊自身的確有一些本事。
在唐朝,通事舍人隸中書省,如抽赴閤門任職,稱閤門祗候。同樣是通事舍人,這兩者有天壤之別,若是抽赴閤門任職,那便有機會觸及到中書省所掌管的詔命及呈奏案章。在這個位置鍛煉個幾年,無疑前途無量。
辛景湊如今一直在朝這個方向努力,畢竟他算是個有抱負的年輕人。雖然同樣對崔淑真心生仰慕,但他可不想跟楊曉一樣,整天無所事事跟在崔淑真後台,以及跟一堆年輕閑貴一起混吃等死。
抽赴閤門任職,成為閤門祗候,就是他如今一直奮鬥的目標。雖然都是通事舍人,但其權力前途完全無法等同而語。他的舅舅,如今的戶部侍郎楊慎矜很疼愛他,也一直想辦法在幫他運作著。畢竟楊慎矜雖然不過是正四品的戶部侍郎,但他是皇帝的寵臣,身上還掛著禦史中丞、諸道鑄錢使、京畿采訪使、太府出納使等一大堆權力要職。其在戶部的權勢,與戶部尚書裴寬平分秋色。而若與政事堂的普通宰相,也是不遑多讓。
故而辛景湊與胸無城府、頭腦簡單的楊曉不同,即便他內心嫉恨針對顧元溪,也不至於像楊曉那樣來個潑婦罵街,是故,他將矛頭指向顧元溪的詩作本身上。
“顧樂正的確是才華橫溢,令人驚羨。”辛景湊先是吹捧了顧元溪一把,然後蹙起眉頭道:“隻不過,景湊想不明白的是‘東風不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長’。這兩句話的真正含義是什麽呢?從詩中可以品味出一種深愁苦恨的心情,但為何把愁恨責怪到與其毫不相幹的東風、春日頭上呢?”
顧元溪先是一怔,隨機苦笑道:“辛舍人有話不妨直言。”
辛景湊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道:“既怪東風不解把愁吹去,又怪春日反而把恨引長,這似乎太沒有道理了。時下的詩詞,大多有借景訴情,托物言誌的含義在裏麵。顧樂正這首詩,是否有點淡淡的懷才不遇,或者針砭時政的韻味在裏麵呢?”
“當然,這隻是景湊自己從詩中讀出來的想法。”辛景湊笑了笑道:“我自然是不認為顧樂正會作出那種諷刺朝政的詩句來。”
“我看這顧元溪就是在諷刺朝政。”一旁楊曉聽了,心裏大呼辛景湊這招實在是高,立即大聲附和道:“如今朝野清明,君聖臣賢,顧元溪你作出這種諷刺朝廷的詩句,用意何在?莫非心懷怨恨,圖謀不軌?”
“這辛景湊的性格猶如一條毒蛇啊。”麵對辛景湊,顧元溪大為感慨,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啊!這辛景湊三言兩語就為自己扣上“諷刺朝政”的大帽子來,用心險惡,手段高明,讓顧元溪大生戒備之心。
因為懷才不遇而心生怨恨,以至於作出諷刺朝政的詩句。用以抒發自己的不滿。這樣的人物例子,在古代多如牛毛。這種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主要看君王與朝廷的看法。
若是在明清,被扣上這麽一個大帽子,基本砍頭就算好的了。若是清朝那種文字獄,隨便就抄家滅門,三族之內全部處死。在明清以前,雖然沒那麽嚴重,但一旦扣上這種標簽,無疑前途也就廢掉了。
但即便如此,若真是統治階層或者政敵有意處置你,即便是以政治文化環境寬鬆的北宋,也出現了蘇軾“烏台詩案”這樣的慘劇。在唐朝,一般遇到這種事,正常皇帝也不至於就看你腦袋,但一般流放三千裏是少不了的。正常是流放尚未得到開發的嶺南,然後在烏煙瘴氣的蠻荒之地待到死。
這樣的處置,對一個心懷大誌的年輕人來說,雖然不是要他腦袋性命,但這輩子也跟死差不了多少了。
“這個時代邊塞都是烏煙瘴氣之地,老子可不想一輩子待在那些地方喝一輩子的王佬吉。”顧元溪冷笑一聲,心裏已經想好反擊辛景湊的言辭。
“辛舍人,這就是你的個人看法了。”顧元溪眉毛一挑,高視闊步道:“一首詩,一百個人有一百種理解。不過我詩中的意思,無非是感慨時光易逝,春日苦短而已。”
“是麽?”辛景湊不置可否的冷笑道:“這首詩是不是如顧樂正所說的傷春感時,這個我不知道。隻是隻是想說這詩中的真實韻意,頗為值得推敲而已。”
他特意加重“值得推敲”那四個字的語氣,顯然用心極其不良。旁邊楊曉與一些看顧元溪不爽的人,也紛紛附和起來。
顧元溪心知若無法說出個所以然,恐怕很難應付這些人的險惡用心。若被有心人利用,自己的確有大麻煩。他冷笑一聲道:“這就是你的個人問題了。我詩中不過是闡訴春日苦短、歲月易逝與時光苦短的意思而已,無非是接著這個機會告誡諸位年輕人,趁著歲月姣好,用功讀書,努力為國效力而已,怎麽到了辛舍人這邊,就完全變了味了呢?”
辛景湊一時無語,他有些猜到顧元溪的意圖,急忙想要出口解釋,卻被顧元溪有心地擺手阻止。
顧元溪阻止了辛景湊的解釋,他一臉正色的說道:“同樣一朵枯萎的花,有的人會讚譽它曾經綻放出來的美,有的人則會傷感它的枯萎。對於一首詩,也是如此,我想大部分人都了解顧某詩中表達的含義,隻有辛舍人從中讀出了別樣的意思,我想,這其中不良的居心,很值得懷疑推敲啊。”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辛景湊忽然感到一股危險的氣息臨近,因為他看到顧元溪嘴角那微微的陰笑。
“我什麽意思?我倒想問問辛舍人是什麽意思!”顧元溪大喝一聲,隨機拍了拍額頭,露出一種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原來如此,我懂了?”
“你懂了?”辛景湊感覺危險的氣息越來越近,吞了吞口水道:“你懂……你懂什麽了?”
“我懂了!”顧元溪臉上露出憤慨填膺之色,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了,是否辛舍人對從六品通事舍人這個官職還不滿意?辛舍人認為自己才高八鬥,學富五車,不應該屈就區區六品的官職,所以大感懷才不遇,心中悲憤。故而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所以才從我的詩中讀出你說的那種意思。因為你以為我也跟你一樣心思。”
辛景湊臉上一變,急忙想要喊出來解釋,卻被顧元溪的話直接堵住,他一臉失望的歎息道:“辛舍人你錯了。顧某年輕又不才,卻得以被天子,吏部諸公委任為九品官位,其實已經很滿意了。至於你不滿意從六品通事舍人的官職,我也很理解。畢竟年輕人心比天高,但你因此對朝廷袞袞諸公甚至是天子宰相心生怨念,那真是大不可取!”
辛景湊臉色倏然變得蒼白,他沒想到顧元溪反過來扣上一頂更大的帽子,氣急之下,指著他囁嚅道:“你——你血口噴人——”
顧元溪微微一笑,心裏卻得意的暗道:“小樣的,笨嘴笨舌的還跟我鬥。想玩文字獄,你玩得起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