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那個欺負人的男生叫陳尚,  陳尚本來挺有信心在老師麵前把時秋和肖俊給好好告一把，最好把時秋的獎學金告沒了。

    明仁中學的獎學金，如果第一名的同學有一個處分的話，就會自動頒給第二名。

    他雖然喜歡一個人待著，但是學校的信息他也是有關注的。很多時候你以為你掌握的是無用的信息，其實可以給你帶來很多想法。

    肖俊和時秋可以說一直是形影不離的，剛才肖俊打他的時候時秋動都沒動，也沒阻止，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是一夥的。而且他故意在肖俊最凶的那一刻鬆開手讓肖俊打他臉，隻是因為他知道老師就要過來了而已。

    他不屑學校的同學，也不會多把老師放在眼裏。隻是在學校裏，陳尚還是不得不承認,  學生的戰火有時候是由老師來判斷輸贏的。既然時秋這個優等生這麽在意學習，那麽他就把時秋拉下馬好了。

    更何況，陳尚並不覺得自己說的有哪裏不對了。剛才本來就是時秋和肖俊出來多管閑事，兩人都還揍過他。肖俊打他這件事,  老師可是親眼所見的。

    可是,  陳尚卻低估了成績好,  平時操行也十分優秀的學生在老師的眼裏是什麽樣的存在。

    今天江水的辯論決賽是沒法看了，時秋對江水稍微有點小抱歉，然後就端正的站在辦公室裏，一點都不心虛的打了電話給蘭芝。

    ——對,  今天是時秋人生中第一次被請家長。

    老師：“肖俊,  你的家長呢？”

    肖俊：“在美國,  要讓他回來嗎？那老師你等等，我看看他有沒有空。”

    老師：“……陳尚，你的家長呢？”

    陳尚：“家裏就我奶，她八十歲，就別折騰這路了，我能當我自己的家長。”

    老師：“……時秋，你的家長呢？”

    時秋：“在路上。”

    蘭芝剛才在電話裏十分激動，然而蘭芝的激動是帶著開心和愉悅的，要知道時秋從小到大都很懂事，基本上沒有讓他們父母操心過，這次突然聽老師說時秋打架了？時秋可是從小都不打架的，至少蘭芝和時繼沒有看見過時秋火的時候，需要打架的場合也有他們夫妻倆在，基本上時秋都是被護在身後的。

    男孩子怎麽可以不打架呢？

    時繼聽到時秋因為打架被請家長的時候，感歎：“青春啊。”

    蘭芝點頭：“很好，很有普通男孩子的樣子了。”

    大概知道自家父母在想什麽的時秋：“……”

    陳尚也現自己大意了，時秋老神在在，似乎沒有對老師這種存在而感到害怕。一般優等生不都是會在做壞事的時候看到老師會心虛嗎？時秋叫完家長過來之後，那模樣完全是可以和老師坐下來喝茶聊天了啊。

    如果不知道的話，還以為時秋已經很喜歡請家長了。

    而時秋這邊，完全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話事情。受父母影響，時秋隻知道不能做壞人，壞人就是做傷害別人的事情。然而時繼和蘭芝遇到沒有苦衷的壞小偷時，也是往死裏揍的，時秋覺得剛才的自己已經是很溫柔的了。

    不然按照時繼和蘭芝教他的打架方法，也許現在陳尚已經站不起來了。

    也虧得昌盛鎮的警察對小偷深惡痛絕，隻要沒有把人家打殘，基本上警察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非常有人情味了。

    時秋也在這種環境被縱容得……

    覺得怎麽想，剛才的自己都沒有哪裏不對。

    不覺得自己有錯的時秋，理所當然神色就很自然了。

    肖俊揉了揉自己剛才被揍痛的肚子，他根本不在意請不請家長，反正他爸都會把他的事交給秘書處理的，那個秘書也不會多嘴關心他什麽，同時也不會責怪他就是了。

    從小到現在，隻有時秋會指出他的錯誤，讓他學會道歉和道謝，很多學生害怕的“請家長”，他還真沒怕過。

    他早已過去害怕父親對他失望的時候了。

    陳尚的成績不上不下，他確實家裏隻有奶奶一個親人，從小他不凶的話，就會被欺負。但他的垃圾性格不止是因為家庭原因，老實講，他奶奶還挺慈祥的，還愛他，隻是陳尚不是很喜歡奶奶用愛束縛他，他總覺得自己的奶奶是在給他拖後腿，也不覺得自己奶奶說的“與人為善”的理念是對的。

    這個世界最可靠的人是自己，“與人為善”不就差不多是討好別人的意思嗎？陳尚覺得周圍一群同齡人都特別傻逼，為什麽他要討好那些傻逼？

    本來陳尚覺得剛才多管閑事的時秋和肖俊也是蠢得要死，但是他錯估了他們兩人的性格。

    今天這個抓住他們打架的老師是年級主任，她對陳尚說的兩個人欺負他一個不是很信。而且陳尚嘴上還說了一個“爬水管的女生”，不知道是什麽女生這麽奇怪才會爬水管，可是時秋和肖俊統一的口供都是沒有陳尚說的這個女生的事情，讓她特別困惑。

    可是肖俊打陳尚又是不爭的事實，時秋也確實就站在肖俊旁邊。可是時秋和肖俊並沒有具體的說為什麽打架，隻是一致對陳尚說的話不置可否，表情都統一顯得陳尚在說謊。

    “肖俊同學，無論什麽事情，打架都是不對的。”老師雖然沒辦法叫肖俊的家長過來，但是對於死性不改的肖俊，她還是覺得很有教育必要。至於陳尚說的時秋也有打他這一點，老師內心其實更偏向時秋。覺得時秋不會做這種事情。“肖俊？”

    肖俊沒有回應老師，讓老師的聲調提了起來，似乎想要生氣的意思。

    時秋第一時間就把肖俊的衣服拉了起來，然後指了指肖俊的肚子。“老師，是陳尚學長先動的手，肖俊隻是自衛。”

    老師看了一下，現肖俊的肚子確實青了一塊。眼角有點腫的陳尚抽搐了一下，他和別人打架這麽多次，沒見過有男生肚子會被他一拳揍青的。

    肖俊：傷痕體質，剛才還揉了一下。不好意思。:）

    一時之間，老師陷入了兩難，因為她無法具體判斷是誰在說謊。陳尚和肖俊的傷口都一樣明顯，而且陳尚說的女生卻被時秋和肖俊否認了，然而時和肖俊卻是好朋友……

    雖然還在懷疑，但是其實很明顯，看得出來老師更加信的是時秋。

    陳尚覺得自己在這裏就像在浪費時間了，而且直覺告訴他，雖然那個女生不太像他們學校的學生，可是陳尚覺得按照時秋和肖俊這對不亞於他卑鄙無恥的“優等生”如此會轉移話題的趨勢，他如果真的執著下去，不討好的是他。

    即使不想承認，陳尚也知道，很多時候人多確實力量大。在他眼裏，烏合之眾的破壞性特別強，他跟社會人混也隻是覺得那些人能夠被他所利用，對於陳尚來說，他更喜歡一個人多一點。

    和江水不太一樣，江水是覺得自己不需要別人的友好，而陳尚卻覺得別人是蠢，全世界他最聰敏。

    “算了，畢竟他們是我學弟，我覺得我應該大量一點，原諒他們。”陳尚認為自己是被白揍了一回了，內心覺得晦氣，心中也湧出了一絲暴戾，想著破壞著什麽。

    時秋認為陳尚這種人是恐怖的，因為他不是單純的殘酷，他還會掩飾自己那一麵，甚至能伸能屈，這種帶腦子去傷害他人的人總是比單純意氣用事衝動行事的人可怕。

    甚至可以說，如果陳尚以後走出校園，然後成為一個連環殺手都有可能。

    “但我還沒有原諒學長呢。”時秋第一次，露出了假笑。以前的時秋即使笑，也是真誠的，他不喜歡諷刺別人，也不愛假笑，遇到讓他不滿的事情，時秋也隻會麵無表情，不會像現在這般皮笑肉不笑。

    因為時秋覺得陳尚又可怕，又搞笑。這種搞笑不是真的能讓人捧腹的搞笑，而是一種充滿著暗黑情緒的笑話。

    明明做錯的是陳尚，卻要由陳尚來原諒他們，這不是很搞笑的事情嗎？

    時秋是有自己的私人情緒在裏麵的，他讓米菲在亭子裏等他們，卻沒想到會間接因為他，而導致米菲收到了不必要的傷害。不是負罪感，也不是擔心，而是一種由內而外的憋悶。這種憋悶的感覺在陳尚真的假裝很高尚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陳尚學長，是您先動的手。您也許不知道，這是肖俊第一次打架。”時秋把自己摘除後，繼續道：“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麽您這麽暴躁，但我們隻想說，不是說您是學長就能為所欲為的。”

    “我臉上的也有你的一拳，你好意思說是我先動的手？”陳尚不為所動，甚至很平靜，因為他說的是事實，一開始就是時秋不依不饒。

    “我沒有呢。”時秋坐直身體，否認了陳尚的說法。“老師，陳尚學長在說謊。”

    時秋的眼神非常正直，讓人一瞬間就想相信他的話。

    肖俊目光不留痕跡波動了一下，因為他意識到，時秋好像學壞了，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時秋把話反過來說了。

    時秋似乎在反過來告狀。

    這種壞，肖俊莫名覺得……

    有點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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