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夢魘根本就聽不進去，它恨恨地說道：“說什麽屁話，在這裏有誰會聽你的？難不成你要告訴我這整片墓地的鬼魂都聽你的？”

    它說的當然是氣話，隻是讓它沒想到的是，自己隨口說的這一句竟然蒙對了。

    就在它命令所有被它控製的傀儡開始搜尋陸重蹤跡的時候，陸重就在這片墓地裏消失了。

    其實這麽說並不準確，準確地說他是從地麵上消失了。

    當時陸重正在默默地聽風一和夢魘的對話，聽到夢魘說要抓自己，當即慌了神，不知道要躲到哪裏好。整片墓地隻有趴在枯草從中才能躲藏，而夢魘控製著這麽多人，怕是一下子就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吧？

    正當他焦急的時候，忽然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股陰冷的氣息籠罩，隨後自己就像失去了身體的控製權一樣，整個身體都不聽使喚了，別說動彈，連話都說不出來。

    鬼上身？

    陸重的腦海裏一下子蹦出了這個詞語，他想了一下，眼下自己的情況好像就是這麽回事。他不禁欲哭無淚，本來夢魘就要抓自己，現在又被鬼魂上了身，這下可真是雪上加霜，沒有一點活路可言了。

    但是他心裏麵有一個疑問，風一送給他的胸針他一直帶在身上，理論上沒有鬼魂能在自己不發覺的情況下就控製自己的身體。難道風一送給他的是贗品？

    就在他腦袋裏稀裏糊塗一通亂想，對於眼前的情況毫無辦法的時候。他忽然感覺眼前一黑，一下子就什麽都看不清了。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自己被抓住了？

    還沒等他明白過來這是怎麽回事，忽然有一個清脆的女聲在他心中響起：“別緊張，我是在救你。”

    陸重心裏一驚，明白這是上他身的鬼在他交流。他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是誰，為什麽幫我？”

    “我叫小語，語言的語，是這片公墓裏的亡魂。”這個叫小語的女鬼好像很好說話，陸重也感覺不到太多的怨氣，看起來她應該生前心地善良，而且是善終。

    但陸重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死的時候應該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那不可能是善終啊。

    不過他沒有直接問小語，而是先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好吧，小語，我叫陸重，今天……是因為有一些特殊原因所以才來到了這裏。我們好像不認識，你為什麽要幫我？”

    聞言小語笑道：“不用緊張，我沒有別的意思，是風一先生要我幫你的。”

    “風一？”陸重覺得很驚訝，“你認識他？”

    小語回答道：“當然認識啊，我的爺爺，還有我父母，都是被他渡走的。”

    “啊？”陸重覺得有些好奇，“他還專門來這裏渡魂？”

    小語覺得很奇怪：“咦，你不是他的朋友嗎，怎麽這都不知道？”

    隨後她解釋道：“自從H市有了新的公墓之後，這個老公墓就逐漸被遺忘了。在這裏徘徊的鬼魂都沒有人前來祭拜，有些是因為活著的親人搬去了很遠的地方，還有一些人是因為沒有活著的親人了，就像我一樣。”

    頓了一頓，她繼續說道：“本來這裏變得荒涼之後，大家的心裏麵都有怨氣，就都賴著不走，弄得這裏到處烏煙瘴氣，到處陰森森的，那生人就更不願意來了。而在很多年以前，風一先生發現了這裏的情況，知道了我們的情況之後，主動要幫我們化解怨氣，渡我們去陰間。”

    “所以慢慢的，你們就認識了？”陸重猜測道。

    “嗯，”小語應道，“他先從死得時間最長的亡魂開始渡起，一點一點地化解我們的怨氣，送我們去該去的地方，雖然麻煩而且緩慢，但他卻一直堅持了下來。”

    陸重心中暗暗感慨了一聲，隨即又問道：“就是因為這樣，你才願意聽他的來救我嗎？”

    “不光是我，是這裏的所有亡魂都會幫你。”小語糾正道，“雖然我們誰都沒有對先生說一句謝謝，但我們心裏其實都很感激他。現在能幫他做一點事情，我們也覺得很高興。”

    陸重沉默了半晌，最終隻能說了一句謝謝。

    沒想到，自己今天能夠得救，竟然還是因為風一。不知道為什麽聽完小語說的話後他心裏麵產生了一種感覺，好像風一對鬼魂比對活人要好得多。

    原來自己的老板居然是這樣一個仁慈博愛的人，陸重的心中不禁再次感慨，心想自己的老板好像越來越神秘，自己認識他的時間越長就越看不透他。

    過了一會兒，他又出聲問道：“小語，現在外麵的情況怎麽樣了？”

    小語低聲道：“那些人還是在到處找你，不過看起來那個黑乎乎的家夥很著急。風一先生倒是還沒和它動手，好像在等機會一樣。”

    聞言陸重心中稍安，隨後又問道：“現在這個地方是哪裏，安全嗎？”

    “放心吧，這裏安全，”小語安慰他道，“這裏是我的陰宅，位於地下，那些人找不到的。”

    “什麽？你是說我現在在你的棺材裏麵？”陸重忍不住大叫道。

    小語疑惑道：“不是啊，是在我的棺材上麵。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聽她這麽說，陸重心中稍安，心想還好沒有進棺材，不然的話活人進棺材可真是太不吉利了。他回答道：“沒什麽，我就是問問，我怕萬一在什麽不透風的地方把我的身體捂壞了。”

    聞言小語輕笑：“放心吧，我現在附身在你的軀體裏，正幫你的身體保持著龜息的狀態，就算這樣躲上三天三夜也不會有問題。”

    陸重無奈地歎了口氣：“別說三天三夜，我覺得就算一年都解決不了。外麵可是有千百個人，真不知道風一要怎麽應付。”

    雖然他心裏一直在發愁，但從小語的語氣裏卻聽不出憂慮：“放心吧，我們大家都會幫忙，不會有事的。”

    即使她這麽說，陸重的心裏還是一點都不輕鬆。他知道，這是夢魘精心策劃的一個局，恐怕沒有那麽容易破開。

    正當他在地底下唉聲歎氣的時候，公墓門口處，風一和夢魘已經有了動作。

    所有人將公墓裏外搜了個遍，卻始終沒有發現陸重的蹤跡，這讓它十分惱怒。看著風一在一旁悠哉的樣子，它更是怒從心頭起，忽然身形一閃，直接竄到了風一身後，鬼爪狠狠抓向他的後背！

    夢魘的暴起發難完全在風一的意料之中，事實上他的精神一直在高度集中，時刻防備著對方的偷襲。就在夢魘閃到他身後的時候，他向前跨出一步，同時急速轉身，手中一道火光打在了夢魘的鬼爪上，險些將鬼爪打散。

    雙方的交鋒就此開始！

    天空中灰色的霧氣越來越多，好像在醞釀一場大雨。墓地裏陰風怒號，聽上去就像無數隻女鬼正在淒厲地嚎叫。身處於冰冷的黑暗中，風一和夢魘以超越人體極限的速度在不斷交手，拳腳碰撞，術法相擊，每一個招式都蘊含著對對手的無限殺意。

    隻是，夢魘沒有想到，這場精彩的戰鬥會結束得這麽快。

    就在雙方的纏鬥中，風一跨步欺身上前，左手升騰起白光，狠狠地印在了它防守不及的胸口！那白光不光照亮了黑夜，也融化了它那黑漆漆的軀體。

    白光亮起，讓這片墓地在一瞬間如同變成了白晝，將每一塊墓碑都照得分外清晰。

    “啊啊啊……哈哈哈哈哈！”

    軀殼融化的痛楚讓夢魘忍不住大叫起來，隻是沒過多久，那慘嚎聲就變成了狂笑。

    它大笑道：“風一，你沒忘記我告訴你的吧？”

    話還沒說完，它的身體就已經全部消失了，隻在原地留下了一堆灰燼，但它的聲音還在響起：

    “隻要這上千人有一個活著，我就是不死的！哈哈哈，你能奈何得了我？”

    對於它的挑釁，風一看上去絲毫不在乎：“沒關係，不管怎樣，你今晚都要死。”

    夢魘對此嗤之以鼻：“好啊，來啊，我看你怎麽殺我，我看你怎麽將這一千個人一個一個全部殺掉！”

    風一搖搖頭：“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你什麽意思？”看到他淡定的模樣，夢魘的心裏升騰起不妙的預感。

    風一歎息道：“你的計策的確很毒辣，我也的確不可能把這一千個人全部殺掉。但……要解開這個死局並不是隻有一種解法。”

    夢魘冷笑道：“難不成你還有別的辦法？”

    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風一將雙手高高舉起，歎息著說道：“做了這麽長的夢，該醒了。”

    他的雙手一揮，隻見整個墓地中忽然綻放出了大量的白光。每一塊墓碑上，每一個墳堆中都有一束白光射出。這些白光匯集在一起，就像一輪沒有溫度的太陽，驅散了漫天的雲霧，也掩蓋住了灑下的月輝星光。

    “醒來！”

    風一大喝一聲，隨即天上的光團無聲地炸開了，化成了漫天的光雨，洋洋灑灑地落下，落到幹涸的土地上，落到冰冷的墓碑上，也落到了那些有著灰瞳的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