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情若像初相識,到底終無怨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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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家大宅上下,緊急的雲板聲響徹內外。

    數十年來,府中最年長的下人或奴婢也沒有經曆過敲響雲板的事件,因為那代表府中出了大事、性命悠關,所有人聽到雲板聲之後,隻能做一件事,那就是趕快集合,任何人膽敢慢上一步,都隻有一個結果——杖斃。

    沒錯,五大家中其它各家不敢用的刑罰,朱家都敢!

    起床後,蘭心和一群奴婢正在給四奶奶準備清晨洗漱的清水,忽然隱約聽到雲板敲響的聲音,蘭心震驚的趕忙衝進寢室,隔著簾子喊道:“四奶奶!四奶奶!快起了!雲板響了!雲板響了!……”

    “吵什麽吵?是誰死了?這麽大驚小叫地……”春梅一身懶腰,粉紅的肚兜頃刻就露了出來,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忽然笑道:“要是早上起床聽到那個蠢女人死了,可真是再好不過了,老娘一定第一個打扮整齊去給她觀禮……咯咯……”

    “不是的,四奶奶。”蘭心急道,“是雲板響了!雲板響了!”

    “雲板?”春梅詫異地問道:“哪個雲板?”

    “四奶奶,是朱家唯一的那塊雲板!隻有族長才能下令敲響的雲板!”

    春梅吃了一驚,朱家宗法嚴苛,巴城朱府,一向以三房老太爺朱武銘為尊,然而朱家的雲板,無論是在巴城還是朱家村寨,都隻有朱家真正的族長、長房老太爺朱武瞻才有這個資格下令敲響。

    能夠讓朱老太爺親自連夜趕來巴城,隻怕是有大事發生。

    “快!快!快!快給我更衣!”

    主子奴婢忙成一團,待收拾好著裝,顧不上描眉化妝,春梅一步當先,領著一群鶯鶯燕燕快步就走。

    還沒到花園,隻聽到前方似是有孩子在哭,春梅等人轉過小門,就看見地麵上趴著一個孩子,口鼻、衣服上滿是鮮血,正在不停地哭泣。

    春梅自己一直無子嗣,是她的一塊心病,連帶著不喜所有孩童,厭煩地道:“真喪氣,這是哪一房的使喚小子?把他打發走,別來煩我。”

    蘭心看著麵熟,當先上前一把扶起孩子,仔細一瞧,隻見朱君翊鼻腔依然抽搐不停,豆大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眼睛哭得紅腫,顯得水汪汪的惹人憐惜。奇道:“呦!這不是柳家小哥嗎?撞到哪裏了?怎麽到處都是血?你哭什麽?”

    朱君翊抬頭抽泣道:“我找不到姐姐、高升了。”蘭心一下子會錯了意,她以為朱君翊口中的“姐姐”說的就是自己,臉上微紅,啐了一口道:“姐姐不是一直在這裏麽!”

    春梅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朱君翊。朱君翊畏懼地看著她,抓住蘭心的手躲到了身後。

    朱君翊在六房小少爺那裏得寵的消息春梅是知道的,春風院一直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透,她千方百計往春分院安插眼線,從來都沒有堅持超過半天的。當初新奴分派,她原想自己討厭孩子,幹脆丟過去眼不見為淨,卻不成想這孩子不但在春風院立住了腳跟,反而成了小少爺身邊的紅人,著實出乎她的預料,現在既然知道了他在小少爺身邊的分量,不好好用一用豈不是可惜?

    想到這裏,春梅眼珠一轉,一擺手,吊著眉故作大方地道:“算啦!權當在路邊發發善心,把他帶著吧!不然誤了時辰,早晚杖斃。”

    “是!”蘭心隻好帶著朱君翊跟在所有人後麵。朱君翊緊緊拉著她的右手,半躲在身後,蘭心對他滿臉滿身的鮮血本有些嫌棄,可是四奶奶說要帶著,眼下反而不好鬆手了。

    朱府前院有個占地極大的廣場,春梅一行人陸陸續續趕到時,廣場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所有人都惶恐不安地盯著廣場的正中心,春梅順著眾人的視線望去,差點驚破了膽子。

    隻見廣場正中心處搭起一個門字架,門子架下方吊著一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個人形——她全身赤裸,渾身上下被鞭打、剜割,滿是碎肉,沒有一塊好皮,鮮血淋漓,在地上形成一大片血湖,顯然經受了慘無人道的刑罰,即便春梅也是個手硬心恨之人,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場中唯一一張太師椅上安坐著一位老人,巴城朱家三房各子弟家眷除了沒瞧見三房老太爺之外全部分列兩旁,大氣都不敢出。

    隻見那老人穿著雪白的紡綢長衫,白發長須,自有一種威嚴,駭地春梅不敢去看。她知道,朱家的規矩,族長落座,隻有其長輩方有資格賜座,顯然,現場誰也沒有資格。

    春梅快走幾步在自己丈夫左側站好,三房大爺朱大衍雙眼微紅,滿臉疲色,隻用眼神餘光一瞥,便再不說話。朱大衍的右側是大奶奶,她早已穿戴整齊,疲憊卻冷靜地站在那裏,看到春梅,橫了一個挑釁的眼神。

    春梅不甘示弱地回給大奶奶一個冷笑,心中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她負責掌管朱府內宅諸事,很清楚自己手上所有的權力都來自三房大爺,府裏發生這麽大的事情自己卻渾然不知,這似乎是即將失寵的信號,春梅心寒了,也更加驚慌,她反複思量著怎麽挽回這一切。

    朱府上下近百人幾乎全都到齊了,下人奴婢分別按照司職站立,尚未分派差事的新奴單獨集中站在一起。六房小少爺人不在,但春風院的人全在這裏。劉丙看到朱君翊牽著蘭心的右手站在四奶奶那一房中,忙對他打眼色,可是朱君翊像是完全不認識一般,反而更小心的躲在蘭心身後,劉丙無法,隻得隨他自處。

    高管事徑自跑到朱武瞻座椅前,躬身在老頭子耳邊說了幾句,老頭子勃然大怒,一拍扶手,低吼道:“混賬東西,都綁起來,丟去柴房,沒有老夫同意,誰都不許放人!”高管事不敢多言,且去處置。春梅離著稍遠,僅聽見一句“小少爺”,暗自嘲笑那根刺頭兒總算碰到了一塊鐵板。

    此時,三房二爺朱大昰被刺身亡一事慢慢在人群中傳開,所有人都被嚇得不輕,再看眼前的陣仗,仿佛是大限來臨,一時人心惶惶。

    朱武瞻疲累地閉上眼,對朱大衍擺擺手。

    朱大衍施禮上前,走到門子架跟前沉聲問道:“妮娜,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把你的同謀供出來,我可以讓你少受些痛苦。”

    核心子弟被殺,殺人的又是府中奴婢,這麽大的事誰也不敢隱瞞,於是驚動了大爺,也驚動了三房老太爺。三房老太爺朱武銘乍聞喪子,痛不欲生,怒不可遏,連夜派人去朱家堡寨報信,隨即就病倒了。等朱武瞻趕到巴城,妮娜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難以辨別。

    朱大衍幾乎動用了所有的刑具,妮娜隻是逆來順受,一句話不說。大奶奶建議召集所有府中下人奴婢,當堂對質,如果有同夥,就連根拔起,沒有同夥就殺雞儆猴,殺一儆百。

    朱武瞻老爺子同意了,這才有了廣場上的這一幕。

    下人奴婢們惶恐不安,生怕妮娜亂指一通給自己引來禍事。

    “恩將仇報,忘恩負義。呸!”一個機靈的下人狠狠地啐了一口。

    “就是!心腸憑地歹毒,竟然傷害主子……“又有人罵道。

    所有人都明白過來,膽子大的紛紛粗言穢語,破口大罵,膽子小的指指點點竊竊私語,滿臉唾棄鄙夷。一時間人群洶湧,聲蓋屋瓦,仿佛不如此,就不能彰顯他們的無辜和忠誠。

    “恩……?”妮娜突然氣若遊絲地說了一句,人群刹那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擔心她說出什麽對自己不利的話來。

    妮娜已經奄奄一息,但是仍費力地大聲喊道:“我的族人被殺,被賣進朱家,被下人欺負,被他……侮辱……朱家對我……沒有恩!隻有恨!”

    府中的下人奴婢們一句話都不說,所有人都被妮娜宣言似的控訴嚇到了,整個廣場落針可聞,安靜地可怕。

    朱大衍皺起眉頭,不屑一顧地道:“小小新奴,死到臨頭還敢猖狂,也不瞧瞧這是哪裏?”隻一揮手,旁邊兩個壯漢提著早已備好的水桶上前,將鹽水從上到下潑在妮娜的身體上,妮娜痛苦地抽搐著,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

    朱大衍冷喝道:“我再說一遍,把你的同謀供出來,少受皮肉之苦。”

    妮娜披頭散發,她的右眼已經因毒打而失去視力,左眼上側腫大,視力也受到了影響,她暗自祈禱朱君翊高升等人已經逃離朱家,可是內心卻依然希望臨死前可以最後看他們一眼。她抱著一絲希望半睜著左眼,順著人群一個一個的看下去。

    人群起了一陣騷動,妮娜的目光如同洪水猛獸,掃過之處人群紛紛躲避,根本不敢與她對視。

    妮娜沒有看到那幾個人,朱君翊瘦小的身軀躲在蘭心身後,她沒有發現,然而在她看來,沒有看到就是希望,就是安全。於是,她笑了,笑得異乎尋常地開心,對著朱大衍最後說了一句:“殺死你家二爺的是我妮娜,他該死!”說完頭漸漸垂下,失去意識,一動不動了。

    弱小的朱君翊驚恐地看著這一幕,他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突然一陣難受,他緊緊握住蘭心的手,卻發現蘭心手中滿是汗漬,他害怕地小聲問蘭心:“姐姐在幹嘛?她是要死了嗎?”

    “別說話!”蘭心緊張地低聲罵道。

    於是朱君翊繼續這麽躲著,天真無邪的眼神驚恐地看著場中央的妮娜,慢慢將這一刻的畫麵刻進了腦海。

    忽地有人說道:“噓,小聲點兒,老太爺要說話了。”

    春梅不知何時靠在朱武瞻身邊,似乎講了些什麽,朱武瞻點點頭,喚來幾位管事,低語幾句,管事們下到人群中,不多時就拉出幾個人來,竟都是身上有血跡的。眾人驚慌失措,被拉走的人大喊無辜冤枉,一些膽小的奴婢甚至嚇得哭出聲來。

    甲三眼尖,早早看見了躲在蘭心身後的朱君翊,心中恨意簡直無以加複,左右瞧見六房小少爺並不在現場,沒人能給他撐腰,頓時惡向膽邊生,手指著朱君翊高聲叫道:“他身上有血!他身上有血!”

    管事幾步走到蘭心身前,伸手一把就將朱君翊從身後拽出來,恍如拎雞崽一般提到外麵,朱君翊嚇得哇哇大哭。蘭心不敢過問,卻見高管家使了一個眼色,逼不得已,唯唯諾諾地朝著朱武瞻和朱大衍跪下求情道:“老……太爺,老爺,這孩子……是在來的路上摔破了鼻子,跟殺害二爺的凶手無關啊!”

    春梅盤算片刻,故作公允地作證道:“嗯!這孩子是跟我一起來的!”

    朱武瞻眼內閃過一絲不快,卻低聲道:“如此孩童,有力行凶麽?”老爺子一錘定音,管事隻得放開朱君翊,朱君翊哭哭啼啼跑回蘭心的身後,把臉埋在蘭心腰眼,再不敢出來。

    甲三心計不能得逞,頗為鬱鬱,不過四奶奶是他的靠山,老太爺更是不敢高攀,隻得垂頭喪氣再不言語。

    朱武瞻指了指春梅,問道:“你說,這些身上有血的,如何處理啊?”

    春梅得朱家家主垂問,心中狂喜,以為自己剛才的那句話得到了老太爺的讚賞,不趁此機會在家主麵前表現一番,她就不是春梅了,忙道:“老太爺!身上有血的,都有行凶嫌疑,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統統杖斃的好!妮娜這弑主的賤貨,就該當眾點天燈,給所有人一個教訓!”

    眾人嘩然,卻再不敢多說,那些被拉出人群的,多半是府內殺豬宰羊的屠戶,一聽自己遭了無妄之災,慌地跪地求饒。

    朱武瞻麵上浮起一副不易察覺的嘲弄之色,費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疲憊不堪地道:“人老了,身子骨不行了,剩下的事你們看著辦,不必再來煩我。”朱大衍一愣,便要上前說話,卻見朱武瞻擺擺手,眼中一抹精芒閃現,意味深長地說道:“汝父老年喪子,三房突逢不幸,你是三房長子,自該出來主持大局。事後,好好去瞧瞧汝父,別讓這老家夥也死了。”說完,再不理其他人,由身邊的下人攙扶著徑自離去。

    朱大衍朝門字架上的屍首看了一眼,一臉失望之色,沉著冷靜地對各管事們吩咐道:“就按老爺子的意思,所有身上有血的一律杖斃。公堂開門之後,叫他們來給妮娜收屍。”

    大奶奶滿臉諷刺之色,春梅卻看不懂了,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老爺,老太爺不是同意將這弑主的賤貨點天燈,給下人奴婢們一個教訓麽?”

    朱大衍冷眼瞧著春梅,將她瞧得心發慌,這才冷哼道:“如果你想給公堂一堆木炭,就按你說的辦!”

    春梅本想借此顯示自己的忠心,卻沒想會是這種反應,趕緊閉嘴。大奶奶可不放過任何一個落井下石的機會,冷嘲熱諷地道:“蠢人就是有蠢辦法。”氣得春梅心肺欲炸。

    朱大衍恨恨地盯了春梅一眼,回頭望向朱武瞻消失的方向恨道:“好好的一出戲,竟被你這個多舌婦人毀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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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這樣?”朱武銘奇怪地問道。

    如果被外麵的下人奴婢看到,一定會吃驚地於三房老太爺朱武銘並未像外界傳說一般一病不起,甚至一點喪子之痛都沒有。

    “是,孩兒一字不漏,句句屬實。”大爺朱大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答道。

    朱武銘哈哈大笑,又神色冰冷地道:“他到底是一隻老狐狸啊!你們這些小輩怎麽鬥得過他?借力打力、撇清關係隻是他最喜歡玩的手段之一而已。不過,能不能借此拔掉他的耳目並不重要,老夫就是要通過這種方式給他一個警告,他朱武瞻的手段我清楚,他安排進來的耳目我也看得見!”

    朱大衍懷疑地問:“爹!您確定那個妮娜真的是老狐狸派來的人麽?孩兒怎麽看都不像啊!”

    朱武銘冷笑道:“老夫和他鬥了大半輩子,從牙牙學語到白發蒼蒼,如今他控製了堡寨,我拿下巴城,彼此半斤八兩!想當初,我能毀掉他的一個兒子,今天,他就能反手給我孩子一刀,公平得很!可是,一個十幾歲的丫頭,就能將我那孩兒……哼哼,騙鬼!連發兩槍都沒打死的刺客,又怎麽會是一般的殺手?他以為老夫不知他在堡寨豢養著一隊死士?他精明,老夫也不蠢!”頓了頓,略微惋惜地道:“隻可惜,扶桑組的聯絡一直都是大昰在辦,如今他死了,想找回那些身手不凡的武士隻怕要頗費一番功夫……”

    朱武銘用眼角掃過自己的長子,見他目不斜視,不為所動,換了一副慈父的笑容,語重心長地道:“衍兒,為父知你對大昰素有不滿,對為父也多有怨言……”朱大衍趕緊辯解,朱武銘一伸手,卻不讓他說話,隻道:“大昰的生母是倭人後代,你心中瞧不入眼也很正常,便是在為父心中,對你的看重也是遠勝大昰的。”

    “是,是,父親對兒子恩重如山!兒子心中自知。”朱大衍汗顏稱是。

    朱武銘又道:“知不知的,並不重要。為父將那扶桑組交到大昰手中隻因他身上有倭人血液,更易控製而已,卻不是有心偏袒,這一點,你務必要清楚。”

    “是,孩兒牢記。”

    “現如今,大昰遇害,他手上的人和東西,自然是要轉交給你的,為父現在隻相信你。”

    朱武銘慌忙叩首,連說不敢。

    朱武銘將兒子的舉動均看在眼內,狀似提醒道:“吾兒聰慧,有些話為父不打算講明,但有些話還是明說的好。”

    “是,是,父親請講,孩兒聆聽教誨。”

    朱武銘仿佛對兒子的表現很滿意,伸手拍在朱大衍的肩膀上,柔聲道:“我朱家如今隻剩下三條直係血脈,我三房要的是整個朱家,而不是一個碎爛不堪的朱家,所以,我們和長房六房的競爭隻可緩鬥,要拉一房,打一房,不可用急,吾兒可明白?”

    “孩兒明白!”朱大衍低頭順從道。

    “不!”朱武銘眼色變厲,手上突然用力,將朱大衍的鎖骨緊緊掐住,掐的朱大衍吃痛卻不敢叫出聲來,朱武銘這才略為放鬆,換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道:“你糊塗!你可知六房那老家夥為什麽肯將他那個寶貝兒子送來巴城?為父又為什麽諸般容忍,肆意縱容?”

    “孩……孩兒不知。”朱大衍依然吃痛,開口應道。

    “因為六房這是在以子為質,以此向我表示他願意臣服!而你,我的長子,利用大昉貪玩的心性,引誘他出府,想在外麵把他解決掉!何其愚蠢!不用說,那幾本亂七八糟的破書也是你安排人送去的?”

    朱大衍大吃一驚,他沒料到被老爺子洞徹無餘,心下一時忐忑不安。

    朱武銘滿意地拍了拍兒子,收回手掌,道:“吾兒,你要知道,有些事可為,有些事是不可為的!”

    朱大衍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叩首,口中不停地道:“孩兒惶恐,再不敢肆意妄為!請父親責罰!”

    “這個月城中各店的利錢可收回來了?”朱武銘對剛才的事絕口不提,正色道。

    “是。孩兒前日已經收齊,還按您的老規矩,截留一半,剩下的明日就安排解送堡寨。請父親放心。”

    朱武銘點點頭:“很好!即日起再減一半!老狐狸既難得肯來巴城一趟,就別怪我不客氣!甘達裏亞糖廠那邊,你要繼續盯緊,要錢給錢,那裏是個要緊的所在,用的好了,就是我三房一大臂助!”說完揮揮手,說道:“為父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朱大衍恭恭敬敬地對著老爺子叩首三次,這才起身退了出去。

    朱武銘閉目養神,聽到小樓下傳來一陣關門聲,悲傷地自言自語:“先祖英雄蓋世,如今小輩們卻如此人才凋零,我朱家三房一脈,今後當如何是好啊!”想起自己一貫欣賞有加的次子,不禁老淚縱橫……

    朱大衍畢恭畢敬地退出院子,直到出了院門,才恢複淡然,用眼角審視著身後的小樓,冷笑道:“老不死的,死到臨頭還在給我灌米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