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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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決走了。



    隻留下畫廊上他的一幅幅畫。



    但宮宇再也沒去過那裏,哪怕必須去到哪裏一定得經過,宮宇也會繞道而行。



    他仍舊清晰記得蕭臨對他說的那句話:“你別真把自己當成個廢物!” 



    蕭臨向來對他都是視若親人,如同親姐姐一般。但在那一天,她把宮宇的身子使勁地晃,加大力度地晃蕩,對著他的耳朵就喊出了這麽一句話,完全不若平時的溫言溫語。



    宮宇自此清醒了。



    他也沒再流過淚。那時在蕭臨的懷中,宮宇的淚就已經哭盡了。他哭與他的見麵已是最後一次,哭他一點機會都不給自己,哭自己一心想得到他的愛是多麽卑微,哭自己仍舊那麽沒用,難怪父親說他是個廢物。



    實話來說,他也不知道他在哭什麽,原因太多了。但精神失常,或許是唯一的,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了。



    但宮宇本來就不是正常人。



    他的心理有問題。



    高考的那兩天陽光和煦,臨近夏至,蟬鳴聲時響時輕,回蕩在樹林子間的,是輕弱的回聲。那幾天全市高中生放假,引來無數歡呼雀躍。宮宇靜靜地坐在學校附近綠地的長椅上,望著風景靜靜入神。



    到了點,別校的學生如蜂窩般湧進了考點——宮宇所在的高中,而學校的高三學生,去了別校考。高三樓層整個兒空蕩蕩的,人去樓空。



    他們去哪兒考了,宮宇無從得知。



    望著遠處,幾棵梧桐樹任狂風吹散了一樹的葉子,飄零零地落了一地。四周又恢複了靜謐。



    宮宇望去,學校門口已無了人煙。高考的鍾聲即將敲響。



    他隻知道,他們終於失去了彼此。



    



    高二學生搬到了高三的教室。此時是午後,窗外見不著了那顆梧桐樹,卻有陣陣花香隨風飄來。



    宮宇靜靜地坐在窗邊打盹。



    “宮宇,宮宇。”



    “嗯?”宮宇迷糊中聽見有人輕聲喚她。



    “再,再讓我睡一會”宮宇稍抬起的腦袋複又埋進了雙臂裏。



    “”盡管不忍心,蕭臨還是提高了音量:“高三才開始,就打算日夜顛倒?你晚上幾點睡的。到了睡覺的點就趕緊上床,作業又不多,抓緊點做做得完的,修什麽仙。”



    宮宇那邊沒有回應她了。



    蕭臨探去腦袋看看是不是睡著了,幾乎是貼在了他的臉上。



    細微而又香甜的鼾聲弄得蕭臨哭笑不得。



    也還好,剛剛的音量還不足以吵醒他。就讓他繼續睡吧。等他醒了,再好好教育他。



    靜悄悄地,蕭臨幫他把教室旁邊的窗戶掩實了。今兒的風勁有些大,吹得窗戶都震震作響,著實過吵。



    宮宇瘦弱的身子上覆著校服當作小被子,而此時有些往下脫落。



    蕭臨輕手輕腳地蓋好衣服,悄悄離去。



    “”



    “謝謝你。”



    “王子”



    



    “呼嚕嚕——”



    附近的程靜荷氣得咬牙。蕭臨,你不僅三番五次跑來與宮宇糾纏不休,你幹嘛還亂碰我的校服!



    



    



    



    第十四章



    



    “你什麽時候藝考?”宮宇一邊翻看著手中的複習題,一邊問了句。經過蕭臨的提點,他沒有再在夜裏晚睡,而是早早地做完作業然後複習到了點就上床。



    “這個寒假。”蕭臨手中拿著的則是鋼琴譜。



    “鋼琴現在考到幾級了?”



    “九級,原本還有一級沒有考,家裏人不讓我繼續考了,我攢了錢去交了考級費用。”蕭臨抬頭認真看他,“你呢,對考中文係,有把握嗎。”



    “越來越有希望了,如你所願。”宮宇笑著拿起厚厚的一遝習題,蕭臨驚喜地看見宮宇幾乎做全對了難解的函數題。



    “你真棒。”她笑出了聲,雙手合十,說道:“願我們都能如願以償地考進四大。”



    圖書館內傳出了歡聲笑語。今天的圖書館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宮宇和蕭臨得以笑得很開心。



    音樂教室再度傳出了悅耳的鋼琴聲。但蕭臨自慚形穢的是,她沒能比得上鋼琴天才祝天。此時,戴遙伊靜靜地坐在一旁,垂著頭,望著鋼琴鍵,默不作聲。



    蕭臨每天都在學校練鋼琴曲。她是多麽欣喜學校內的設備一應俱全,若沒有鋼琴,她都不知道去哪兒練。



    此時的鋼琴鍵上,帶給蕭臨指尖的觸感是冰涼的冷意,甚至覆蓋上了一層灰,仿佛從未有人碰過它。蕭臨最近沒得空閑,並沒有去練習。



    “你想聽什麽曲子?”蕭臨沒正眼瞧她。她從未見過戴遙伊這樣。



    “。”



    “慢歌。”



    “還是來段輕快的旋律吧。”蕭臨有些擔憂。



    旁邊沒有聲音。



    撫上鋼琴鍵,蕭臨閉上眼睛,鋼琴曲映現的奇妙世界展現在了她的眼前,但她彈琴的手指一舉一動皆是輕緩,不知何時將一首原本輕快的歌竟彈出了自己的心境來。



    那麽憂傷。



    蕭臨卻笑不出來。



    愛情能改變一個人,失去愛情之後同樣更能。



    而此時的戴遙伊,神情被耳梢邊垂下的長發所遮掩,看不出任何情緒。



    一曲畢,蕭臨緩緩放下了手。



    “是不是他辜負的你。”蕭臨正視戴遙伊。



    “你怎麽知道。”



    “傳開了。”



    “嗬誰知道呢。”



    氣氛沉默了開來。



    “我和祝天彈的,誰好聽。”話音剛落,蕭臨自然發現是明知故問了。當然依舊是祝天



    “你。”戴遙伊幹脆利落。



    “為什麽?”蕭臨看著她。



    “因為,他的感情摻了水分。你對我,從沒變過。”



    感動了良久,蕭臨的手覆上了戴遙伊有些冰涼的雙手,握緊。



    “我對你不會變,就像你對我那樣。”



    戴遙伊抬頭,對上的是蕭臨真誠,明亮的眼眸。她的眼睛裏也顯露出了笑意。



    “真正對我好的,除了父母親,就唯獨是你了。”戴遙伊望向鋼琴鍵,觸景生情,“我不該被無謂的愛情蒙蔽了雙眼。”



    蕭臨不語。



    想想也是無可奈何,很多時候她都不是親口問戴遙伊得知的,因為戴遙伊不便答,她也不便問。而是通過流言。先前與王子決的fēi wén終是消失了,隨著高考的結束高三學生的離開,現在與祝天一分手,種種矛頭竟都指向了戴遙伊。



    戴遙伊是被辜負的,她有什麽錯?



    說到底,蕭臨還是沒有特意去詢問真相,但戴遙伊還是告訴了她。



    “他劈腿,被我察覺了蛛絲馬跡,我就提了分手。”戴遙伊眸中的難過顯而易見,“感覺,其實他也沒愛過我。”



    “沒事,還有我。”蕭臨堅定的眼神注視著她,“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蕭臨想,她與戴遙伊其實是同類呀,既是同類,那樣的陪伴該會是多麽融洽。



    孤獨的時候,看見身邊有對方陪伴,再空蕩蕩的心也難以不歸於平靜。



    多好。



    小小的音樂教室裏,戴遙伊多次的嚐試之後,兩人在鋼琴鍵上,合奏了一首曲子。戴遙伊告訴蕭臨,這是她唯一為與祝天合奏而學的鋼琴,這次,她想拋卻前塵往事,一曲畢也代表著她不再會對祝天有什麽羈絆與牽掛了。



    但願真的能如此。蕭臨看看旁邊的戴遙伊白淨的五指緩緩地放下了。



    同時,戴遙伊籲了口舒服的長氣。



    再後來的幾次,戴遙伊經常來陪蕭臨練鋼琴,陪她準備寒假的藝考,為她加油鼓勵。蕭臨在學習方麵挺有自信,隻有在鋼琴上,有些慌了手腳,這時候的戴遙伊便會教她該怎麽彈好。



    蕭臨問她她是怎麽學會這些的,戴遙伊笑說,是看祝天彈學會的。



    蕭臨繼續問,你還會難過嗎?



    戴遙伊的眼眸在一瞬間失去了些許光芒,複又亮堂了:“會。但,他終究不是所謂的愛情。”



    她轉頭認真地對蕭臨說,她其實也不難過,反正其實仔細想想,她也不愛祝天,這樣一說,祝天也沒有對她有什麽不公平,他過他的,她過她的,自此大路各走兩邊,就兩不相欠了。她難過的隻是因為,看透了,同時也心累了。



    這是戴遙伊第一次與蕭臨一下子說了這麽多心裏話。她完全地信任蕭臨。



    而蕭臨,回了她一個誠摯地擁抱,這擁抱來自於友誼。



    感謝,麵對重重險阻,重重困難,我們能夠共同麵對。



    還好,還好,這高三生活,再難捱,也有宮宇和戴遙伊的陪伴。



    蕭臨停住手中的筆,不禁望向透窗戶灑進來的點點陽光,輕柔的風吹過蕭臨的卷角,發出輕輕的低嚀,如同大海泛起的點點漣漪。



    戴遙伊忽然從轉身望了附近的蕭臨一眼。



    蕭臨收回發呆的眼神,與她對視。



    二人都笑了。



    對,說好了的,互相監督。



    講台上的老師開始講題,戴遙伊轉回身,認真聽講。



    蕭臨也專一地盯著黑板上老師講解的高考真題。



    戴遙伊與蕭臨的桌上附著的便利簽上都寫著,高考倒計時第178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