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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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自顧自闖入的不速之客,男人卻仿佛身在自己國度的國王,而對他張狂發言憤怒不已的客人,也在看到他的麵容時被喚醒了久違的記憶。
“繪裏奈,好久不見。”他看向薙切繪裏奈,少女的身體僵硬戰栗著,她在恐懼,幾乎窒息一般的恐懼。
“父親”她的嗓音幹澀,似乎吐出這個詞就要耗費掉她全身的力氣。
薙切薊,她的親生父親,也是被她的祖父逐出家族清除文件再也不允許被提起的人物。
“我餓了。”薙切薊說道,走向唯一一張空著的餐桌,“首先從葡萄酒開始”
“父,父親”薙切繪裏奈試圖說些什麽,“那張,那張餐桌是——”
嗓音幾乎變了調子,說不出來,她根本做不到違抗這個男人,她什麽都做不到,哪怕是在薙切薊離開多年後的今天,她依然沒辦法擺脫那種恐懼。
就如同提線木偶,再如何掙紮,也擺脫不了身上纏繞著的線。
她咬著下唇,舌尖似乎嚐到了些許血腥味。
少女後退了一步,差點撞在宗玨桌上。
“薙切先生,”宗玨終於還是開口道,“欺負小孩子可不是大人該做的事。”
“你——”薙切薊眯起眼睛看著這個背對著自己端坐著的身影,總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但是這個學校裏他所熟悉的人,又有哪個沒有跟他結過怨。
於是他邁步走了過去,冷聲道:“不如把剛才的話再和我當麵再說一遍?”
他的步子並不快,但是步幅卻大,三兩步已然走到了宗玨身後,伸手拍向宗玨的肩——
在他的手碰到宗玨肩膀上的前一秒,一柄餐刀擦著他的臉頰劃了過去,與此同時歌仙兼定的刀已然架在他的脖頸之上。
麵貌溫和的紫發青年看向他的眼神冷冽,根本不像是在看一個活生生的人,而無論是脖頸上微涼的刺痛還是他視線所及刀刃之上的寒光,都昭示著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並不是什麽好看的裝飾品。
“主殿麵前,還請謹言慎行。”青年的語調平和,含著十足的警告意味,麵上是一種異常平靜的神情,就和他沒有絲毫顫抖的手一樣,薙切薊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做了什麽,脖頸上的刀會毫不猶豫地劃開自己的喉嚨。
而坐在紫發青年對麵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的孩童正用叉子把餐盤中剩下的一小塊蛋糕送進嘴裏,理應他手邊的餐刀不見蹤影。
“大將,您要嚐嚐嗎?”那孩子歪著頭看向坐在主位的黑發青年,忽然彎起眼睛,露出了個可以說是可愛的笑容。
叫人不寒而栗。
薙切薊感覺臉頰上有什麽在往下流,而後才是難以忽視的疼痛。
原本嘈雜的餐廳在某個瞬間安靜了下來,客人們看著深深釘入牆壁的餐刀,便覺得背後一涼。
這次邀請的客人有幫派裏的人嗎?
或者說rì běn的大幫派裏,什麽時候多出了這麽幾號人物?
氣氛緊繃得幾近窒息,然而宗玨卻是不緊不慢地一口一口吃掉餐盤之中剩下沒幾口的食物,“如何?”他問藥郎。
“還不錯。”藥郎說道,眉眼微垂完全沒有被場中的變化所影響。
“那就好。”宗玨放下刀叉,微微抬起頭看著站在他椅子後麵的薙切薊:“我剛剛說,欺負小孩子可不是大人該做的事情,阿薊。”
在看到宗玨麵容的瞬間,薙切薊整個人都僵住了。
“你怎麽會”
“歌仙。”宗玨示意一下,歌仙兼定便收刀回鞘安安穩穩坐了回去,青年看起來文雅又溫和,半分不像連招呼都不打就拔刀的人。
藥研藤四郎更是滿臉嚴肅地看著餐盤裏的甜點,完全就是最普通不過的小孩子模樣。
“即便是自己的女兒在這種態度也是不行的。”宗玨又看向完全沒有年輕時候可愛的學弟說道,“去好好道歉。”
薙切薊此時表情一片空白受到了極大衝擊的樣子,聽到宗玨的話就像被輸入了指令的機器人一樣僵硬地扭頭看向站在一邊的薙切繪裏奈,“對不起,請請原諒我。”
他的瞳孔放大,舌頭跟僵住似的話都說不清楚,薙切繪裏奈卻是比他還要僵硬,張口結舌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
一切都像是被摁下了定格鍵,隻有鋼琴聲在如同凝滯的空氣中緩緩流淌,拖出曼妙飄忽的輕柔顫音。
“喲,薙切!”紅發的少年推開了大門,嗓音輕快打破了僵硬的氣氛,“還有空位嗎?”
“幸平君?”薙切繪裏奈看向闖進來的少年幸平創真,眼睛裏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求助意味。
幸平?宗玨聽到這個姓氏又看了一眼少年,在他臉上看到了熟悉的輪廓。
“薙切!”幸平創真似乎天生就沒有點上看氣氛的技能點,完全忽視了滿室寂靜隻自顧自拉著薙切繪裏奈道,“抱歉這麽突然就闖進來了,我想嚐嚐看這次你準備的菜,不知道行不行?!”
少年的眼神熱切又真摯,也許並非不會看氣氛,而是對於料理的熱情足以讓他忽略掉任何其他事情。
“啊這邊的桌子沒人,我可以坐嗎?”他指著唯一空著的位置問道。
“那是”薙切繪裏奈下意識看向薙切薊,幸平創真理所當然地誤會了她的意思,走過去問道:“先生打擾一下,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拚桌?”
薙切薊卻像是沒聽到一樣,隻是用那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宗玨,不是看到什麽稀有生物的眼神,而是青天白日裏見了鬼的那種帶了些驚悚與恐懼的眼神。
“他不會介意的。”宗玨代替自己思維暫時停擺的學弟回答道,單手撐著下巴看著薙切薊,“阿薊應該會很高興才對,畢竟這位可是你最崇拜的才波城一郎學長的兒子啊。”
“什麽?!”在薙切薊反應過來之前卻是薙切繪裏奈先驚叫了一聲,瞪大眼睛死死盯著幸平創真,“你是,你是才波城一郎的兒子?!”
宗玨挑了挑眉看向門外:“你沒告訴她嗎,總帥?”
遠月學園的總帥薙切仙左衛門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外,身後還帶了一串不知有沒有關係的圍觀人員。
“學長,好久不見。”跟在薙切仙左衛門身邊的青年微微躬身。
“阿銀啊。”宗玨失望地發覺自己當年青蔥水嫩的可愛後輩,無論是時鍾塔的肯尼斯,還是遠月的薙切薊和堂島銀,都在時間的摧殘下無一例外的長殘了。
“年紀大了人總是容易健忘。”薙切仙左衛門說道,“你回來可是嚇了我一跳,還以為是詐騙diàn huà呢。”
他麵對宗玨的時候態度極為溫和,溫和到讓旁人露出了驚異的神色。
“沒有人會用我的名義來騙人的。”宗玨說道,“你應該不是為了我特意跑來的吧?”
“畢竟是你,我親自來一趟也很正常。”薙切仙左衛門道。
趁著他們聊天的時候,幸平創真悄悄地移動到堂島銀身邊,小聲問道:“那個人,”他指了指宗玨的方向,“是誰啊?”
他一問,幾乎所有人都跟著支起耳朵。
堂島銀同樣小聲回答道:“他是高我一屆的學長,不過你不知道也正常。”
當年宗玨在學校的時候就神出鬼沒出勤率和成績年年低空劃過,畢業後也沒有從事任何與料理相關的工作而是直接銷聲匿跡,還記得宗玨這個人存在的大概隻有當時同樣住在極星寮有機會跟他進行私下對決,被完全摁在地上摩擦直到對方畢業都沒贏過的他們幾個了。
也難怪薙切薊一看到宗玨就犯怵,連戰連敗整整輸了好幾年還都是差距懸殊的一敗塗地,就算是心理再怎麽堅強的人都會產生心理陰影吧。
宗玨的出現,無論從什麽角度看對薙切薊都不是什麽好消息。
“對了阿薊,無論你想做什麽最好都在我走了之後做。”宗玨撐著下巴對自己一點也不可愛的學弟露出了友善的笑容,“別忘了我手上還是有那麽一點小小的權利的。”
話音未落,薙切薊的臉就完全黑了下來。
堂島銀對幸平創真解釋道:“學長是遠月現在最大投資人之一,包括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塊土地,實際上都是學長的產業。”
雖然宗玨當年無論是高價砸錢買地還是入學遠月都是為了在不引人注目的前提下封鎖地脈緝拿黃泉逃犯,但這並不影響他順手跟遠月董事會換點不大不小讓自己過得舒服的權利和分紅,畢竟買地的錢可是花掉了他攢了很久的獎金呢。
“一票否決權。”堂島銀說道,“學長有資格當場廢除遠月學園的任何決議。”
薙切薊握緊拳頭,深知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他沒有任何勝算,不過任誰也不會想到宗玨這個掛名了十幾年都沒出現過的大股東今天會出現,他還好死不死正好撞在了槍口上——的確他手上現在有超過半數的遠月十傑的同意可以當即宣布廢除薙切仙左衛門總帥的職務沒錯,但是宗玨手裏的一票否決權也一樣可以直接否決掉這個決議。
“走了。”薙切薊看著薙切仙左衛門,“但是一切不會就這麽結束的。”
薙切仙左衛門則完全當做看不見這個人,隻笑眯眯地向宗玨詢問薙切繪裏奈的料理味道如何。
而薙切繪裏奈像是受了極大刺激一樣拽著幸平創真,又是無法接受對方居然是自己憧憬著的才波城一郎的兒子,又是對此感到難以言喻的激動與興奮,那副神情讓幸平創真後背發毛,感覺自己就像是被貓盯上的老鼠一樣。
薙切薊走後,宗玨又簡單客套了幾句,而後就禮貌地告辭離開。
“我可是給你爭取到了一晚上的反擊時間。”宗玨眨了眨眼,“可別輸得太快。”
比起一麵倒的局勢,還是勢均力敵的戰爭更加有趣。
薙切繪裏奈跟著祖父一起送走了客人,今晚的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了少女的理解範圍,讓她隻能麻木地接受信息,卻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簡而言之,大腦一片空白,隻能呆呆地站在那裏目送著宗玨等人離去。
本丸的時間流速和那個世界並不一樣,因此當宗玨帶著人回到本丸的時候本丸的天光尚且明亮。
“時空轉換器那邊的權限我已經打開了,刀裝室你們也可以隨意使用。”宗玨對藥研藤四郎和歌仙兼定說道,“這幾天你們先進行普通出陣增加練度,我有些事情要——”
不遠處狐之助的叫聲淹沒了他“離開幾天”的尾音,狐狸式神簡直就像隨身裝載了一個擴音器,遠遠地大叫著“審神者大人,有緊急文件!”狂奔而來,一個急刹車停在宗玨腳邊急急喘了兩口氣,又道:“黃泉的緊急文件,需要您立即處理!”
它一邊說一邊投影出文件,宗玨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是出自鬼燈之手的文件——共事多年鬼燈無比清楚宗玨不耐煩看文件的性子,所以會在真正緊急的文件右上角畫個標記,然後在文件前三行總結概要內容。
——高天原之上小狐丸的本靈失蹤,疑似被強行降神,極有可能卷入了刀劍的黑市交易之中。
宗玨的眼神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