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子哥
字數:8466 加入書籤
A+A-
北京城,皇城。
這裏的子民被稱為皇城子民。
有句戲言是這麽說的:皇城的子民覺得全國都是農村,魔都的人看全國都是窮人。
北京作為皇城,到本朝,如若按照官史記載,已是第四代皇城,遠比不上有六朝古都之稱的南京來的血統純正,更比不上享有世界四大文明古都稱謂,被史記讚譽為“金城千裏,天府之國”的西安來得更有氣派。
可它畢竟就是皇城,無論它曾經是被稱為幽州也好,後來被叫做北平也罷,它現在就是皇城,坐北朝南,俯瞰泱泱華夏之地。
作為皇城,自然有它的底蘊。作為皇城子民,也自然有它的氣派。
在上海,你見到了外國人多半要講英文,就連城隍廟擺攤的小販們都會用流利卻不太正宗的yīng yǔ跟長毛怪們嘰嘰喳喳地討價還價。可到了北京,這些遠道而來皆是客的友人們就不得不學著講中文了。
這大概就是皇城子民的氣派吧。
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何況你現在都走到屋裏頭了不是。
所以,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多多少少都帶著一股傲氣,不是自傲,而是驕傲,為能在這片土地上降生而感到驕傲。
到了香港覺得錢少,到了北京覺得官小,這不是句玩笑。即使你是個封疆大吏,回到了這裏也要低頭做官,天子腳下,容得誰放肆?所以呢,那些平時敢在京城耀武揚威,看上去恨不得橫著走的家夥多半不會太有來頭,大多是些不上不下的半吊子,這其中又以“小富二代”居多。因為真正的紅色子弟或著富甲一方的大亨都深深明白一個道理:這個地方的水太深,深到要淹死任何一個人都太過容易,到最後可能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可最近這裏卻冒出了一個名聲不大不小的“某二代”,在二十歲上下這個圈子裏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風浪。之所以說他是“某二代”,是因為每人清楚他到底是個官二代、富二代或者甚至是個紅三代、紅四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習慣光顧百盛之類場所的人多半不會和遊走於西單一類地方的人交往,當然,也隻是多半。而這個在半年多以前突然冒出來的年輕人卻是個遊走於後海酒吧的主兒,也獨獨在這裏的人,看不太清身份,這裏陰氣太重,妖氣彌漫。
要在京城出名,太容易,要一直有名,太難,絲毫不比做明星的難度低。不用部級,就是一個廳級幹部的提拔,兒子在些狐朋狗友裏就能從低眉俯首看別人臉色變成趾高氣揚耀武揚威;而一個雙規也能立馬讓隻手遮天的大少爺變成孤家寡人,樹倒猢猻散。
而這種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的事卻是每天都在這片土地上實實在在血淋淋的發生著,一件,又一件。每天有多少人彈冠相慶、一人得勢雞犬升天?每天又有多少人被落井下石甚至莫名消失?沒人知道。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年輕人其實也沒有做出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並沒有在學校裏**如花似玉的女同學,更沒有開著跑車帶著“活佛”飆車。他隻是每個周五的晚上帶著女朋友光顧後海的酒吧。兩個人,喝喝酒,極少說話,也不鬧。
然而,當終於有人注意到他每個周帶來的女朋友都不是同一個人的時候,便惹來了大家的興致。起初大家也沒有在意,對他的注意也多半是因為小夥子長得不錯,況且換個女朋友本就不是什麽新鮮的事,尤其對這些有錢或有權或者兩者兼有的人來說就更不是事了。可如果次次換、周周換,那就是事了。雖說女人如衣服,可是這衣服洗洗好歹還能再穿呢!再加上這些衣服還件件漂亮,這就讓那些準一線的富二代、官二代都不得不甘拜下風,都想著什麽時候能結交一下,取取經,學習學習。
可傳聞他隻是每個周五晚上才會出現在後海某個酒吧,周六和周末晚上隻是偶爾會出現,平時卻絲毫不見蹤跡,這讓很多想要結交或者隻是想目睹一下高人風采的人很是苦惱。就算知道了他周五一定會來,可後海這麽多酒吧,也不見得“逮”的到不是麽?
有些人甚至放出風聲,高額懸賞此人的身份信息,可依舊無果。就是那些他曾經帶出來的姑娘們,要麽閉口不談,要麽也一樣知之甚少。
可越是神秘就越是吸引人,因為這太符合國人好奇心作祟這個心理狀態了,於是這個每周都會換女朋友的男生一時間名聲四起。
名聲四起,流言也自然跟著四起。因為流言就是嚼舌根的另一種存在形式,舌根嚼著嚼著就成了流言,而嚼舌根也是當下生活中很流行的一種消遣方式。
有人說他大概有個突然得勢或者暴富的父親,畢竟如此突然的出現不太合規律,那些帶來的女孩兒多半也是花錢雇來的,現在有錢怎麽還“雇”不到漂亮女孩兒?京城的公子哥和圍觀群眾可不比一般省市的那些,不是說隻有脾氣大些、手筆大些那麽簡單,眼光和閱曆自然也都要高一些,大多是見過了豬跑,也吃過了豬肉的主,一般的雕蟲小技和自覺聰明的小手段在這裏都不頂用。所以這個質疑聲馬上就被事實給粉碎了,因為他們發現他帶來的女孩兒中有些本來就是“某二代”,平時就是一副心比天高,命比心還高的架勢,恨不得全世界都匍匐在她們腳下,怎可能是花錢能雇來的主?還有一些是經常遊走於這片的高傲主兒,雖不是什麽有權有勢人家出來的,但也是那種讓多少富家公子哥們砸了無數銀子卻依舊擺不平的主兒,這也是花幾個錢就能“雇”的來的?
如此一來,這個很多人都尚未謀麵的年輕人一時間成了當下最熱的話題,有些人甚至都以見到了他廬山真麵目而沾沾自喜,多少花癡少女甚至是交際花都會在周五那天濃妝豔抹盛裝打扮一番,期待著或許能在某個酒吧裏偶遇,這種偶遇對她們來說已經算是豔遇級別的了,就算不能降服到自己的石榴裙下,一睹尊榮也是好的不是麽?
還有另外一件不得不提的事就是,雖然很多人對此事的真實性持懷疑態度,覺得大概是某種炒作的行為,但即使是那些持懷疑態度的人,也都承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本身確是一個好看到讓女人傾心,讓男人生恨的帥哥。
………………
一輛白色奧迪tt行駛在北京的夜路上,車上坐著一男一女,如果單是從賣相上看,男生要比女生來得更好看一些,可此時男生卻麵無表情的開著車,一隻手百無聊賴地搭在車窗上。
女孩兒瞥了一眼旁邊的男生,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女孩兒穿了一條v領淡藍色碎花及地長裙,一雙白色涼拖是今天剛買的,因為他說她那雙帆布鞋跟這條裙子不配。雖說女孩兒不如旁邊的男生來的更惹眼,可卻有一雙漂亮的眸子,單純清澈。水剪雙眸霧剪衣大概說的就是此時她的樣子吧。
女孩兒貴在單純,懵懂中透著一份可貴。
出淤泥而不染說的是君子,又何嚐不是說的這世間女子?君子出淤泥不染著實不易,而女子要保持那一份與生俱來的靈氣而不受浸染又真的會更容易些?
她皺著那雙未加修飾卻依舊漂亮的俊眉,轉頭問道:“你又來大姨媽啦?”
“唔。”
氣從心中來!女孩兒不滿地怨道:“唔你個大頭啊!你大姨媽來的怎麽比我的都勤快?”
“你不懂。”男生懶懶答道。
女孩兒隻覺一陣頭皮發麻,怒從心中起,就想著抓起什麽東西扔過去,把身邊這個要死不活的家夥一下子砸死算了,可轉念一想自己現在的處境,再扭頭看了一眼車速已經逼近100,要是他死了自己估計也跟著黃泉路作伴去了,還得繼續看他一副要死的樣子,如此賠本的買賣還是算了。
“喂。”男孩兒懶懶的叫道。
“幹嘛?”
“沒事。”
“……”
女孩兒隻覺自己馬上就要抓狂了。她甚至在想,要是把身邊這個人現在的樣子錄下來送到後海酒吧那邊給那些成天對他抱著不切實際幻想的女孩兒們看看,會是個什麽結果?她們會不會因為承受不了幻想和現實之間的差距而投海自殺呢?
呼嘯而過的夜風吹開女孩兒的頭發,吹在她白皙稚嫩的臉上,很舒服。
而她也不知不覺陷入了回憶之中。
第一次跟他出去的時候她緊張的話都不敢說,可當天晚上他送她回去的時候,她就已經敢壯著膽子跟他開各種玩笑,占各種小便宜,比如讓他幫著拎包啊,幫忙買水買吃的去啊,甚至是她一個古怪眼神他就知道她又要使壞,然後還以求饒的神色,可最後還是一副心甘情願受欺負的樣子,脾氣好到不像話。這讓本來也同樣抱有懷chūn mèng的她在失望之餘也感到了一絲暖意。失望是因為他並沒有像傳聞中那樣一副高門子弟冷冰冰的摸樣,走到哪裏都有大批的跟隨者隨他呼來喝去,對誰都是愛答不理的冷冷酷酷的。而一絲暖意來自那久久不曾感受到的隨性自在,似乎在年滿十五歲那年開始,她就沒有過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毫無後顧之憂的感覺了,直到遇見他的這些日子。
可現實是殘酷的,殘酷到讓她覺得生活要比童話啊diàn yǐng啊什麽的還要狗血的多。起初她隻是覺得他不像個公子哥,然後也很少說話,可沒過多久,她就發現,他哪是不像公子哥,他根本就不可能是個公子哥啊!撒嬌耍賴比她來的都嫻熟,小脾氣小性子比她來的都頻繁,到了後來甚至要她哄著才會開心。有誰見過一個在大街上看到章魚小丸子就非要“女朋友”去給他買否則就坐在馬路邊撒潑不肯繼續走的公子哥?有誰見過在遊戲機廳裏非要抓到看上的毛絨玩具否則就打死不肯離開直到“女朋友”肉疼的看著一盒盒遊戲幣跟打了水漂一樣被扔進去,最後不得不厚著臉皮去跟工作人員說能不能買一個,這才心滿意足抱著一隻毛絨大狗跟著一起離開的公子哥?別人見沒見過她不知道,反正她沈琳是沒見過!
要不是他每周去後海酒吧都會被群眾各種圍觀,被女生各種留diàn huà求勾搭,她甚至都要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傳聞中的那個“不善言談,行事低調,背景神秘”的公子哥了。好多次在酒吧看到他被圍觀的時候她都想跳起來罵道:“你們這群人醒醒啊!他是個騙子啊!不要被他喬裝的外表給欺騙了啊鄉親們!敵人是很狡猾的!”。有時候她甚至在想,到底是她有問題還是他有問題?跟想象中不一樣甚至是有些差距她是能接受的,她雖然仍舊是個會懷春的少女,可畢竟二十多歲了,也明白幻想和現實之間的鴻溝,何況她也沒想找一個富家子弟或者大牌公子,可你也不能走兩個極端啊!要知道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啊!
最可笑的是他們認識第三個周的周末,兩個人逛街逛到一半,她就突然覺得他好像有心事,一臉不開心的樣子,一聲不吭的跟在身後,起初她以為是自己不小心說錯話或者做錯事惹得這個公子哥又在耍小脾氣,可在旁敲側擊軟硬兼施之後他竟然冒出一句:“我大概來大姨媽了。”她在反映了幾秒鍾後確定不是自己聽錯了,當時就一口黑血噴出來,感情你還是個女人?隻聽他悠悠說道:“你們女人不懂,男人也是會來大姨媽的,會莫名其妙的不開心。頻率嘛,大概兩三個月一次,偶爾一個月也會來一次。所以呢,你今天不許再欺負我。”她當時是真的抓狂了,還尼瑪頻率!還尼瑪不高興!還尼瑪不許欺負你!然後就失心瘋一般地追著他跑了整整一條街,就想著幹脆把這個禍害弄死在她手裏好了,省得留下來禍害人間啊!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啊!一邊追一邊喊:“速速給老娘現出原形,你個妖孽!”,被追的他莫名其妙,追人的她也早已喪心病狂,圍觀群眾更是一臉茫然,隻是覺得這個小姑娘真有精神,這個小夥子真好看。追到街口的時候兩個人終於停下了,她蹲在地上,大口喘著氣,用手指指點點卻也說不出話來,他拎著她的包,伏在旁邊的石獅子上,同樣累的夠嗆,卻是一臉無辜,看著她在那胡亂一通比劃,他默默地轉身去買了**礦泉水回來,她拿過去咕嘟咕嘟喝了半**,這才緩過氣來,第一句話是:“我早晚要替天行道把你給滅了!”說完又咕咚咕咚把剩下半**也喝了,瞅了一眼同樣口幹舌燥的他,哼了一聲站起身扭頭就走。
想到這,她噗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又扭頭看了一眼旁邊這個她認識了兩個月卻也僅僅是知道姓名的男生,嘴角勾起,眼神溫柔。是啊,這世界哪來那麽多童話故事,現在不就挺美好的麽?
“王玉。”
“嗯?”
“沒事。”
“……”
女孩兒微笑著看著前方的夜路,突然有一種要是這條路沒有盡頭的話該多好的念頭,然後又被自己這個念頭給羞的粉瓣微紅,微微的低下了頭,卻沒有注意到男生悄悄投過來的目光和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微笑。
放在旁邊的手機輕輕震了一下,這讓女孩兒也有些好奇。跟他在一起也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雖然隻有在周末才會見麵,可即便如此,她也極少見到他用手機。而且,有一件很奇怪的事,她雖然沒問,卻一直留在心裏。他留給她的diàn huà號碼她曾經因為好奇去查了一下,結果別說戶主姓名,就連歸屬地都查不到,更奇怪的是,她有一次因為手機欠費用閨蜜小桃的diàn huà打過去,可在確認無誤的情況下竟然提示撥打的號碼是空號,當時把兩個人嚇壞了,以為撞見鬼了,可沒一會兒她的手機就提示對方來電,沒等她開口,對方就開口罵道:“懶姑娘,你連話費都懶的衝嗎?”完全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樣子,後來她查了一下,他竟然一口氣給衝了兩千塊錢的話費。
正在她好奇是誰大晚上的會給他來短信之後,隻見他本來還不情不願的拿過手機,懶懶的看了一眼,可下一刻眼睛就突然亮了,那一臉的興奮大概是她這兩個多月都不曾見到的。緊接著一個急刹車停在了路邊一棵柏楊樹下,碩大的柏楊樹鬱鬱蔥蔥,風一過,葉子便沙沙作響。
女孩兒輕輕皺著眉頭,剛要說話,卻見到他刻意壓抑著興奮轉過頭,問道:你今晚不要回去了吧?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車子就重新啟動,朝著一條她不認識的路開了過去,而其實,她哪條路都不認識,隻是坐在他的車上,她就覺得什麽都可以暫時放下了。
等一下,什麽叫”你今晚就不要回去了……吧?”這不是個疑問句嗎?我還沒回答呢,你怎麽就自作主張了!而且,不要回去是什麽意思?回酒吧?看通宵diàn yǐng?可她自己都覺得這種幼稚的想法太可笑。等等!你不是來大姨媽了嗎?來大姨媽不是不能……。她越想越覺得思維混亂,就越想不明白,最後腦袋裏一片空白,卻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竟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直到她腦海中浮現出“如家”、“七天”“漢庭”這樣的字眼。
不知開了多久,車子停在一幢大的有點不像話的別墅下,他下車過來給她開了車門,臉上卻早就沒了來大姨媽時該有的那一副要死的樣子,取而代之的是從開始一直持續到現在的興奮。
“到了。”他笑著說道。
還沒等她從詫異中驚醒過來,一個約莫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從籬笆院裏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隻她認不出品種的大黃狗。
狗很大,大到不站起來都有她一半身子高了。
中年人走到麵前,輕輕彎下腰,畢恭畢敬的問候道:“公子。”
大黃狗興奮的在他身邊轉來轉去,可大概覺得這樣還不夠表達它對主人的期盼之情,於是就輕輕一竄,撲到了他身上,後腳著地,兩隻前肢在他身上胡亂拍著,嘴裏嗚嗚的叫著,他也不在乎一身幹淨而昂貴的衣服被弄髒,輕輕摸著它的腦袋,笑意溫存。
而她卻仍舊是一副撞見鬼的表情,呆呆的坐在車裏盯著他,一動不動。
大概是覺得自己剛才摸了大狗,然後本準備攙扶她的手也收了回去,轉身對旁邊的中年人說道:“黃叔,她叫沈琳。”說完就轉身走向了門口,那隻大黃狗也興奮的跟在身後,從頭到尾都無視了她的存在。
“沈姑娘,我扶您下車。”中年人畢恭畢敬的說道,然後一手扶著車門,一手放在她的麵前。
沈琳終於從詫異中驚醒過來,本以為的“開房”竟開到了別墅來?麵前這位是誰?傭人?管家?
看著他的背影,沈琳默念道:感情你還真是個貴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