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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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魔都。
一個水深絲毫不亞於北京的東方魔城,充斥著紙醉金迷和物欲橫流。隻是相對於皇城而言,這裏似乎更有人情味一些。如果說皇城是千年來整個guān chǎng的縮影,那麽魔都就是當下整個中國的縮影。三六九等在這裏分的明明白白。所以那些立誌成為人上人的年輕人,也多半會選擇魔都而不是皇城作為他們打拚的根據地,期待著有一天能飛黃騰達,或者退一步,至少為子孫謀一片福蔭。
隻是沒人告訴他們,黃浦江的水,其實,也很深。
這裏之所以更有人情味也隻是因為相對而言這裏更符合適者生存這一黃金定律而已。這裏沒有那麽多屹立於食物鏈頂端的終極消費者,沒有那麽多即使你拚盡一生努力都注定無法動搖的勢力。在這裏,至少給了你一絲的希望。也正是這個事實上渺茫到幾乎看不見的希望吸引著無數的天才、人才、庸才、蠢材聚集到這裏,然後繼續推動著這座城市的發展。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可卻沒人告訴我們,有些人在出生的時候,就已是人上人了。
而有些人,即使吃得一輩子的苦中苦,也成不了人上人。
這就是生活,這才是生活。
…………
交大徐匯校區籃球場,一個穿著碎花裙的姑娘坐在場邊看著幾個男生借著昏暗的燈光在場上你爭我奪一個在她看來毫無意義的籃球,不過此時,她卻依然看的津津有味,因為場上有一個她現在很在意的男生,籃球固然沒有意思,也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可她的男人卻可以。
她就默默的坐在場邊,不鬧,不吵,也不煩,靜靜地看著場上那屬於男人之間的廝殺。淡不可見的梳妝讓她一張俊俏粉麵在夜色裏顯得格外動人,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透著股難得一見的清澈,丹唇未啟,卻總能讓人察覺出一絲若隱若現的笑意。她這麽安安靜靜地坐在夜色的燈光下,難免會讓人想起一句古詞: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她已經解決掉了一小盒冰激淩外加半**鮮橙,然後才看到一個男生衝她走了過來。
男生相貌平平,可卻不知為何極易給人留下印象,署北相,是那種過目不被忘的類型。
炎炎夏日,晚上九點多卻依舊在籃球場活躍的無非就是兩種人:一種是真心喜歡籃球,白天忙完了或者打累了休息一下晚上再繼續的;另一種就是技術實在稀鬆,白天不敢出來耍,怕被人笑話,隻敢晚上叫上幾個好基友偷偷摸摸出來投幾個籃的。可不巧的是,她麵前這個男生卻正好不在這兩類裏,他隻會在晚上才出來打打,原因也很簡單:白天人太多,煩。
男生走過來,對坐在場邊的女生木訥的說了句走吧。
姑娘起身遞給他一拚礦泉水,然後整理了一下裙子,就麵帶笑意地跟著他一起朝操場外走,不知是因為嫌棄他打完籃球一身臭汗還是有其他別的原因,她並沒有像其她女生那樣挽著對方的胳膊或者至少是牽著對方的手。她隻是背著手,邁著輕盈的步伐,和身邊的男生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可即便如此,任誰看來,都不會懷疑他們是一對恩愛中的情侶。
“我送你回去吧,你今晚回家還是回宿舍?”男生咕咚咕咚喝下一大口礦泉水,這才開口問道。
姑娘想了想,然後扭頭,笑眼眯眯:“你要是明天過來找我呢,我就回宿舍,要是不來呢,我就回家。”
“明天禮拜一,你沒有課嗎?”男生似乎沒有理解女孩兒特有的那點小心思,愚笨的問道。
姑娘卻隻是笑而不語,輕輕踮著腳尖,跑幾步走幾步,就像一隻剛剛離巢的麻雀,還沉浸在興奮之中。
男生經過短暫思索之後,也不知是否是明白了,說道:“那還是回宿舍吧!”
“那就回宿舍!”姑娘輕快答道,說完踮著腳尖在地上轉了一個圈,裙擺隨著擺動,露出她白皙而緊繃的小腿,看得旁邊一群男生心神搖曳。
男生看到她開心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不太適合他的微笑。
有些人,笑起來的確不太好看。
她踮著腳尖轉了一圈,來到男生前麵,背著手,一邊後退一邊打量眼前這個她也說不上為何會如此喜歡的男生,一邊走,一邊笑。
“紅怡姐,晚上好啊!”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被稱作紅怡的姑娘轉過身,然後就看到六七個男生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她身後,她掃視了一圈,大都是老相識了,為首的那一張臉卻讓她怎麽都提不起好感來,於是臉色也就陰了下來。
“潘翔?有事?”她說話間早已換了姿勢,雙手抄在口袋裏,眼神冰冷。
連衣裙極少有口袋,這套上麵的口袋是她自己縫上去的,因為她有個習慣,跟不喜歡的人說話的時候喜歡把手抄在口袋裏。就像此時,這兩個多出來的口袋就顯得很有必要了。
此刻的她即使穿著一條鄰家女孩兒般的白色碎花裙,竟也讓人聞到了一股女王的味道。她散發出的氣場也陡然變了,不再是嘰嘰喳喳般的小鳥依人,而是不容侵犯的寒氣逼人。
“沒事沒事。”名叫潘翔的男生大概是被這突然變換的氣場給震懾到了,一臉諂媚地說道,“這不是好久沒見到紅怡姐,想得慌,才特意過來看看您麽。”不得不承認,男生那一臉的諂媚至少有五成是發自內心的,看得出他對麵前這個叫紅怡的女孩兒是的確帶著一份尊敬的。
早就沒了鄰家女孩兒姿態的她對這不管是口是心非還是口是心是的奉承沒什麽反應,談不上反感,當然,更說不上喜歡,依舊是冷冰冰的說道:“沒事我先走了。”
“好的好的,您回,您回。”對方依舊是笑意盎然,甚至微微躬了躬身子表示尊敬,然後側開身子讓出一條路,身後幾個男生也很配合的讓開了。
她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男生,早已換成一張笑意溫存的麵龐,示意他跟自己一起離開。
可就當兩個人準備離開的時候,為首的男生卻是輕輕一挪步,擋住了一半的去路。
“讓開!”姑娘厲聲道。
名叫潘翔的男生雖然對她有些尊重,可似乎也沒有被這句明顯是充斥著怒意的話嚇到,臉上的笑容再次浮現。
“紅怡姐您要走,小的不敢阻攔,可這個人,今晚就估計是走不了了。”潘翔說完,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這個自始至終一臉木訥的男生。身後幾個男生聽到此話後,也都蠢蠢欲動,表情各異,似乎就等最後的一聲令下了。“這可是方少的意思,還求您別難為小的。”潘翔補充道。
從開始到現在,雖然一直是在和這位紅怡姐交流,可潘翔的眼睛卻一刻都沒有停止對麵前這個男生的打量,能跟木紅怡在一起的男生,絕不可能是簡單的貨色。木紅怡是誰?那可是他們方少欽點的嫂子,兩個月以來方少為此事可謂是掏空了心思,卻依舊沒能拿下,甚至是毫無進展。另外,就算不提方少這一快,“紅怡姐”這個稱謂在這一片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氣了,追她的男生不說從這排到外灘也差不了多少。最關鍵的是追求者裏麵不全是一群涉世未深的大學生,甚至還有乳臭未幹的高中生,就更不要說那群猥瑣大叔了,可見她受歡迎的程度有多高了。就連他這個局內人都不清楚怎麽會有這麽多人對她死心塌地一副非她不娶的架勢,他承認這個極可能成為他們嫂子的女人的確有她獨有的魅力,可天底下有魅力的女人多了去了,怎麽偏偏就她這麽受歡迎?他不懂,他也不想懂,他也不需要懂。
喜歡她的人的確不少,可敢追的人就不多了,能追到她身邊的那就更沒幾個了,而麵前這個就算其中一個。方少對此的態度也很明確,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反正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放過一個敢在她身邊放肆的男生。
“衝我來的?”被攔下的男生這才恍然大悟一般問出一個讓人捧腹的問題。
幾個男生的譏笑聲甚至都不加掩飾,可潘翔卻皺著眉頭盯著對方。感情紅怡姐看上了一個傻子?那這事就簡單多了,起初還擔心對方要是有些來頭,那今晚動起手來可就要掂量掂量了。方少當然可以在這片橫著走,可他潘翔不行,陰溝裏翻船事小,大不了再爬起來,陰溝裏又淹不死人,場子丟了慢慢找回來就是了,可如果被大浪拍翻,就沒了東山再起的希望了。
不過現在看來,這事再大也大不到哪去了。
見自己的問題沒人回答,男生思索了一會兒,像是要尋出一條線索似的,轉頭問道:“方少?你們很熟麽,小木?”
“小木”?這個男生竟然敢叫大名鼎鼎的木紅怡是“小木”?包括潘翔在內的所有男生都目瞪口呆。感情他不但是個傻子,還是個呆子,竟然連紅怡姐這個名號都沒聽過?就連他們方少也隻敢叫一聲“紅怡”。
隻是潘翔發現,那本來還一臉木訥的男生似乎變了神色,一臉玩味的看著他們這群人,完全沒了之前那副傻乎乎的摸樣。
沒人發覺,隻有木紅怡悄不可聞的輕輕歎息一聲,迅速收斂氣場,想著今晚大概是不能善了了。
“不熟,隻是認識罷了。”紅怡語氣平靜的說道。男生輕輕皺了皺眉頭,然後又舒展開來,想了想,然後說道:“小木說跟你們不熟,要不你們先回去?”
潘翔依舊是皺著眉頭看著眼前這個神色和氣場與之前都明顯不同的男生,努力判斷著他到底是不是個蠢貨,可就在這時,對方的一句話讓他斷定了,他的確是個蠢貨。
隻見他輕輕聳了聳肩,像是對他剛才的提議沒有被采納有些不滿,然後轉頭說道:“小木,要不你去再幫我買**水吧?”說完舉起了手裏的空**子晃了晃,示意裏麵沒水了。
潘翔其實早就想動手了,隻是礙於紅怡姐在這,萬一有個閃失回去就沒法交代了,可對方竟然不知死活的把她支開了,他要不是傻子,那天下就沒傻子了。
紅怡似乎對這一提議沒有感到吃驚,隻是麵帶惋惜的看了一眼眼前這群人,就像看一群即將要趕赴刑場的死囚一樣,然後又轉頭看了一樣身旁的男生,轉身走開了。
紅怡的這一個眼神把潘翔看的很不舒服,他很確定她不是個會故弄玄虛的人,那難道說今晚要栽的會是自己?他環顧一周,雖然有些好奇的男生遠遠地圍觀,可沒有見到有什麽不對勁的人,而且他們今晚找到這裏也算是偶然的,並不是事先埋伏好的,所以也不可能有什麽中計之類的事情發生。難不成對方還24小時隨身帶保鏢?如果真是如此,那他自認倒黴!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對方卻悠悠的說了句:“別找了,沒人,就我自己。”
潘翔眼神陰冷,想著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由不得我們了。
“你們說的那個方少是不是就是那個追了小木好久都沒追上的那個什麽公子哥的?”男生見沒人反應,大概是默認了,於是繼續說道,“看在他也喜歡小木的份上,而且也怪可憐的,今晚你們就回去吧,他要什麽時候有空讓他自己過來找我好了。”
男生說的優哉遊哉,聽的人卻一肚子火大。潘翔也同樣忍耐到了極點,話也懶得多說,率先衝了上來。隻聽見不知誰喊了一聲“草,方少爺也是你他媽說見就能見的?”之後,一夥兒人就一起衝了上來。
……
紅怡買完水後並沒有急著回去,而走到了一塊兒大石頭旁邊,上寫著“明淨高遠”四個大字,在旁邊倚了一會兒,看了一眼手表,大概十分鍾過去了,這才起身往回走。
別人不了解趙斌,她卻了解的很,別看他在自己麵前一副呆呆的樣子,說話都要反應半天,跟個榆木疙瘩一樣,可在男生圈裏,他可不是什麽好說話的主,那群跟在他屁股後麵的崽子哪個沒挨過他的打?被踹幾腳是輕的,哪個不是越被打越開心,越挨打越是更樂意跟在他屁股後麵轉悠?前幾天他剛當著一群人的麵把一個平時還算蠻玩得來的公子哥給打得當場進了醫院,身邊哪個人敢多說一句廢話?誰多話誰八成就得一起跟著進醫院,等出了院還得收拾鋪蓋滾蛋。完事那個躺在醫院父親是個實打實副處級實權幹部,媽媽是某國有銀行高管的公子哥還急急忙忙托人給他帶口信,說是以後再也不敢勾搭兄弟的媳婦了。可他隻是回了句:“誰他媽是他兄弟?”那個被勾搭了媳婦的男生本還想做個和事老,說是不就一個女人嘛,還是兄弟重要,可話沒說完就悻悻然閉上了嘴,否則就算他不跟著進醫院,也別想再在這個圈子裏混了。
所以說,她絲毫不擔心他今晚會吃虧,就潘翔帶那幾個男生,在趙斌那占不了什麽便宜。她之所以不開心是因為她不想他為了自己的事煩心,尤其是像方少這種事,她自己都會覺得煩,何況是趙斌這個平時就容易心煩的沒耐性的主。
她回到籃球場的時候理所當然的見到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而趙斌則蹲在潘翔身邊嘀咕著什麽。她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趙斌語重心長的對躺在身前的潘翔說道:“讓你們走了嘛,你不聽的。”這話要是讓一個剛剛路過這裏的人聽到,沒準還真以為他安的是好心呢。
趙斌轉過頭,衝著她笑了笑,然後接過她手裏的水,喝了一口,轉身走到不遠處另外一個男生身邊,輕輕踹了一腳,說道:“回去告訴那個姓方的,少爺這個稱呼不是誰都能叫的,誰都配叫的!以後讓他改改吧!”而這個被他又踹了一腳的男生就是開打前大叫著“方少爺也是你想見就能見的?”的那個,此刻也同樣躺在了地上,捂著肚子一臉的扭曲,完全沒了剛才那看似豪邁的英雄氣概。
趙斌轉過身後似乎又想起什麽,轉過頭對著滿臉憤怒的潘翔說:“我叫趙斌,你回去告訴他,我隨時恭候。”
本來還一腔怒意的潘翔聽到這句話後整個人便呆住了。趙斌?浦東三霸之一,現複旦大學三年生,高中時候就曾因為在路上和人發生口角然後帶人把一個已初具規模的黑勢力團夥老窩端了的那個趙斌?不是傳聞他一年前休學了麽?整整一年都沒有聽到有關他的任何消息了,怎麽今天會出現在這裏?難道這些日子和紅怡姐在一起的男生一直是他?如果真是這樣,怕就是方少親自出馬都沒什麽太大意義了。
“你就是那個趙斌?”似乎有些不死心的潘翔掙紮著爬起來問道。
已經走出幾步的趙斌聽到這句話,頗有興趣的轉過頭:“哦?我怎麽不知道上海什麽時候又多了一個趙斌?”
這下潘翔是徹底死了心,看了一眼身邊七七八八躺在地上的狐朋狗友,一時間腦袋空白。
趙斌也懶得管身後那群人,走到木紅怡麵前,嘿嘿一笑,笑容古怪,這略帶興奮的古怪笑意讓木紅怡都是一陣心悸,不明白他要幹嘛。
趙斌掏出手機遞到她的麵前,她不知所以的接過手機,看到是一條短信,等她看到內容後爺眼神劇變,臉色刹那間些蒼白。
“什麽時候收到的?”
“你看時間嘛!就在剛剛。”趙斌一臉得意的神色,興奮地像個孩子。木紅怡跟他在一起這麽久,還都沒見過他這幅樣子。
她再次低頭看了眼短信,隻有寥寥五個字。
“少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