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從口袋裏掏出一部手機，是很老款的諾基亞，笑塵接過後什麽也沒看，直接放進了口袋。

    “你剛走的時候來過不少的diàn huà和短信，之後除了過節的時候會收到一些問候的短信，再就沒多少了，短信和通話記錄都在，除了垃圾短信，剩下的我都沒刪，全在裏麵。”

    “過年之前收到一條短信，內容是：這邊很好，勿念。號碼是黑龍江的，我猜是王亮哥的，想著跟他說一聲你過年可能不回去了，等我打過去，對方已經關機了。”

    “昕姐之前打過diàn huà來，也沒說什麽。”

    “王玉找過你好幾次，我都沒搭理他。”

    “前幾天給阿姨打diàn huà說你要回來了，阿姨說知道了，還說家裏忙，讓你不用打diàn huà回去了，她沒空接。”

    “劉心剛剛給我發短信，問你回來了沒，我說等你回來了讓你聯係他。”

    “還有……”沈丹頓了頓，看了一眼笑塵，然後繼續說道，“……逸珂姐沒有找過你。

    笑塵一直麵帶微笑的靜靜聽著，看不出如何的情緒波動，也不知道他是在聽她說話還是在打量她的摸樣。直到他聽到最後那句話，臉上才略微有了一絲異樣。

    而即使是看似略微失落的表情也是轉瞬即逝，重新換上幹淨明亮的笑臉，再次揉了揉沈丹的小腦袋，仿佛表揚一般。沈丹自然知道笑塵為什麽會失落，也知道不宜在這件事上過多停留，因此也沒有多說什麽。

    有些人一生注定被人牽絆，有些人一生注定被人掛念。

    “這個袋子裏有你需要辦的一些手續，大部分已經辦好了，有一些需要你親自去一趟教務處，我放在了一個信封裏，你回去可以看一下。”

    似乎對這一切都不太感興趣的笑塵依舊沒有說話，接過沈丹手裏的編織袋，然後說道：“走！哥帶你吃飯去！”

    “去哪吃？”

    “食堂。”

    “小氣。”

    “對了，我校園卡忘記帶了。”

    “……”

    笑塵右手提著編織袋，左手被沈丹輕輕環著，這親昵的動作不免又惹來路上行人各異眼神。

    對於沈丹來說，這種程度其實根本算不上親昵，她以前跟哥哥出去玩的時候都一直是牽著手的。因為她小時候有些路癡，總是走丟，所以笑塵無論走到哪都習慣牽著她，這一牽就是十幾年，直到笑塵升上了高中。笑塵升入高中後就沒有再牽過她的手，而不知為何不再被牽著手的她一氣之下竟提前一年中考，考到了笑塵所在的高中。得知實情後的笑塵哭笑不得，隻得解釋道：姑娘長大了，總被哥哥牽著手會找不到男朋友的。完全不理會這些的沈丹擔心哥哥去了大學後會再次跟她疏遠，竟又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再次跳級，選擇跟笑塵一年高考。這也解釋了為什麽她比笑塵足足小了兩歲卻在同一年級的原因。

    笑塵對這些倒是滿不在乎，隻是覺得這個傻mèi mèi明明可以保複旦、浙大，爭清華、北大甚至是港大的成績，來到這所學校多少有些可惜了，但再一想想，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所以從來也沒為這事多說什麽。

    笑塵掏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喂。”

    “……”

    “嗯，回來了。”

    “……”

    “三食堂二樓吧。”

    “……”

    “還有丹兒。”

    “……”

    “好。”

    笑塵掛完diàn huà又艱難的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而沈丹也完全沒有因為他右手提著東西不方便接diàn huà的覺悟，依舊是緊緊的環著他的左臂，絲毫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劉心哥？”

    “嗯，沒卡沒錢的，隻能找個有錢人請我們吃飯了。”

    沈丹嘴角抿起，笑容可人，哪裏還有半點冷美人的影子。

    可還沒等她把那笑容收回，就被笑塵輕輕一拉，拽入了旁邊的教學樓裏，藏在一扇窗戶後麵。她一臉茫然的看著笑塵，後者伸處右手食指放在嘴邊，示意不要說話，然後又輕輕指了指窗外，兩個人這才瞧瞧抬起頭透過窗戶往外看去。

    隻見一個俊俏小男生茫然的站在樓外的甬路上，四處張望，像是個跟丟了目標的獵戶。笑塵轉過頭對著沈丹嘿嘿一笑，卻隻得到對方一個白眼。

    見到外麵的小男生有些垂頭喪氣，約莫是確認跟丟了，低著頭，霜打的茄子一樣瞬間沒了精神，笑塵這才拉著沈丹往外走。

    英俊小生看到從教學樓裏走出來的兩個人後嚇了一跳，趕忙裝作路人甲，扭頭就要走，卻被笑塵一句“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咯”給死死的釘在了原地，約莫是內心掙紮了好一會兒，這才硬著頭皮轉過身，一臉歉疚的看了一眼沈丹，又迅速的低下頭，白嫩的小臉漲得通紅。

    好生英俊的一個白麵小生，唇紅齒白麵若冠玉，再長大點還了得？笑塵一邊打量一邊想。

    這種說好聽了是跟蹤說難聽了是wěi háng的行為被發現了，任你臉皮再厚也扛不住，更何況這個小男生一看就是個初出茅廬miàn pí薄如紙的純情小孩子，哪裏經得住被當麵逮住，要不是考慮到如果現在逃跑了大概這輩子都沒法認識那個朝思暮想甚至是做夢夢到的話都會笑醒的姑娘，他就真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了。

    沈丹一副事不關卻沒有高高掛起的樣子，靜靜的站在原地，想著反正這事也不是她引起的，況且笑塵也在旁邊，於是看了一眼笑塵，那表情頗有一番“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自己大便自己擦的味道，隻是空閑之餘看了一眼麵前的小男身，正好發現到對方也在偷偷打量自己，被tōu kuī的沈丹也不覺惱怒，麵色從容，反倒是對方的臉漲紅的更厲害，已經深深低下的頭又低了幾分。

    此刻的她倒是的確有了那麽一點冷美人的味道。

    絲毫沒有罪魁禍首覺悟的笑塵笑嘻嘻的走了過去，沒皮沒臉的說道：“不是找我的吧？”

    小男生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說話。

    “那就是找她的咯？”笑塵說著轉身指了指身後不遠處的沈丹，結果又得到一個白眼。

    小男生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沈丹，立馬又低了下去，先是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又輕輕點了點頭，隻是那點頭輕的讓人以為是在發抖。

    “我猜也是。”笑塵一副小人得誌便賣乖的口氣，“去吧，有什麽話當麵說，男子漢大丈夫，偷偷摸摸跟在後麵有什麽出息。”

    小男生慢慢抬起頭，不過這次不是看沈丹，而是看他麵前這個比他高了整整一個腦袋的笑塵，隻見後者左手抄在口袋裏，右手輕輕一撩，把袋子搭載肩上，然後又輕輕聳了聳肩，表示他沒有開玩笑，然後又努努嘴，示意他趕緊過去。

    在確定笑塵不是開玩笑以後，小男生像是鼓足了這輩子剩下的所有勇氣，抬腳衝著沈丹走了過去，臨走前還不忘擠出一個難看之極的感激的笑容。笑塵看在眼裏念在心裏，想著至少這個小男生家教還不錯。

    其實今天如果沒有笑塵，他估計也能鼓上勇氣把籌劃了一年多的計劃付諸行動，為了今天，他實在等了太久。可笑塵的出現打亂了他原本就不算周詳的計劃。在他的計劃裏，沈丹是沒有男朋友的，甚至是沒有男性朋友的，即便她的愛慕者數不勝數，追隨者絡繹不絕，她都未曾給與任何一個人任何的回應。而他今天的“表白”也沒有抱任何的期待，他自己很清楚或許過了今天中午她就會忘了自己曾經出現過，可他也知道，如果不向她表明心意的話，他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走出她的影子。作為一個男生，他至少還是知道自己是要有擔待的。

    可笑塵的突然出現打亂了這一切，尤其是當他看到沈丹挽著笑塵的胳膊出現的時候，他竟然笑了出來，是自嘲？是解脫？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甚至不知道心裏那酸溜溜的滋味究竟算不算是吃醋，如果不算，他就真不知道那是為了什麽，可如果算的話，他卻又有哪份資格去吃醋？一個連表白都不敢的男人有什麽資格去吃醋？他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理智去思考為什麽她身邊會突然出現一個“男朋友”，他隻是想著一會兒該說些什麽，該怎麽說，因為這大概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跟她說話的機會了。

    沈丹自始至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兩手抄在口袋裏，靜靜的看著兩個人，當看到小男生向她走來的時候也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沒有鄙夷、沒有厭惡，當然，也沒有期待，就是站在那裏，像是看一個跟她毫無相幹的人一樣看著對方向自己走過來。

    小男生走到離沈丹還有兩步遠的時候就不再向前走了，然後艱難的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個白色信封，信封很漂亮，也很幹淨，就跟他本人一樣。

    “沈丹學姐，這封……是給你的。”小男生自始至終都低著頭，此刻的他剛好能看到沈丹一雙淡藍色公主鞋裏露出的漂亮腳背，心裏想著：真好看。

    因為距離問題，沈丹不得不向前走一步才能拿到那個裝著情書的信封，隻是沈丹簡簡單單的向前一步卻讓對方身體輕輕抖了一下。

    沈丹接過後直接打開了，再次把小男生嚇了一跳，抬頭看了一眼後再次迅速低下頭，兩隻手不停的抓著衣服角，擦去掌心的汗水，他大概完全沒有預料到沈丹會當著他的麵把信打開。在他原始的計劃中隻要是她能接過信，哪怕接過去後隨手扔掉，他也心滿意足了。

    沈丹沒有理會男孩兒豐富的表情變化，快速掃了一眼信的內容，然後抬頭問道：“現在寫情書都不署名的了？”

    小男生啊了一聲，再次抬頭看那封信的時候竟是有些陌生，他現在連自己都不確定這封內容上他能一字不落甚至連標點在內都能背下的信上有沒有屬上他自己的名字。

    “你叫什麽？”沈丹直接問道。

    “楊之奐。”口氣聽上去就像是個犯了錯誤的孩子。

    “楊之奐？”沈丹重複道，從頭到尾隻敢低著頭的小男生第二次點了點頭。

    沈丹把信重新放好，輕輕一折，放在了口袋裏。

    “謝謝。”沈丹說道，“不過以後寫這種東西記得署上自己的名字，不然就沒什麽意義了。”說完便朝著不遠處如看戲一般的笑塵走了過去，免不了又丟給笑塵一個白眼。

    笑塵嘿嘿一笑，假裝沒看見，然後又如之前一般挽著胳膊一起走了。

    依舊站在原地的男生隻覺心髒快要跳出來了，胸口像是要炸開一般，整張臉都漲漲的，卻隻是癡癡地望著慢慢遠去的兩個人。此刻他的眼裏不再僅僅隻有那個朝思暮想了一整年卻都沒能說上一句話的姑娘，還有旁邊那個能讓她挽著胳膊的男生。此刻的他覺得，那個相貌平平的男生一定有著驚世之才，不然怎麽配的上他心目中天仙一般的她？

    就在這時，他竟然看到那個在他心目中陡然立起一座神聖碑的男生偷偷在身後衝他伸出一個大拇指。

    他怔怔的呆在原地，然後，不知為何，突然之間，他感覺心中那鬱結了許久都未曾消散的思愁竟隨著那個再平凡不過的手勢煙消雲散，仿佛胸口那塊大石頭被人輕輕放下了，整個人都輕快了許多，心跳也漸漸地恢複了平靜。他看著兩個人消失在視野中，抬頭看了一眼藍天，深深吸了一口氣，默念道：“天氣真好啊！”

    一張明亮的笑臉。

    ……

    “你變了呢！”

    “怎麽啦？”

    “你以前可不會對男生這樣。”

    “那要怎樣？你都把人留下了，難不成我甩個臉子走人？”

    “那倒是。對了，你怎麽知道情書要署名的？你不是從來不看那種東西的麽？”

    “猜的。而且那個男生一看就不是經常寫這種東西的人，唬唬就過去了。”

    “你果然變了。”

    “……”

    兩個人來到食堂門口的時候察覺到氣氛有些詭異，仔細一看，果然門口站著那個從賣相上就足夠招蜂引蝶的劉心，引的許多女生不肯進去，都在遠遠的打量，秀色可餐可不僅僅說的是女性，用那句“風流倜儻英俊瀟灑才高八鬥貌似潘安號稱一朵梨花壓海棠人送綽號玉麵小飛龍”來形容劉心再合適不過了。

    這個連續兩年都在bbs校草排行榜前十名的“禍水”出不出意外今年都會再次上榜。

    用笑塵的話說，如果真的有紅顏薄命、天妒英才這種事，劉心早就被雷劈死八百遍了。

    看到兩個人走過來，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煩的劉心也迎了上來，看著眼前這個已經一年不見此刻正麵帶笑意張開胳膊準備迎接他擁抱的哥們兒，上去就是重重一拳。

    向後仰去的笑塵隱約可以聽到有些女生遠遠傳來的尖叫聲。

    沈丹依舊淺淺的笑著，目光如水，笑意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