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真的挺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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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來混,是要還的。



    很多人年輕的時候不信命,靠著舍得一身剮能把皇帝拉下馬的精神摸爬滾打幾十年,終於混出個人模狗樣,可偏偏,這時候卻又開始信命了,燒香拜服,求神問道。



    其實他們還是不信佛,他們信的是那句:出來混,早晚要還的。



    他們認為,既然早晚都要還,還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力所能及的時候還比較好,修佛建廟,不求修無上功德,但求年輕時造的孽不會禍及晚年,不會殃及後代子孫。



    一座座寺廟慰藉著一個個害怕鬼敲門的脆弱而又肮髒的靈魂,看著一座座寺廟平地而起,看著一個個和尚腦滿腸肥,看著一個個主持方丈眉開眼笑,你能想象出他們背後藏著多少有愧之人,懷著多少有愧之心,做了多少有愧之事?



    可這些對於那初出茅廬正精力旺盛的隻知道發泄在女人肚皮上,否則就就再不知該如何處置的猖狂少年們來說,還是太遙遠,他們不懂,他們也不需要懂。



    他們信奉及時行樂,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信奉普天之下唯我獨尊。



    笑塵抄著胳膊站在圍觀群眾中饒有興致的看著兩個“大男人”咄咄逼人而又樂在其中的欺負著三個“小男人”,而陪著三個“小男人”一起來的姑娘正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走也不是,幫也幫不上忙。報警?似乎還沒到那個份上。



    欺負人無非就是分三種:得理不饒人、強詞奪理或者蠻不講理。



    聽了一會兒,也就聽出了個大概。應該是這兩個男生經過這三男一女桌旁的時候,手裏的酒不小心被碰掉了,碎渣子撒了一地,沒有fú wù生敢上來清理現場。三個男生說是願意賠償,可對方不依不撓說:這酒是他們特意為女朋友調製的愛心雞尾酒,全世界僅此兩杯,怎麽賠?不遠處的一間雅座裏幾個男男女女也跟笑塵一樣,饒有興致的看著這邊,不過他們跟笑塵不一樣,因為他們在笑,得意地笑,他們和這兩個男生是一夥的。



    三個男生大概不是本地人,看上去正是那種初出茅廬的雛兒,說不準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麵對這種明顯是碰瓷兒加找茬的行為毫無招架之力,要怪的話,隻能怪他們帶過來的那個女生太漂亮,漂亮到讓他們無力保護。



    兩個男生最後一副宅心仁厚的表情,本著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態度,說是讓這個小姑娘過去跟他們喝幾杯,這事就算過去了。



    三個男生還算有骨氣,一口回絕,這才鬧到現在這個局麵。



    笑塵扭頭衝著王玉示意了一下,王玉會心一笑就轉身離開了,然後笑塵便繼續欣賞這場難得一見的老鷹捉小雞的遊戲,隻是不知道這三隻老母雞準備怎麽保護這隻可憐的小雞。



    鄒凱愁容滿麵的跟著一起站在圍觀群眾裏,不過他的心情可就沒其他人那麽輕鬆了。他扭頭看了眼這幾個說是過來“看看”的“貴客”,除了趙斌板著一張臉,其他幾個人看上去跟這些普通圍觀群眾完全沒什麽區別,子一和劉心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跑到旁邊的吧台喝酒去了,大概連看熱鬧的興趣都沒有。



    “鄒哥,你去忙吧,交給我了。”笑塵轉頭說道,“放心,出不了亂子。”



    既然都說出這種話了,鄒凱就是想留在這也不能了,看著一臉淡然的笑塵,為難的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就在圍觀群眾們拭目以待這場真人秀會以怎樣的結局收場的時候,一個男生,托著整整一盤的雞尾酒,穿過厚厚的圍觀群眾走了過來,像是完全沒看到中間的幾個人,然後就不偏不倚的正好撞到了那兩個咄咄逼人的男生身上,一盤子的酒,嘩啦啦的碎了一地,同時濺濕了三個人的衣服,酒香彌漫開來。



    所有人都傻了。



    腦袋靈一點的都在想:加戲?一下子更好看了!



    腦袋簡單點的則在想:這男生真帥!



    前者多為男生,後者多為女生。



    男生故作驚慌的“呀”了一聲,然後又白癡一般看著撞翻他酒的兩個男人,愣愣道:“酒灑了唉!”



    兩個男生本來就有些莫名其妙,聽到這話後更加迷糊了,酒灑了?酒灑了?!酒當然灑了!誰他媽們沒看到酒灑了!!



    兩個男生直勾勾盯著眼前這個莫名其妙衝出來的家夥,又看了眼旁邊三個小男生,心裏琢磨著他們該不會是一夥兒的吧?



    “找事麽兄弟?”



    “沒有啊!我說酒灑了唉!”男生說著又指了指灑了一地的酒以及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另外一個男生則看上去好脾氣一點,笑笑說:“哥們,你去跟fú wù生再拿一些,算我賬上。”



    男生聽後一臉為難的樣子,扭捏地說道:“可是……可是這是我特意給我女朋友們調製的愛心雞尾酒,全世界僅此一盤,怎麽辦?”



    圍觀群眾聽後迸發出一陣陣竊笑聲,兩個男生聽後整張臉也瞬間拉了下拉,很明顯了,不管是不是一夥兒的,反正是找茬來了。



    兩個人也不說話,一邊打量著一邊朝著這個不知哪兒冒出來的男生靠近。



    而這個即能裝瘋賣傻也能耍乖使壞,前一刻還一臉為難扭捏,現在卻早已換上一張邪氣而又迷人笑容的大帥哥,自然是我們的王玉王公子了,看著靠近的兩個人,王玉樂嗬嗬問道:“要打架麽親?”



    一旁的笑塵也無奈的搖了搖頭,他本意就是讓王玉攙和進去就完了,誰想他還沒事去調戲人家?約莫是平時調戲小姑娘調戲慣了,刹不住閘了,或者是調戲姑娘調戲的沒意思了,想換換口味,誰知道呢。



    子一和劉心也不知是喝夠了還是發現了這邊情況有進展,也都過來了。



    笑塵走出人群,身邊站著天仙一般的沈丹。



    “不好意思啊哥們,好像我們這邊人多唉!”笑塵走過來,真的是一臉不好意思的說道。



    其實衝突這種事最可怕的不是你有一百人我卻隻有八十人,也不是你有長槍我卻隻有短刀,最可怕的是麵前莫名其妙衝出來幾個人,你卻不知道他要幹嘛,你也不知道他身後藏著的到底是手刀還是炸藥包,他是想把你辦了還是想把你爆了。



    而一旦牌麵亮開,那些未知的可怕就不存在了,就像是打牌,如果你不知道對方手裏有什麽牌,他突然掏出一張大王你就會心驚肉跳,心想他手裏會不會還有大王?可如果你已經知道了大王全在他手裏了,你會想的隻有怎麽去打好這副牌,而不是瞎猜忌,操無謂的心,害無謂的怕。



    既然知道對方要幹嘛了,也知道對方有多少人了,也就沒必要再去墨跡了,兩個人反而不像之前那麽畏畏縮縮,氣勢竟也上來了。



    笑塵瞥了眼不遠處的雅間,幾個人屁大股沉,依然坐得住。



    尹雙閑著無聊,來到已然快堅持不住的三個小男生旁邊,說了句你們走吧,這裏沒你們事了。三個男生估計也嚇壞了,聽到這話後也沒猶豫就轉身離開了,大概現在腦袋裏想的隻有怎麽迅速逃離現場了,人之常情嘛,無可厚非!倒是那個姑娘相對鎮定,禮節也算周到,來到尹雙麵前說道:“我叫張小文,如果以後有機會見麵,我再謝你們。”尹雙這才有了那麽點興趣,看了眼這個引出禍亂的女孩兒,的確是個美人兒,然後點了點頭,沒有過多的客套。



    越是平時好脾氣的人發起脾氣越可怕,就像現在,剛才還笑著跟王玉說話的那位現在看上去卻比另一位更加凶神惡煞,搖晃著身體往前走了兩步,那副表情就像是巴不得在臉上刻幾個大字“老子來取你們命了!”走到笑塵麵前,咬著牙根問道:“兄弟,混哪的?”



    可話音剛落,趙斌抬起一腳就踹在當胸,直接倒地,詭異的是這一腳沒有把對方踹飛出去,而是踹倒之後踩在了腳下,可見他這一腳踹的有多高,有多狠。



    王玉齜牙咧嘴,就像這腳是踹在他身上一樣,蹲下身,一臉疼愛的看著對方,那眼神不必開口就不言而喻三個字“疼不疼?”王玉看著地上的男人,抬手指了指趙斌,然後說道:“哥們,不好意思,他不太愛說話,我給你解釋一下這一腳是什麽意思哈!這一腳其實是想跟你說:‘你算什麽東西?這裏也輪得到你說話?’嗯,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圍觀群眾又是一陣竊笑,就連本來那些略帶愁容的fú wù生們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那個自始至終都麵目猙獰的男生本來還想著跟在屁股後頭逞一回英雄,可眼看戰友已經倒地不起,而且估摸著一時間也起不來了,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英雄?哼哼!錦上添花、豪搶豪奪的勾當老子樂意幹,堵槍眼炸碉堡這種事跟老子無關!



    這種人放在古代就是街頭的無賴,放在近代就是hàn jiān,放在現代就是眼前這種成不了氣候的小混混。



    笑塵又瞥了眼不遠處的雅間,幾個人總算坐不住了,嘩啦啦站了起來,四男四女,算上這邊兩個,單論數量比笑塵這邊還要多。



    大家都是出來混的,也不是小孩子了,所以幾個人來到跟前,也沒問一些例如“打狗還得看主人嘛!”的廢話,這也讓笑塵覺得有些意思。



    為首的一個先是看了眼趙斌,沒說什麽,又看了眼笑塵,也沒說什麽,然後又看了眼笑塵旁邊的沈丹,還是沒說什麽,隻不過眼睛裏,透露著男人都懂的信息,隻可惜的是,沈丹卻連正眼都沒看他。



    笑塵也借機打量了一番對麵幾個人,為首這個不出意外就是方少的,單就賣相來說也能甩開笑塵五六條街了,跟王玉自然是不能比,可塞進帥哥行列,捏捏鼻子也還是可以的。身後三個男生也都不錯,算不得人高馬大,可從氣質上來說,看得出家裏條件應該都不錯,不是那種街邊的小痞子。幾個女生姿色也算上乘,最漂亮的,自然也就是站在為首的方少身邊的那位,勉強到了小張楊那個水準,長發飄飄,油光水滑的。其餘幾個也都頗具幾分姿色,但化了妝的女人,也不太好說。



    有趣的是,除了方少身邊那位,其餘三位姑娘在走近後看清了沈丹的容貌,臉上都隱隱有些不自在的神色。



    這種一眼定勝負,立刻就讓對方棄甲投降的事情雖然早已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可結合上今天的氣氛,配合上今天的場合,還真是別有一番趣味。



    笑塵還發現方少身後有一個人一直在偷偷瞄著趙斌,至於其中因由,笑塵大概也能猜出個五六分。



    雙方打量完畢後心中的算盤也就都落停了,對方大概在什麽水準也都有了個大概。



    出來混,看車、看場合、看女人、看穿著,從這四方麵基本就能判斷出對方是一個如何位麵的存在。



    方少最終還是把目光鎖定在了笑塵身上,略帶笑意地問道:“你是他們老大?”



    笑塵想了想,搖了搖頭,“這裏是君姐的老大吧?”



    方少也不介意笑塵的調侃,繼續說道:“既然大家都認識君姐,在這裏也不太方便,要不,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爽快,合我胃口。”



    “那就樓下停車場吧,那裏人少。”



    “帶路唄。”



    兩撥人就這麽愉快地達成了共識,然後浩浩蕩蕩的從安全出口出去,直奔地底一層停車場。



    fú wù生也敢上來清理現場了,圍觀群眾知道沒戲看了也都散了,少數好奇心重的人在商量著敢不敢偷偷過去瞅幾眼。



    路上,笑塵對身旁的子一說了幾句話,子一看了眼沈丹,笑著點了點頭。



    另外一邊,鄒凱來到君姐身旁,耳語幾句。



    “確定?”君姐抬頭問道。



    鄒凱點了點頭,“要不要派人過去?”



    君姐滅掉那根基本沒抽上幾口的煙,神色凝重。



    既然要釣魚,要釣大魚,餌自然就不能是小魚小蝦。



    鄒凱俯身,聽完君姐的囑咐,點頭離開。



    君姐又抽出一根煙,夾在手裏,卻沒有點上,而是看著眼前燈火酒綠中的客人,突然冷笑起來。



    地下停車廠裏,笑塵麵對著浩浩蕩蕩二三十口人,苦笑道:“人還真是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