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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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平的話聽來客氣,卻毫無商榷的意思。兩位姑姑跟夏侯羽對視得令後上了馬車,檢查期間馬車分毫未動,也沒有一絲多餘的聲音,不一會,兩位姑姑便從車上下來,向夏侯羽俯身回令後便站在一旁。安平向他抱拳一禮後驅車離去。



    車動的同時,其中一個姑姑從袖中取出一剔透晶瑩的玉**,呈給夏侯羽,並將剛才車內人的情況及交代她的話一字不漏的轉達給夏侯羽。



    “那位姑娘說,此乃消骨丸,可解都尉三疊之毒。還說,可請太醫取您指尖血半杯,銀針浸足一盞茶便可驗毒……說……說您沾毒已兩日,將桃花酒半錢混入此玉**後密閉溫煮一炷香後服下便可解毒。”



    那回話的姑姑說完此番話時,指尖的汗險些握不住掌中玉**。上瞟一眼,隻瞧見夏侯羽那又驚又疑的神情。方才讓她二人上車的便是安琦,在她二人不自然的盯著主位上青白衫女子看了許久之後,便提醒並讓她們簡單檢查了一番,在二人下車之前安琦給了她玉**,並讓轉告夏侯羽說,這是她家xiǎo jiě的見麵禮。



    此時的夏侯羽心中萬象紛呈,眼中的波濤沉沉壓著,猶豫著接過玉**,屏退兩名女子,喚來守城副將,帶上幾個侍從便騎馬往城中奔去,同時也不忘吩咐兩人去查探那馬車中“xiǎo jiě”的底細。



    入了城門,車中原本斜躺著的人端正的坐了起來。回想方才兩個驗身姑姑看到她那驚訝而呆滯的眼神和表情,安琦嗤笑出聲,無視主位上射過來的冷漠視線。



    南宮璃,這個馬車的主人,安琦、安容等口中的“xiǎo jiě”,南宮將軍府外出養病多年的嫡出也是唯一的大xiǎo jiě。一個不在京都也占盡百姓茶餘飯後閑談話匣的人物,此刻,是真正重新踏上了這片陌生而又熟悉的土地。



    她看著馬車窗外的形形色色,物是人非,仿佛一切都變了,但好像又什麽都沒有變。



    南宮璃將進京時間安排在卯時,卯時三刻各街道店鋪齊齊開張,她著實避開了京都最熱鬧的時候,也自然大大減慢了自己回京被消息被大肆渲染的進程。然而,她也清楚,南宮大xiǎo jiě養病回府的消息,或早或晚,都會傳遍京都。



    大概沒有人不好奇,這個曾經擔起當今南原皇帝一句“容顏如畫”的京都第一美,如今到底是何模樣……



    但最終,那碩大馬車穩穩地停在南宮將軍府的時候,管家南宮祿紅著眼睛將南宮璃從馬車上扶下,一路護送著進府的場景也落入不少人眼中,於是,南宮將軍府獨苗大xiǎo jiě南宮璃回府的消息不脛而走。



    原本馬車在駛近將軍府時毫無減速,安平驀然看到小跑著出府的南宮祿,頓了半晌還是拉了拉韁繩。而南宮璃則抬頭看了看注視著自己的安容和安琦,歎道:“走吧,既然祿叔來接,我們自然要從正門走進去。”



    安琦和安容一紫一青兩個身影先後弓腰走出馬車,隨即伸出手扶著南宮璃。南宮璃從馬車內出來那一刻,車前黑壓壓跪了一片人,南宮祿領頭跪在了車前。她無奈笑笑,雲淡風輕下了馬車,親手托起南宮祿,柔和的喚了聲“祿叔”。



    南宮祿浸染過般的雙眼顫抖著目光打量著南宮璃,閃爍著目光瞧著她的左眼,喉頭哽咽難鳴,半晌隻斷續說了一句“xiǎo jiě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南宮璃無奈笑笑,讓眾人都起身,隨南宮祿一起進府。



    這片刻的溫馨動人,凡是目睹者,無不對那抹月白的倩影銘記思量。月牙白的紗衣外袍,半透著黛色的衣裙,朦朧的白色搖曳著黛色瀲灩,青翠如遠山的氣度仿佛蕩漾著雲山的雪霧,顰笑中是讓人難以捉摸的迷。



    青絲隻一卿雲點茉玉搔頭挽成圓髻,下半頭長發扭成一股長辮放在一側胸前,未施粉黛已惑人心……隻是有心人細致地注意到了一個令人歎惜之處,也是傳聞中當初促成南宮大xiǎo jiě離京前往倉圖修養的原因。



    傳聞南宮大xiǎo jiě幼時突然發病,意外墮馬,重傷後在臉上留下觸目驚心的傷疤,如今瞧來,那左眼處參差不齊的兩道瘢痕便是了。



    傷於眼角處,難遮掩,也難忽視,縱使十年過去,疤痕淡化不少,但也是不可忽視的瑕疵,當初更是在京都頗受議論,也難怪及笄之期已過才回府。



    如果說南宮璃在麵對南宮祿的心疼與欣喜時還能勉強應對,那在她穿過熟悉的院落,踏上那夢縈千遍的堂室,見到多次隱忍難認的南宮準,內心最深處的軟弱已是潰不成軍。



    南宮璃沉默,像極了方才的南宮祿,不用揩拭也知道自己早已淚流滿麵。正堂主位前的老人在聽到腳步聲的同時就顫抖著身子拄著拐棍轉過身來,瞧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南宮璃。 



    看著那張結合了南宮家所有優點卻又意外損毀的麵容,南宮準潸然落淚,蒼老遒勁的手緊抓著手杖,目不轉睛俯視著那嬌小纖弱的身影恭恭敬敬跪下、俯身,向自己磕頭行禮。三個響頭禮畢,他才蹲身向前扶起這個自己疼了十幾年、念了時間年、想了十幾年,盼了十幾年的孫女。



    “爺爺,璃兒回來了……”饒是南宮璃如今如何雲淡風清,親情的包圍片刻便讓她的壁壘潰不成形。她不後悔,還很慶幸,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抑或是她未來想要做的一切。



    安容和安琦在南宮璃進宗祠大堂後便自覺退出闔shàng mén,後退一丈有餘方轉身背對著宗祠而站,觀察著四周。



    二人在門外片刻,便遇到幾波丫頭小廝,毫無例外的,所有丫鬟小廝均十二分恭敬的向她二人行禮,不是主仆禮,而是上下從屬的敬禮。安琦挑眉笑著斜睨向安容,安容了然,從容向她道:“你我二人以及安平、安坤現在均是xiǎo jiě的貼身侍從,在將軍府位同副管家,但隻料理和xiǎo jiě相關事宜,傳達xiǎo jiě的言詞,除了老爺可不受任何人調配……這是我護送柳妹之後先行回將軍府替xiǎo jiě暗中傳達的安排,但南宮老將軍一切了然。”



    “不愧是安容,安排的如此縝密,”安琦道:“祿伯接人隻帶了十人不到,將軍府上下小廝丫頭數百,個個如此目明識禮,怕是你我四人的畫像早已被傳認多時了吧。”



    “作為xiǎo jiě身邊多年貼身侍奉的丫頭,自是應當眾人皆識得才對。”安容道。



    “嗬嗬,安容你可莫打我太極,我不管,我那副丹青改日定要給我,xiǎo jiě這墨寶和我的緣分終於到了,擋我者大刑伺候!”安容兩眼精光,自從跟著南宮璃,她無一日不垂涎那出神入化的筆墨功夫,可南宮璃總是回絕她,還以她皮相過於妖豔、怕亂了水墨的文雅為借口,堵得她進退不得,說什麽作畫沒有緣分就無神韻,把她畫醜了就不好了。



    安容噗嗤一聲笑,無奈搖搖頭道:“你呀!你怎知不是我作的畫像,為何如此確定是xiǎo jiě呢?”



    “嗬嗬,說來也簡單,不過,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沒有好處的事不能多幹,所以……保密!”安琦恣意笑著,期待著收畫入庫。安容淡淡笑著看著任性略蠻橫的安琦的笑容,心中想到的卻是另一個人 那專注而熾熱的眼神,想到他對安琦笑容的描述,自己此時方才有一些切身體會……這笑容,的確璨若明星、暖如驕陽。



    祠堂中,南宮準引著孫女進了內室隔間,夾層的房間幾乎完美的隔開了對外音響的傳遞。兩爺孫一番cuī lèi寒暄必不可少,十二年的別離,即使知道孫女常路過京都甚至暗中看望他,那隻能靠理智去分析、灌輸的信息和這實實在在握在手裏的親人到底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心中多的是想念和擔心,更多的是愧疚,愧疚沒有阻止她將全府上下的性命榮辱扛在肩上,愧疚那樣輕信她的承諾…可這是他的孫女啊,他又如何能受得他乖巧的孫女求而不得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