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夏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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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蓁一身炎色宮裝配上靛青木蘭色的花樣,襯得肌膚雪白盈透,水綠的鞋麵碧波紋路鮮活,流雲髻上琺琅點翠流雲步搖下墜著幾顆袖珍的木蘭花瓣恰好與那一身木蘭遙相輝映。唇紅齒白,明眸黛眉,五官清秀大方。



    南宮璃數丈之外便注意到了不遠處女子投向她的視線,走近幾步方抬首與其對視,不動聲色評價著友好程度。然而夏侯蓁的反應,令她不久後回想起來仍啞然失笑……



    她那般小心翼翼的斟酌,未料到對方根本沒有將她作為一個值得費心的人,即使皇後派遣她來本意如此。南宮璃也沒先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被如此小看了,或者,是否該為自己的完美wěi zhuāng感到高興。



    從南宮璃出現在視線中,夏侯蓁就沒有掩飾自己的打算,她很好奇這個傳說“如畫”的女子,卻不擔心,畢竟“如畫”隻是過去,自然不需要有多鄭重,尤其在看到南宮璃那一副毫無情緒的樣子,得體的麵容和禮儀,沒有神韻的眼睛,一個沒有靈魂的病體加上殘缺的麵容,如何需要鄭重其事。



    “不知xiǎo jiě如何稱呼,敢問皇後娘娘的宮所該如何去?”南宮璃問道。



    “你便是南宮璃?”夏侯蓁道:“我是左相府上夏侯蓁,皇後姑姑遣我來此接你,你隨我去便好。”不得不說,夏侯蓁的清高也罷,爽快也罷,舉止言行絲毫不拖泥帶水,倒是讓南宮璃高看了幾分,左相唯一的女兒入宮為後,唯一的孫女,自然視若掌上東珠,與凡俗遠別。民諺雲:夏侯家的女兒天生鳳命。



    “如此便麻煩了。”南宮璃淡淡地應答道。



    一行無話,各自心思。南宮璃隨著夏侯蓁穿過牡丹園,取道幽徑經過幾處精雕斧鑿的假山群落,不甚坎坷的小徑著實讓南宮璃累上了幾分,呼吸也重起來,隻是腳步還勉強跟得上前麵引路的夏侯蓁。出了假山林,夏侯蓁雖然不悅,但步伐有意地慢下了幾分。不一會兒她們便到了皇後的寢殿“鳳鸞宮”。



    守門的宮人遠遠瞧見便扯著嗓子報傳,南宮璃還沒進宮殿正堂,便看見了從正堂出來的一眾人等,擁簇在前首中心那一席拖地正huáng sè鳳袍宮裝者,自然就是欣而召她的皇後。



    “臣女南宮璃給皇後請安,皇後福壽萬安。”南宮璃恭敬地向皇後行了一個正禮。隨即便被皇後扶起,道:“免禮平身!璃兒受苦了!”南宮璃淡笑,任皇後拉著進了正殿內堂。



    皇後坐主位,左側首位是南宮璃,接著是五公主皇甫玨、七公主皇甫珍,右側首位是夏侯蓁,三公主皇甫玥次之,皇後一一向南宮璃介紹。南宮璃暗自揣摩夏侯蓁與皇甫玥的位次。



    “璃兒,你剛回京都,可跟老將軍見過了?”皇後問道。



    “回皇後話,臣女一直在外養病,甚是掛念爺爺,今日一回府便立即去拜見了爺爺。”南宮璃回道。



    “老將軍身體可好?這些年老將軍極少出府走動,陛下和本宮都格外關心老將軍的情況。”皇後放下手中的茶盞,捋捋衣擺,看著南宮璃說道。



    南宮璃起身躬身回禮,坐下,道:“謝陛下娘娘問候。爺爺如今纏綿臥榻,雖精神尚可,行走動作卻大不如前了,此番回京,一是為我的病,二也是為了能盡孝榻前。”



    “璃姐姐離京十餘年,必定有千般辛苦勞累,如今可求到了治病之良方?”皇甫玥關切問道。



    南宮璃看向自己斜對麵的三公主,皇後嫡女,其誕辰之日有普天同慶之人,淺笑頷首道:“自襲這一身之病,遇無數名醫良方,卻無一可根治這毒根兒,早年偶遇神醫三水先生,先生不嫌棄,竟將我看做難攻克之題,得先生偶爾看診、賜藥,所幸也活到了現在,如今也隻是有先生的妙藥吊著罷了,望能多陪爺爺些年。良方便不再求了。”



    “三水先生?莫不是那來無影去無蹤,救死救傷全靠心緒的三水神醫?”南宮璃左手邊原本安靜無聲地五公主皇甫玨問 道,見南宮璃點點頭,歎息道,“若是三水先生都隻能如此……”



    “玨兒莫亂講,天下名醫何止三水先生一家,璃兒不必傷懷!”皇後急急打斷皇甫玨的話,微笑朝著南宮璃說道,“且三水先生飄忽不定,或許隻是玩笑也未可知。陛下早些派人去接了胡太醫回宮,如今就在側殿候著,胡太醫行醫多年,經驗豐富且可靠,且這些年退隱之後也在研究醫理,璃兒可讓他再瞧瞧,說不定有轉機也說不一定!”



    “承蒙皇後和陛下聖恩,隻是璃兒殘軀病體實在不敢再勞煩胡禦醫,就這樣也罷了。”南宮璃起身行禮,恭敬婉拒道。



    “既然尚無良方,多這一次診脈也無妨,何不診脈?”一直沒有插話的夏侯蓁開口道,此時依然淡淡的表情。



    “蓁兒說得對,璃兒萬莫灰心。三水神醫遠在他處,既然你回京了,有胡太醫診脈調養著也是有益無害。”皇後附和道。



    “那臣女恭敬不如從命,多謝皇後娘娘垂愛!”南宮璃依然淡淡笑著,淺咳幾聲,優雅接過安容遞過來的茶盞,輕抿下一口,任安容在她背上輕輕撫著,低著眉,將周圍幾人的反應感知全麵。



    “青兒,傳胡太醫。”皇後吩咐道。



    隨即皇後身後一宮人應聲出了殿門,半盞茶的時間後領了一鶴發長須提著小木xiāng zǐ的老者進來,一身的便裝,顯然已經不在宮廷任職,身板有勁、精神矍鑠,不愧是京都聖手。



    “草民胡雲拜見皇後、各位公主、xiǎo jiě。”老者一個端正的大禮,不卑不亢。



    “胡太醫免禮,陛下宣召倉促,怠慢胡太醫了!”皇後笑道。



    “醫者仁心,為君分憂乃草民天職。”



    “胡太醫仁心難得!如此不多說了,這位是南宮家大xiǎo jiě南宮璃,南宮xiǎo jiě方才回京半日,我和陛下都十分關心她的病情,勞煩胡太醫為南宮xiǎo jiě診脈。”



    胡雲躬身回禮,轉身向南宮璃又行了一個半禮,從小木xiāng zǐ裏去出一軟墊和一方絲帕,南宮璃自覺地將手腕放於軟墊上,胡雲再鋪上絲帕,食、中、無名指三指並攏診脈,隨即變換單指,左右手均診一次。看完脈,又仔細瞧過她的五官和膚色。不得不說,這胡太醫的確求精而精益,比普通大夫更妥貼靠譜些。



    “如何?”皇後見胡太醫將軟墊和絲帕一一疊好收起,問道。



    胡太醫收好xiāng zǐ,回到堂中向皇後躬身一禮答道:“回皇後娘娘,南宮xiǎo jiě病根深結,病因不明,難以治愈,我瞧南宮xiǎo jiě氣色雖差,嘴唇稍潤,脈搏尚穩,尚無性命之憂,且神醫三水用藥調養乃為上舉,南宮xiǎo jiě已得神醫佑護,我等再插手無異於畫蛇添足,橫加亂子罷了。”



    “哦?胡太醫如何看出南宮xiǎo jiě曾被神醫診治過?”皇後的麵色略顯的冷淡了些,捧起茶盞,慢悠悠問道。



    “草民見南宮xiǎo jiě次脈若,主脈穩,氣息不均但麵色尚佳,此乃保帥護心之法,此等醫術,非三水神醫不可,我等目前尚無他法效仿。草民雖醫術不濟,倒也對三水神醫之妙手頗有耳聞。”胡太醫也是個遇強則強,不賣賬的主,這沒有診出皇後要的結果,也不怕她使絆子。



    “胡太醫自謙了!人人稱胡太醫乃京中聖手,這診斷定不會有誤,不過胡太醫看南宮xiǎo jiě這病就隻能如此嗎?”皇後莞爾一笑,一切照常。



    “病因不明,本源已虛,若南宮xiǎo jiě識得三水神醫,還請他多多看診調理為好。”胡太醫後兩句話是衝著南宮璃說的,還委婉了些,病因不明,本源已虛,說白了就是半隻腳踏進了棺材的人,讓三水好好看著還能養幾個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