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水墨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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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聲剛落,一高大頎長的玄色身影便走到與俸常相同的最高台階的邊緣,正對著皇甫瑒。皇甫琪腳步站定,右手持弓,左手持箭,隨著俸常一聲“預”喊出,拉弓、射箭,一氣嗬成,一箭正中皇甫瑒手持袖珍木靶的紅心。
南原皇族,凡皇子加冠或流落回宮,均需接受兄弟姊妹的手足之箭,射箭者需命中紅心,以示努力提攜扶持之意,接箭者需配合射偏者命中,以示包容、寬宥之意,此儀式意指希望皇家子嗣相互扶持包容,定民心,定天下。
皇甫琪一箭命中,對台階下的皇甫瑒微微一笑。隨即是其他的公主皇子按照排位依次進行射靶,四皇子皇甫珷射箭時,激動非常,盡管難以自抑的顫抖,但仍然將箭射入了靶心,而在此過程中,皇甫瑒絲毫未動,命中那一刻,對著皇甫珷讚賞一笑。
後來隻有七公主皇甫珍射箭時略有偏倚,皇甫瑒身影稍移便穩穩接住了,對皇甫珍投去安慰的一笑。皇甫珍吐吐舌頭,退在一邊。
“加善服,進宗祠!”俸常緊接著繼續喊道。兩名等候在一旁的宮人隨即服侍皇甫瑒穿上了純白的善服,在俸常一個口令一個口令指導下,一步一跪拜地到達了最高處。最後再向尊位上的皇帝及皇後行一個跪拜禮……
皇室宗祠裏的歸宗儀式繼續進行了約半個時辰方才結束,進香、禮拜等等等,待皇甫瑒最後褪下善服站在高牆之上時已經是戌時一刻了。此時的京都皓月當空,銀輝泛泛,深邃的天空被燈光、火光映成了橙紅色。
穿京都而過的洛錫河上,零星放逐的河燈點點輝映,帶著人們的希冀和祝願蕩漾在柔波中,街道上到處是擺賣鬼怪miàn jù、河燈的攤位。街道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尤其是皇城高牆之下,即是節日的緣故,也是為著能有福分同皇家共襄佳節。
皇甫瑒跟著皇帝及皇甫琪等登上高台時,見到了等候在一旁的安遠,安遠尋機在皇甫瑒耳邊低聲密語後邊退至一旁,等待命令。
皇甫瑒聽後,淡然的臉上幾不可查的凝了凝眉,向皇帝稟報後退下片刻,直到煙花燃放之前一盞茶才回到位置上。而此前在白日裏錯過機會的人,此時也前赴後繼爭相觀望二皇子到底是何許人物。而從今夜之後,南原國二皇子皇甫瑒除卻身手不凡,又多了一個玉樹臨風翩翩公子的美名。
京都最繁華街道一頭,官吏權貴最常光顧的酒樓——清閣,此刻人煙稀少,但與其所在同一條街的街尾處,即慕容茹對南宮璃所說的煙雨樓,此時人滿為患,縱然大多數百姓都在慶賀中元佳節、瞻仰皇室榮輝,也有不少人慕名而來,趁著今日的空頭,在過節之餘擠到這煙雨樓中,盼著能瞅一眼煙雨樓頭牌紅葉的傾城之舞。
煙雨樓共四層樓宇,最底層及二樓是中央大堂觀賞區,一樓中央設有一半丈高的圓形基台,鐵水澆築,上有四層樟木鋪墊,布景設置則依據不同表演內容安排。
一樓大廳是普通的觀賞位置,二樓則是貴賓隔間觀賞區,視野與一樓更是高了不止一個水平,當然,費用同樣高。三樓及四樓都是單獨的房間,用以供藝伎單獨娛樂賓客所用。
從煙雨樓揭牌至今,或者說,從紅葉在揭牌之日曼妙優美的舞蹈後,煙雨樓的生意從來沒有經曆過淡季,一座難求已是常態。由此,煙雨樓老板玉玦決定啟用預約限座製,但頭牌紅葉不在預約範圍內,紅葉除卻節日當天獻舞之外,不單獨接待客人,正因如此,紅葉獨舞當日煙雨樓更是客滿為患,也傳熱了紅葉的名聲,一個舞技獨絕又清高的女子。
煙雨樓一樓大廳的基台,今夜用正紅色的綢緞壓底,直直垂到了地麵上,紅綢上麵再鋪就一層白皙宣紙,一條細長純白的綢幔從閣頂一直垂落到基台宣紙之上一指距離。
接近獻舞的時間,煙雨樓大廳中紛擾沸騰的吵鬧、討論聲隨著侍童的出現消散無蹤,這意味著舞蹈即將開始,眾人都紛紛夾緊了肩膀,有意或無意屏住了呼吸。
隻見那侍童帶著一約三尺長的竹竿並端著一萬黑乎乎的水走到了基台上,途徑過幾個看客,他們聞到了墨香,心下揣測這碗墨水的作用。侍童隨即將竹竿豎立在了基台邊緣一處,又將那碗墨汁平穩置於那竹竿頂部,觀者疑惑,難不成今日表演雜技?
侍童退下,煙雨樓各處悄然出現數個侍女,將觀台區的燈光都熄滅了,隻留下四角和閣頂處的燈籠,暈染著昏暗柔和的氣氛。
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悠遠的玉鍾清鳴,一翩翩白影從樓頂順著那白色綢幔旋轉飛下,宛若鴻羽輕柔婀娜地立在那薄薄的宣紙之上……隻聽得樓中一陣低沉的抽吸神,所有人仿佛暫停了呼吸,眼中隻剩下那一抹曼妙的身影。
隻見基台之上白衣女子半頭墨染青絲用紅繩係起餘數盡數披散在肩背,幾縷青絲從鬢角垂落,隨風搖曳,半邊眉眼被一紅色miàn jù遮擋,露出另一邊淡妝清宜的麵孔和眉間簡化的鳳凰額鈿,眉似遠山黛,唇如心頭血,清雅與美豔並存。
上身的對襟紗衣及下身的袴服都十分鬆弛肥大,隨著女子的舉擺動作若流水行雲般舞動。女子雙手作拈花狀並舉與頭頂之上,一雙纖長玉臂露於紗衣長袖之外,單腳站立,一腳後抬,細腰略彎上身後仰。
紅葉此姿勢站定,全場靜息。忽而清脆的琵琶聲響起,錚錚鳴響如清泉流水,白色的身影一個旋跳雙腿橫劈,一手攬住那綢幔上翻,足尖輕點那碗墨汁,繼而聲聲樂響漱漱紛繁似六月急雨,隻見那一襲白衣雙腿交叉合攏直速下滑,倒翻、落地一氣嗬成。
身舞意動,那宛如遊龍的曼妙身軀配合著綢幔,慢態不窮,繁姿無終,低腰橫掃如白蓮破浪,輕紗長袖似亂雪縈風,白色的身影隨著那幻化多變的音調聲響迅速的舞動飛躍。青絲飄揚如墨灑,時而嬌笑、時而怒目。
縱有輕紗遮體,隨著身形舞動,香肩與那不盈一握的細腰若隱若現,可是,在此壯闊忘情的舞蹈中,那瀟灑不羈的意與動的魅力早已深深占據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台下眾人目不轉睛,沉浸在那變幻莫測的琵琶聲和那扣人心弦的舞蹈當中,直到琵琶之聲驟停,白色身影以最初起勢之姿收勢,舞畢。一記玉鍾清鳴再度響起,眾人方才驚醒。
餘音未絕,回味無窮。隨即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和呼喊聲。紅葉站正,步至高台邊緣,兩名侍童上前,將那事先鋪墊的巨大宣紙,用長杆掛起,眾人一瞧,一個筆鋒豪邁遒勁的“緣”字躍然紙上,大堂之內,呼喊聲和掌聲越久久不息。紅葉屈身一禮,正欲下高台,堂內人群之中突然傳出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