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幕 你也配畫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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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嗓子嗷嚎完,終於有人忍不住了,一把抓過旁邊的武家仆人,指著那邊的戲棚子怒吼起來。
“我(嗶)(嗶)(嗶)(嗶)!老子本來還差幾筆就要畫完了,現在這一筆下去全白幹了!你給我說說怎麽辦!?”
“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關於此事主人早有交代,言‘作畫首重靜心,若心無旁騖則身處鬧市而不聞紛擾’。能否在嘈雜之中安心作畫,此乃品評標準之一,還請諸位畫師多多見諒。”
諸多畫師一聽這竟然也算是評分標準之一,哪裏還能有什麽好臉色,可又有什麽辦法?也隻能打斷牙往肚子裏吞,一個個心裏不知道罵些什麽,能補救的繼續埋頭補救,不能補救的索性又要了新紙,再畫一張充數。
其實所有畫師都明白,別看剛剛那人說的貌似挺有道理,什麽繪畫要專心,要心無旁騖,道理是沒錯的,可尼瑪誰也知道,寫生要找一處環境優美景色秀麗之處,家中作畫也要保證安靜!
隨便從安靜的畫室裏拉來一個繪畫大師,你讓他給你在大馬路上作畫一幅,你看人家抽你不抽你!?
那些真正的繪畫大家,哪一個不對作畫時的環境有著苛刻的要求,也沒見誰管你什麽心無旁騖!
武老爺這種行為,官方口徑乃是嚴格要求,激勵後輩;民間說法則是——尼瑪沒事找事存心刁難人!
那麽,武老爺究竟是不是在存心刁難人呢?
是,但卻也不是。
畢竟這是老太君的壽宴,畫像也是畫的老太君,若是讓他這麽一攪合把畫像的事給攪合黃了,那便是妥妥的不孝,在大明朝這麽一頂帽子扣下來那是要出大麻煩的!
這年頭,真正有本事的畫師大多都是有個一官半職的文人,還有一小部分也是仇英一類的著名匠人。
這兩類人一個身份高一個名聲響,人家肯過來給你老太君畫像那是給你武老爺麵子,所謂花花轎子人抬人,人家給你麵子,你也得給人家麵子,萬萬不能讓他們就這麽在大庭廣眾之下搬個座椅就畫了。
太得罪人!
那些真正要為老太君畫像的名畫師們都安安穩穩的坐著聽戲呢,也隻有那些無甚名氣又或者輩分太低的小輩才會安排在這篷布搭起來的畫棚之中,一邊忍受著背後的巨大聲響一邊給老太君畫像。
對這些人,武老爺自然不會客氣什麽。
說到底,明朝乃是一個講究等級的森嚴社會,哪怕在畫師這個群體之中也是一般無二不可免俗的。
畫師們作畫的畫棚就在戲台旁邊,鬧出這麽大動靜武老爺自然不會看不見,但他隻是微微一笑,便接著聽戲去了。
剛剛那倒黴催的一嗓子關坤瑜也沒能躲過去的,不過還好,畫紙上多了一道淺淺的筆跡而已,拿饅頭搓一搓就能補救了,一點也不麻煩。
這個時候關坤瑜非常慶幸自己選擇了畫素描,若自己是用墨畫的,剛剛那一筆就足以讓整幅畫都毫無補救的可能了。
但,躲過一劫並不意味著接下來便安然無事了,和之前的那出四平八穩的文戲不同,這一出戲最大的特點就是打戲多!
打戲多觀眾們都樂意看啊!
但對畫師們來說就悲催了,打著打著突然來上一嗓子,沒有防備之下這個心驚肉跳啊!
沒用一刻鍾,便有四個畫師直接撂挑子不幹了,太特麽欺負人了!
嗷嚎一聲就錯一筆,嗷嚎一聲就錯一筆,還能不能安安生生的畫個畫了!?
還有不少人幹脆直接擱筆,扭頭就盯著戲棚子看,什麽時候瞅見打戲過去了,他們再開始畫,但這麽一來太耽誤時間,想要在規定時間內畫完幾乎不可能。
而一邊小心翼翼提防著戲班子一邊畫呢?高考的時候講台上給你放一個大背投,最大音量放“婦聯”,你一邊考試一邊看電影試試?
關坤瑜也是一樣的頭疼,但和其他倒黴蛋比起來他卻有自己的獨門絕技——削鉛筆!
沒錯,就是削鉛筆!所有用過鉛筆的人都知道,鉛筆芯露的太長不好,一不小心使個勁就按斷了。
現在關坤瑜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關坤瑜直接拿出了石墨含量高的軟號鉛筆,削好之後露出長長的筆芯,作畫的時候又是傾斜用筆。如此一來隻要手一哆嗦,用力一大,筆芯根本來不及對畫麵造成什麽損失就斷了,跟保險絲一樣,一有危險立刻燒斷。
而且,這樣並不影響正常作畫,下筆輕點小心點就是了,練了這麽多年的素描這種程度的事要是還做不到那真可以拿塊豆腐撞死了。
有了這層保險關坤瑜心裏就踏實多了,雖然後麵的吵鬧依舊煩心,可卻不至於一不小心就毀掉一整張畫。
於是,和周圍每下一筆都小心翼翼提心吊膽的畫師們比起來,關坤瑜的表現那就要好太多了!
在武老爺眼裏這便是可造之材,是大將風範,內定要加分的!
按照規定,戲班子的戲唱完全套的時候便是畫師們交畫的截止時間了,然而,在吵鬧聲的搗亂之下,終究還是有近半的畫師沒能完成自己的畫作,隻能滿腹憤懣的對著戲班子怒目而視。
也怨不得他們怨氣衝天,不管水平如何,好歹他們替別人畫像的時候還從沒遇到過根本畫不完的情況,更不用說今天這種找茬一般的待遇了,若不是武老爺在圈內的名頭太響得罪不得,這幫人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不止是他們,之前還信心滿滿的錢之緒一樣是滿臉寒霜,尤其是他見到關坤瑜的時候就更不爽了。
“你居然也能畫完!?你一個軍戶居然也配畫完!?喔,我明白了,你這小賊定然是胡亂畫了一通,反正也是過來騙吃騙喝,哼!估計咱們的賭約你也是想要耍賴的嘍!?”
關坤瑜聽到錢之緒的話非但沒怒,反倒是笑了起來——看來他錢之緒也被戲班子給攪合的不輕啊,看到敵人受罪,難道還不該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