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二回

字數:4358   加入書籤

A+A-




    話說永慶帝正在那裏設壇為甄妃超度, 忽見太後由人攙扶走上來,急聲道:“皇帝,現在還有心思作這些?可知道外頭亂作一團, 乃是北靜王反了!”

    這些宮女和僧侶聽見,一個個皆嚇得麵如土色, 滿身發顫。連永慶帝都愣住了, 一時連話也說不出來,好半晌方回過氣來:“大膽水溶, 孤看他是活膩了!宮中侍衛尚且能抵擋一陣, 外頭的叛軍有多少人馬?”

    問罷, 隻見一個掌事太監一直聲的嚷進來說:“不、不好了!啟稟皇上、太後, 多多少少的叛軍湧進來和禦前護衛在廝殺,血流得跟河一樣!”

    那時外麵宮殿裏的人拉這個扯那個,正鬧得翻天覆地,又聽見一疊聲的尖叫和哭喊, 令永慶帝的心也跟著慌了起來,便對太後說:“此地凶險, 還請母後速速快走。”

    太後一聽卻執意不從,即收淚道:“這是咱們娘兒倆的天下, 還能往何處去?母後自與你一道留在宮裏, 等著看那逆賊伏誅。”

    永慶帝恐太後安危,勸了幾句還是不肯便罷了,轉頭向掌事太監查問個分明,勉強安了安心神, 吩咐:“死守把護各門,若有可能盡快傳遞消息出去,以解宮內困厄!”

    說著,親自透過窗戶向外張望,看見周圍都密密的圍著侍立聽候的差使,人人滿麵淚痕,各各喪聲歪氣。不遠處各門上宮女太監亂糟糟的,都不知要怎樣的亂跑,四處的宮門全封鎖,妃嬪也都鎖在各屋中,那些無處可走的便放聲大哭起來。

    永慶帝瞧在眼內,一回頭滿屋裏的人俱哭個不住,著實酸心不已。這時,太後走到皇帝身邊,淌淚寬慰道:“皇帝,列祖列宗在上,一定會保佑咱們逢凶化吉。要不鬧出這個亂兒來,也不知道北靜王原一直包藏禍心,等這個坎兒過去了要好生料理,將那些不忠不孝的東西都給趕盡殺絕了!”

    永慶帝見太後折騰了一宿勞乏,求著老人家歇歇養神:“還請母後寬懷,兒子真無地自容。隻願托列祖列宗的福,兒子兢兢業業的治理朝事,奉養母後頤養天年。”

    一句話未說完,隻見侍衛長慌慌張張的跑來,跪下磕頭回道:“兩道宮門都守不住了,外頭的叛軍實在太多,臣跪請陛下和太後移駕避禍!”

    眾人等聽到這裏,更加傷感,有宮娥越發抽抽搭搭的哭,顯得陰雲慘淡。永慶帝是從來沒有經過這大風浪的,口裏雖不言語,但是心裏刀攪一般,心道:難道這次真的凶多吉少?萬沒有想到,最後竟敗在水溶這小兒手中。

    正在著急聽候外信,隨時有撤走的準備,又見大明宮掌事氣噓噓的跑進來,臉帶歡欣的亂嚷:“大喜!廉王爺帶著羽林衛來了!”

    這一聲叫喚,滿屋中不由振奮起來,外麵有驚天動地的刀槍廝殺,永慶帝和太後二人驟聞喜訊皆難抑喜色,太後更念佛不絕道:“虧得上天有靈,到底還有廉王來相助。”

    不知等了多久,外頭兩三處的動靜漸漸少了,靈寶宮的門“呼喇”一下洞開,有個人穿著鎧甲提著一把寶劍進來,那寶劍上還有血珠子順著滴落。永慶帝定睛細瞧,正是水瀾帶兵來勤王,聽他沉聲說道:“微臣來遲,讓陛下和太後受驚,罪該萬死。”

    此時永慶帝魂魄方定,猶是發怔。還是太後忙讓人扶起廉王,含淚接口說:“廉王的話見外了,一家子的骨肉,哪有罪不罪的?這會子外頭怎麽樣了?”

    水瀾將如何得知的消息,如何火速帶兵趕來,在外與叛軍爭奪廝殺一一回明,又道:“宵小之徒不足為懼,如今臣代為下令封城,與水溶勾結的亂臣賊子多被斬殺。隻是追擊水溶時,那廝狡猾得很,拿自己的侍妾擋了一刀,不過還是被臣砍下一條臂膀,想來逃不出京。”

    太後等聽著心驚肉跳,惟有永慶帝猶不解恨一般,發狠的死啐了一口:“務必活捉水溶,孤要叫他生不如死!”

    永慶十三年秋,忽有北靜王水溶反戈入京,以“清君側”為名冒大不韙,實圖廢斥當今,波及皇室,致有倉卒逼宮之。值此危難之際,幸得廉王火速派勤王之師,解大明宮之困厄,不至釀成災禍,當普天同慶也。

    誰知,這裏的永慶帝卻是躲過了風暴又遭了雨。因北靜王謀反逼宮,民間的各種謠言喧囂塵上,百官人人自危,路上好事的人在底下傳:“皇帝做了虧心事,夜不能寐。”或者說:“當天龍體空乏,恐怕活不過四十,不如讓賢。”

    永慶帝聽聞後暴跳如雷,全當是北靜王造謠生事,一定要全力緝拿。這幾日,為的北靜王一事的餘波,永慶帝又發落了一批官員,說到氣頭時咳嗽不住,麵如紙灰,各位樞密院大臣對視一眼,散朝後一道去見了廉王水瀾,愁眉不展的問:“王爺,學生們瞧陛下這樣子,多該保重龍體為上,處置反賊不急於這一時。”

    廉王聽了,點頭應道:“說得有理,本王自會勸陛下珍重。”回府後,將此事一字不漏告訴了黛玉,卻見她一麵嗑著瓜子,抿著嘴道:“白操的心。他們還不知道這謠言便是王爺散出去的,還喊你去勸呢。當日我和楚大人他們一樣,摸不透你的心思,原來你是在等北靜王反了,好名正言順的插手。”

    水瀾與媳婦兒挨肩並排坐著,拿手剝了潔白的瓜子仁托在掌心,一顆顆喂進了她的嘴裏,末了才笑道:“沒有勤王的名義,怎好用羽林衛把控內廷?現在皇帝如同驚弓之鳥,一丁點事情就暴躁得不行,除了我誰都不信,還要多謝水溶這一步兵行險著了。”

    黛玉聽完,兩隻手拍了拍趕緊,忽然捧起他的臉看了半晌,幽幽的歎了口氣:“到了這個田地,別的也顧不上了,我唯要你平平安安的。”

    水瀾不免心中一熱,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安慰了幾句:“我省得,必不會再叫你擔心。”想了再三,又說道:“他日若有萬尊之貴,隻有玉兒方能與我同享。”

    尚未說完,聽見外頭傳信進來說,“水溶和甄應緒兩個賊子行次陛下失敗,均被圍剿自殺,陛下請廉王速進宮去。”水瀾無奈,隻得即忙又進宮。

    等見到永慶帝,他似受了多少的驚嚇,額角上撞得一個大包,驚魂未定。水瀾歎了一口氣,請安道:“陛下這是怎麽了?”

    永慶帝一見到水瀾,雖則略略放下心,還是憤然的說:“剛才正批奏折,甄應緒領了一小太監進來說有水溶的線索,誰知那太監忽然拔出bǐ shǒu要刺殺孤,幸好有禦前侍衛在護駕。孤受了一些輕傷,倒不礙事,隻是沒想到孤如此厚待他們二人,竟然串通一氣恩將仇報,實在可恨!”

    因永慶帝動了真火,水瀾便說了些寬慰的話。永慶帝長篇大論的述完,又想起:“皇叔,水溶散布出來的那些傳言……”

    水瀾截過了他的話,蹙眉說:“那些個胡言亂語自然不該再傳,抓幾個殺雞儆猴的可能會好些。”

    “那些訛言,有一些,”永慶帝虛乏的靠在邊幾上,微開雙目,歎息道:“是真的。孤也隻能在皇叔跟前說,自甄妃的事情之後,孤已連著失寢了數日,一到晚上便苦不堪言。所以芙蓉膏一事,也不能完全怪甄妃,其實是孤自己有心病。”

    水瀾看他這般光景,隻得說道:“陛下的意思臣明白,隻不過——”

    “皇叔,孤累了。”永慶帝突然起身,雙眼一動不動的盯著水瀾,悲咽道:“孤想料理好前朝的事,也想管好後宮的事,最後的結果卻是反的反,死的死。孤的身子骨也不大硬朗,這幾日天天翻看從前甄妃留下的佛經,很該多加揣度一番,方能解心頭疑惑。”

    且不論內心如何作想,水瀾還是苦勸了他一回,然而永慶帝心意已堅,便把軍國大計交托於水瀾,有重大決斷時再差人進靈寶宮。除此以外,因黛玉當日所贈甄妃的兩本佛經,永慶帝對密宗佛法癡迷已極,還特請哲布尊丹巴活佛往京城傳經,修建清寧寺讓活佛轉駐於此,顯出了十足的信奉和支持。

    盡管有上皇老臣再三上諫,永慶帝仍舊我行我素,甚至去水瀾的“廉王”封號,改立為“攝政王”,這在當今健在且並非幼年的情形下,簡直是驚世駭俗之事。

    自此,永慶帝不再理朝堂俗物,將全部身心投入到無邊的佛法修持中,以求得到肉|身和心靈的雙重解脫。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自從去過西藏之後,對那裏的景色實在推崇備至,尤其是阿裏一帶。

    文中雖然提到藏密,但作者相對而言更傾向於禪宗,不過清朝康雍乾三位都修密宗,據說很高明,雍和宮內還供奉著鼎鼎大名的歡喜|佛,有機會去北京可以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