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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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自禦花園與水瀾口角後也覺後悔, 但水瀾不來長春宮又無辯解之理,因此日夜悶悶如有所失。春曉和秋晚都看出□□, 便勸道:“陛下雖不來, 心裏難道不惦記?主子娘娘放下身段,去紫宸宮看看陛下,一定盡釋前嫌了。”
黛玉並不答應, 一會兒又唉聲歎氣:“這事想必你們也都怪我浮躁了。但我這一片也不是私心,為的又是誰呢?”說著,由不得傷心, 止不住滾下淚來。
二人對視一眼,忙上來寬慰:“好好兒的,主子娘娘該保重身子。明眼人都知道,陛下借著楚大人的口,把六宮都給廢了, 不全是為了娘娘和長公主?陛下麵兒上是發了火, 心裏還是愛重娘娘的,不值當再生氣。”
黛玉心裏原是矛盾得很,這會子聽見說“不全是為了娘娘和長公主”這一句話,又勾起了不能生養之苦, 因又掌不住, 酸心道:“別說長公主了,恐怕就隻有一個公主了!”
秋晚欲撫恤,隻聽院外叫門。那裏春曉聽了聽,笑道:“這是大明宮掌事王公公的聲音, 想必是陛下打發他來的。”
黛玉隻顧拭淚,盡管嘴上沒話,心中還有期待。春曉出去開門,果然是王太監來了,一麵笑讓他進來,打趣說:“隻當王公公不認識咱們長春宮的門了呢,有一陣子不見人來了。”
王太監先給黛玉打了個千兒,笑吟吟的回道:“春姑娘說笑了,主子娘娘這兒哪能不來。”一邊說著,一邊拿眼溜了黛玉一溜,故意說:“就算是陛下,人不能來,魂兒一天都要飄來幾遭,掛心著主子娘娘呢。”
那黛玉聽了隻一言不發,還是春曉笑著接口說:“娘娘何嚐不是?自陛下少來長春宮,每日都茶飯無心,前兒一見陛下最喜歡用的水晶餃,看得眼圈兒都紅了。”
秋晚倒了一碗茶遞給王太監,也幫襯道:“陛下不知道娘娘的心病,倒像咱們推故不去似的。倘或明個公公有機會了,替娘娘也分辯分辯。”
那王太監告了罪坐在下麵,忙從懷裏拿出一個紫檀盒來,滿麵堆著笑,便向黛玉說道:“因兩淮鹽案的事,陛下抄了兩個貪官汙吏,老奴陪在一邊,還聽陛下跟聞人大人說:‘銀子都入庫,假使有孤本雅集的,悄悄留下來,把書套子給換一換,再送到長春宮裏,啟元夫人不喜歡臭男人沾過的東西。’天地良心,再看這些搜羅來的集子,像是厭了娘娘麽?”
一句未完,黛玉自己也有所感,隻覺得五髒都揉碎了,不自禁的接聲:“陛下他……近些日子可大好?”
“好不好的,老奴不敢說。”在禦前行走的,那個不是人精?王太監自然聽出了鬆動之意,於是趁勢起身,給黛玉作了一揖,笑嗬嗬的道:“求主子娘娘自己去看看陛下,心裏也歡喜。”
王太監走後,水瀾的話仿佛一直縈繞在耳邊,黛玉忸怩了半日,還是假以謝賞賜為由,來紫宸宮看動靜。
伺候的宮娥回道:“回主子娘娘的話,陛下批了一夜的奏章,剛才睡了。”黛玉聽了,又多問了兩句就欲回去,卻聽見暖閣裏有聲音,問道:“是誰?”
宮娥瞧了瞧黛玉,便答:“陛下,是啟元夫人來了。”
裏麵瞬時安靜了下來,黛玉由不得臉上沒意思,恨不得馬上要走,可巧那低沉的聲音又響起來:“你們都先下去,任何人不準進紫宸宮,請夫人進來。”
兩人算起來有月餘未見了,黛玉兩眼直瞪瞪的瞅了水瀾半天,見他清減了好一圈,不覺簌簌的掉下淚來,半句說不出話了。
水瀾心裏原有無限的事,又氣黛玉不懂自己的心,又歎黛玉自哀自傷,誰知才一見她哭著的模樣,宛如回到二人剛成婚的少女之時,心跟泡在醋裏似的,酸軟酸軟的,不由挨近前些,伸手握住她的一隻手,抿唇道:“多大的人了,香芋都八歲多了,你還一直哭。”
黛玉本不曾想哭,隻因聽見水瀾的話,故而將手一摔,仍拿起絹子來擦眼淚,委屈道:“我不過請了兩個人進宮,你就大半個月不理我,還將我的丫頭關起來,不是故意的叫我沒臉。”
水瀾搖搖頭,將她引到身邊坐著,無奈的苦笑:“真真惡人先告狀。還好意思說,你請的人是來做什麽的?當年孟皇後的事還曆曆在目,我難道能看著你步後塵?什麽烏七八糟的賢名都別在意,咱們兩個一心就好了。”
這話說的黛玉忍不住一笑,歪在水瀾的肩膀上,嬌柔道:“安瀾心裏真的不怪我,再不能替你生個孩子麽?”
水瀾看了黛玉半天,又歎了一口氣,手裏摸著她的一頭青絲:“我何曾怪過你?十年了,咱們要一起走下去,不管別的。”
黛玉心中一動,拉著他的手蓋在自己的掌上,輕聲的笑道:“好,不管別的,咱們一起。”
水瀾這才展顏笑了,再加上一見她便有些戀戀不舍的,隻管上來拉著手,悄悄的說道:“有日子沒在一塊了,今天就歇在紫宸宮吧。”
見水瀾的一雙眼亮爍爍盯著自己,黛玉聽了這話,那還有不懂的道理,早把臉羞紅了,但也沒太拗著水瀾,半推半就了一會兒,也就任由他施為輕薄去了。
誰知如今盛暑之際,多半人都日長神倦,早朝以後各處都鴉雀無聲,更不敢有人打擾。故因二人有月餘不親近,這麽一來就有些拆不開,一連在紫宸宮膩歪了好幾日,猶如新婚燕爾一般甜蜜。
那日夕陽西下,水晗放了學剛去禦花園裏玩耍,可巧水瀾過來了,拉著黛玉就要換上男裝,說道:“叫秋晚她們今天帶著香芋,我帶你去外頭走走。”
黛玉也鼓起了幾分玩興,於是囑咐完秋晚等人,便跟著水瀾出了宮門,往繁華的街市中逛去了。原來明日是乞巧節,有乞巧市上人流如潮,販賣各種瓜果、剪紙和彩繡等物,非別處可比。
二人逛了半天,買了幾樣小玩意,水瀾與黛玉手牽著走在一處,隨口取笑說:“這麽些年的夫妻,我都沒收過夫人的哪怕一個荷包呢。”
一句未完,隻見黛玉抿嘴兒一笑,擺手喊他湊近一些,從懷裏摸出一個繡得甚精美的荷包,裏邊還鼓鼓囊囊的,一麵替他拴在腰上:“不給你撈嘴的機會,早預備下了。”
水瀾低頭仔細看了看,又把荷包小心的解開,裏麵原放著一塊美玉,回思了一回,不由眉語目笑,越發的顧盼神飛:“願勖瓜李心,為君報瓊玖,夫人這寓意好。”
“不止這個。”黛玉拉著他的手,紅了臉笑道:“投我以誠心,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說完,黛玉把頭更低了點,看得水瀾忍不住笑出聲,若不是在外麵,恐怕要把人抱起來打旋了。想了想,還是把荷包解下來,藏在了貼身的地方,低聲道:“即使現在坐擁山河,但孤以為平生最意滿暢快之事,從來不是江山社稷,而是能得玉兒的傾心相待。”
黛玉聽了這話,直觸了肺腑,可縱使有萬語千語,也不知從哪一句開始說起,因而隻管怔怔的瞅著他,滿心的濃情柔意,都盡在不言中了。
兩人就這麽走一處,熱鬧一處,或買些七巧的東西,或吃些小零嘴,倒也其樂融融。不知不覺行了一程,忽見街西邊蹲著兩個大石獅子,黛玉覺得有些眼熟,抬眼一看果然是昔日的榮國府院落,隻是門巷傾頹,正門上的大匾已給拆下來,透著蕭索和破敗的氣象。
曾經煊赫百年的寧榮二府,被一幹不肖子孫敗落得如斯田地,黛玉也著實有唏噓之感。水瀾見她神色有變,便說道:“賈府的情形,皇帝因著上皇的情麵不方便動,後來牽扯上甄府,就這麽耽擱了。然而他們家草菅人命、盤剝克扣,實在是……”
“前朝的事,安瀾去處置就好。”黛玉臉上的情緒漸褪了下去,隻微微的歎息了一聲:“我雖從外祖家出來,但自走出這個門,就斷了幹係。與我而言,便隻是安瀾的妻子,不是誰的外甥女。”水瀾握著她的手,點了點頭沒有再說。
黛玉站在榮國府門前,發了好一會兒呆,也不知想些什麽,忽然卻頭也不回,竟去了。水瀾也沒問,二人好似有默契一樣,一路上都沒再提起這茬。
作者有話要說: 沒撒玻璃渣,想著兩夫妻熬過那麽多風波,不至於這麽一點事都斤斤計較,都不像mèi mèi和王爺的脾氣了,還是甜甜蜜蜜吧_(:3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