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牧從河東向襄國進發時，盛夏的烈日炙烤著大地。有的家臣不願為冉閔再次出兵，但曹牧並不放在心上。但二十一歲的曹牧血氣方剛，不可能在冉閔進攻劉顯袖手旁觀。今春冉魏建立，為了表示對冉魏的忠心，曹牧

    

    冒著生命危險，出兵攻打襄國……但曹牧的想法卻正好相反。不論勝敗如何，搶掠財貨人口，充實部眾才是關鍵。

    

    有人認為這是曹牧對冉閔講義氣。但他還不至於愚蠢到為了義氣出兵。當然，他並不害怕冉閔。此次行動，歸根結底是為了顯示他年輕的jī qíng和對冀州運勢的先見之明。

    

    冉閔已經向曹牧展示了冉魏的實力。曹牧當然不能漠然視之。若想不遭冉閔輕視，就須將實力充分展示。“不愧是曹牧，不但義薄雲天，而且兵廣將強。”隻有得到冉閔的認可，才能免遭其嘲弄和輕視。

    

    從這個意義上說，此次出兵襄國才真正有意義；

    

    先鋒依然是皇甫規和薛衍。主力由郭進打頭，呂婆樓，還有宇文陵，都神采奕奕地緊隨其後；精銳部隊一共五千人。

    

    剛過了河內，就得到探報，說性急的冉閔已經從鄴城出發，向襄國方向推進。

    

    “眾位，加快步伐！”

    

    隊伍過了河東，經過新鄉、安陽，鬥誌逐漸高昂。當他們抵達襄國戰場時，已經是六月二十七，烈日炎炎。

    

    衝折軍進入襄國時，冉閔和劉顯父子已經開戰。二十二日，冉閔一度將軍隊調至廣平南麵。其用意是防止趙鹿從背後襲擊、包圍。接下來，他猛攻劉顯前哨廣平城。

    

    廣平城不斷求援，劉顯軍終於出襄國，將主力推至長樂一帶。和劉顯軍遙相呼應，趙鹿也在長樂左邊的巨鹿布好陣勢。以廣平為界，雙方決一死戰的時刻終於到來。

    

    二十七日上午巳時四刻，冉閔在廣平城以北的峰巒近處、龍鼻山一帶升起大帳，調度全軍。

    

    陣地上圍起帷幕，卻沒有頂棚。六月末的陽光熾熱地照射著，帷幕擋住了風。這樣一來，冉閔無法再披掛整齊。他脫去盔甲，罩一件有蝴蝶紋的外褂，露出雪白的單衣，頭戴黑鬥笠，高聲嚷叫著，最後終於連外褂也脫了

    

    。“好毒的日頭。很好。襄國的胡人，戰袍裏淨是痱子，肯定痛苦不堪。根本不必穿這個。”

    

    最後，冉閔連白色的單衣也脫掉了。隆起的肌肉直接暴露在烈日下，隻剩下那頂鬥笠，模樣十分奇特。這時，李農全副武裝跑了進來，像剛從浴盆裏出來一般，他顧不上擦拭滿臉的汗珠，稟道：“河東的曹牧已經到了。”

    

    “女婿來了……太好了，太好了！”冉閔大步邁出帳篷，衝著沿山坡走來的曹牧高叫著，揮起手來。

    

    “李農，女婿既已到了，將眾將叫到這裏來，立刻議一議。”他一邊揮手一邊命令道，高聲笑了。這是歡迎曹牧到來的笑聲。“來來，快進來。先進來擦擦汗。啊呀，真是個大熱天。今年無疑是個豐收年。真是痛

    

    快的決戰。哈哈哈！”

    

    “我來晚了。”曹牧施了一禮。他到了帳中，取下頭盔。冉閔趕緊示意兩個雜兵給他扇風。

    

    “嫌婿又發福了。而我卻這麽瘦。”冉閔猛地拍了一下裸露的手臂。

    

    曹牧舒心地笑了。在外人眼中，他們就像是毫無隔閡的親父子，不，甚至比親父子還要親。但生於亂世的男子，又怎能容許自己有絲毫懈怠和大意？

    

    “嫌婿，你真是不可小覷。來時大概已經打探清楚敵情吧，你準備向哪裏推進？”

    

    曹牧臉上仍堆著笑容：“我看見敵人已經在廣平對麵的長樂、巨鹿地區布好陣勢。”

    

    “好眼力！右邊是劉顯，左邊是趙鹿。”

    

    “既然好不容易從蘭河趕來，我準備駐紮廣平附近，隔廣平與趙鹿氏對峙。”

    

    冉閔雙眼突然放射出灼灼的光芒：“那對你過於危險了，還是從長計議吧。”

    

    曹牧目光銳利地盯著冉閔，道：“何出此言？”

    

    “不，你誤會了。你千裏迢迢前來助我，已令我感激不盡。若我再讓你去和襄國的精銳作戰，萬一發生意外，恐被後人唾罵。”

    

    曹牧的表情忽然嚴肅起來。他從冉閔的話裏領悟到了兩種意思。一是冉閔自己能夠打勝仗，應盡量避免接受別人的援助；二是冉閔不想讓曹牧的軍隊損失過大，這並非出自策略，而是冉閔真實的想法。後一種想法，讓年

    

    輕的曹牧熱血沸騰。

    

    冉閔的下屬端過涼水，放在二rén miàn前。跟曹牧一起過來的宇文陵趕緊取過清水喝了一口，嚐試是否有毒。

    

    冉閔嗬嗬笑了。曹牧好像並未留意，他喝幹水後，平靜地說道：“您好像忘記了我的年齡。”

    

    “我怎麽會忘記！你今歲二十一了吧。”

    

    “您難道不明白嗎？二十一歲正是血氣方剛、勇往直前的年紀。河東人不辭辛勞來到此處，可不願像老人一樣充當候補的角色，我們要把趙鹿打個落花流水。”

    

    得知曹牧抵達，武將們紛紛聚來議事。聽說讓他去打頭陣，定會有人不服，冉閔才讓他先行離開。

    

    “那麽，我去廣平布陣。”曹牧施了一禮，站起身。

    

    夏蟬拚命地鳴叫。曹牧一邊仔細觀察周圍的地形，一邊走下龍鼻山。他時刻都要堂堂正正地麵對冉閔，而不是小心翼翼跟隨其後。必須給冉閔留下清晰的印象——他是一個勇猛可靠的武士……為了這一目的，他須在此戰

    

    中竭盡全力，充分展示衝折軍的實力，才能向全冉魏宣告他河東曹牧的存在。

    

    眼前是如銀蛇般蜿蜒曲折的廣平。對麵的大依山上，從襄國趕過來的趙鹿軍漫山遍野，軍旗飄揚；左邊小穀山通往趙縣、八平的路上，可以看見源源不斷前來增援廣平城的劉顯軍。顯然，劉顯軍準備在廣平對岸的長樂附

    

    近布陣，而趙鹿軍則會下大依山，去往巨鹿一線。曹牧一邊在腦海中描繪決戰廣平的情形，一邊命令衝折軍集結到廣平。

    

    他的猜測是正確的。

    

    第二日，六月二十八，趙鹿軍來到巨鹿，與衝折軍隔河相望。對方大將是趙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