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桃林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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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桃林初遇

    陽春三月,桃李芬芳,京城安國寺後園,方丈福光和尚親自栽培的各類奇花異草,一到春天,百花競放,爭奇鬥豔,桃花林下,兩個男子正悠閑的品著香茗,兩人一人著黑,一人著白,在這姹紫嫣紅的園中顯得極為素淨,很是雅致。

    “如今皇上正為此事煩惱,以你在江湖上的人脈,要做成這件事,簡直易如反掌,何不趁此機會……”白衣男子說道。

    “是啊,要做成這件事不難,可問題是,我一點都不感興趣。”黑衣男子,輕呷了一口茶,淡然說道。

    “還是化幹戈為玉帛的好。”白衣男子感歎道。

    “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對我再三戒備,我還是在江南讓彼此都過得逍遙自在些。”黑衣男子言談中頗為無奈。

    “人生若是沒有挑戰,又有什麽樂趣呢?”白衣男子說道。

    “太過平淡無奇的確沒什麽樂趣,是該找點新樂子。”黑衣男子說道。

    “不是在做生意嗎,腰纏萬貫的商界巨賈,年輕的後起之秀百裏公子,身份神秘!”白衣男子饒有興致的道。

    “是嗎?商界巨賈,這麽形容我,聽起來銅臭味十足。”黑衣男子說道。

    “你可厲害了,不問朝堂之事,做起買賣來也是出類拔萃!”白衣男子問道。

    “你不是說人生要有挑戰才好嗎,經商也是挑戰啊。”黑衣男子說道。

    “那為什麽又說要找新樂子,又膩了?”白衣男子問道。

    “你不知道,年前我去了北邊,有一段奇特的經曆,一句話說不清楚,以後你就知道了。”黑衣男子閉目養神起來。

    “我聞到花香了,就在那邊!”一陣黃鶯般的嗓音,打破了花園的寧靜,人隨聲至,一個身著綠衫的姑娘,眨眼來到園內,明眸善睞,唇紅齒白,兩個發辮垂在鬢邊嬌俏可人,手上挽著一個精致的小花籃。

    白衣男子有些不悅,門口的侍衛都在做什麽,怎能隨便讓人進來,但看到來的姑娘清秀可愛,不好太讓對方難堪,“姑娘到此,不知有何貴幹?”

    綠衫姑娘也有些意外,沒想到這裏會有人在。“我做什麽,跟你有什麽關係,你是誰?”綠衫姑娘語氣生硬,完全不把白衣男子放在眼裏,白衣男子回頭看了一下,黑衣男子完全不為所動,斜靠在椅子上繼續閉目養神。

    “你還是速速離開吧,這裏可不是尋常百姓能來的地方。”白衣男子幹咳了一聲,端起架子來。

    “尋常百姓?嗬!紈絝子弟!”綠衫姑娘嗤之以鼻,冷笑一聲。

    “你說什麽?紈絝子弟?我們嗎?”白衣男子覺得不可思議,竟然會有人對人中龍鳳的自己用紈絝子弟幾個字。

    “不是你,難道還是我嗎?”綠衫姑娘毫不示弱。

    “你知道我是誰嗎?無知村姑!”白衣男子怒道。

    “你是誰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過你既然也不認識我,看來你也不怎麽博學!”綠衫姑娘道。

    白衣男子和綠衫姑娘鬥嘴之際,黑衣男子掀開眼瞼,視線不動聲色的掃過綠衫姑娘,停在她袖口的黑sè tú案上,一尊黑色的“鼎”,鼎身上有一個“言”字,這麽有特點的徽記,江湖上隻有一個組織使用,“神龍九鼎,言出如山!”神龍鏢局,響譽四海,大江南北七十二家分號,黑白兩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有這樣的靠山,是有資格驕傲的,黑衣男子的眼神卻望向不遠處的另一個人。白衣男子隻顧和眼前的綠衫姑娘鬥嘴,卻沒注意到,綠衫姑娘來到園中之後,另一個姑娘緊隨其後也來到這裏,她身量略高,穿著櫻花粉的衣裙,及腰長發披在身後,在淺粉色衣衫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黑亮,又如柳絲般輕柔,頭上隻用一條白色的發帶鬆鬆挽了個結,兩縷長發垂落胸前,相較綠衫姑娘,她的眼神靜得如同兩潭湖水,深沉而內斂,她內力不弱,在桃花林中穿梭,竟沒有發出一絲聲響,難怪白衣男子沒有注意。黑衣男子的眼神被她秀麗的長發牽引著來來回回,她似在尋找什麽東西,手上拿著一個同色係的絹袋,如同一個精靈,她蒙著一層麵紗,看不清她的容貌,也許是刻意回避這邊的生人,“她是誰?”看樣子和綠衫姑娘是一起的,但她對這邊兩個人的鬥嘴完全不放在心上,真的是一起的嗎?黑衣男子這樣想著,卻忘了自己也是對另外兩人的爭執袖手旁觀,在別人眼裏,他也同樣讓人奇怪。

    “你的意思就是,你不是尋常百姓,所以你可以來,別人就不能來,如今我來了,你敢把我怎麽樣,這是你的園子嗎?你是皇帝?你若是皇上,我就認錯,你是嗎?你是嗎?”綠衫姑娘唇槍舌劍,白衣男子被一頓搶白,不知所措。

    “塵,你看這個丫頭說的什麽話!”白衣男子隻好求救。

    百裏塵瞄了他一眼,看著綠衫姑娘令人目眩神迷的表情,若有所思,說道:“是啊,真是伶牙俐齒,文旭你正好帶回去做個小妾吧!”他音量不大,卻用了內力,聲音在園子裏傳播,清楚的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

    傅文旭萬萬沒想到好友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不知該如何接這話,甚至不敢看向綠衫姑娘。

    綠衫姑娘以為傅文旭已經很無禮了,沒想到這個黑衣男子更讓人生氣,因為氣極一時竟說不出話來,臉一陣紅一陣白,說什麽呢,難道說不要做小妾,這樣太奇怪了,綠衫姑娘一陣委屈,才想起來還有一個同伴,一跺腳回頭望向粉衣姑娘的方向。

    粉衣姑娘正在采摘一朵奇怪的花,那叢花,同一花莖上開出不同顏色的花朵,一看就是稀有的品種,她把花朵采下放在一個木盒裏,再把盒子放進絹袋裏。正準備采下一朵,聽到百裏塵的話,回過頭來正好迎上他的目光。

    她蒙著麵紗,可百裏塵仿佛可以看到她的表情,好像在說,你怎麽回事,鬥嘴鬥到要做人家的小妾,可她沒有問怎麽回事,也沒有幫著自家姐妹打口水仗,隻是回頭看了一看,她的視線淡淡掃了一眼幾個人,就回頭繼續摘她的花朵了。百裏塵也很意外,本以為故意激將一下綠衫姑娘,她會回頭說句話,可她竟然完全無動於衷。

    綠衫姑娘不知是害羞了,還是生氣了,匆匆跑向粉衣姑娘的身邊,幫她摘花去了。

    傅文旭這才注意到另一個人。“塵,那個姑娘又是誰,什麽時候進來的?”

    “剛才就進來了,估計一起的吧!”百裏塵說完,再度閉目養神起來。

    “可是她們在摘福光和尚的花耶,這怎麽行,不說說她們嗎?”傅文旭對於這種亂摘花的行為表示不滿。

    “隨她們吧,你不是也說了嗎,是福光和尚的,又不是你的,操什麽心啊。”百裏塵淡淡的說,心裏想著,這兩個姑娘說不定也認識福光和尚,否則不可能輕易進得了後園。

    傅文旭也坐下來,喝了一口茶,“那個丫頭可真能言善辯,說得我都口渴了,可她們這樣摘花是不對的,那花叫什麽,長得真奇怪。”

    “要不你問問她們?”百裏塵說道。

    “我才不問呢,都是你,剛才說的什麽話,也太無禮了,人家一個姑娘,你這樣說多不好意思啊!”傅文旭是君子,嚴守禮教,喜歡說教,但又最怕伶牙俐齒的姑娘。

    “我以為你要我幫你呢,我這樣一說,你看,她不敢說話了吧,你贏了!”百裏塵幸災樂禍的說道。

    “我又沒有跟她吵架,我隻是告訴她,這樣擅闖別人的地方是不對的,算了算了,當我沒說吧。”傅文旭不敢再跟綠衫姑娘搭話,隻好放棄。

    這時,一個侍衛匆匆跑來,對傅文旭行了禮,“大人,福光大師來了。”

    傅文旭說道:“你現在來回報了,剛才有人進來你怎麽不說?”

    侍衛有些迷糊,“大人,剛才沒有人進來呀?”

    傅文旭奇怪,與同樣驚訝的百裏塵對視一眼,難道這兩個姑娘真的是擅自闖入的嗎?百裏塵不由得戒備起來,那個粉衣姑娘內力深厚,不知武功如何,但看兩人似乎沒有惡意,隻是為了摘花而已。傅文旭打發走侍衛,福光和尚很快過來了,一同來的還有一個年輕人。

    “大師!”傅文旭向福光和尚揖手行禮。

    福光大師是安國寺的住持方丈,他行色匆匆,“大人,請見諒!這位是神龍鏢局的言二公子。”福光大師一邊說一介紹身旁的年輕人。

    “在下言奕傑!傅大人有禮!”年輕人客氣的打招呼,一旁一直靠在躺椅上的百裏塵,此時站起來沒跟任何人打招呼自己離開了。

    傅文旭解釋道:“我這位朋友有些孤僻,不喜與生人說話,二公子不要見怪。”

    言奕傑不愧是大家公子,極有教養,“大人太客氣了,方才有言家女眷進入園中,想必是打擾到了兩位,在下先給大人賠罪。”

    傅文旭這才明白對方的來意,福光大師說道:“適才兩位姑娘說要進園中遊玩,老衲卻忘記了,大人和公子還在園中,於是趕來希望不要有所誤會。”

    傅文旭說道:“方才是有兩位姑娘進來,這會她們好象已經走了,二公子不必掛懷。”傅文旭注意到,福光和尚還沒到的時候,兩個姑娘已經離開了。

    言奕傑拱手道:“傅大人海涵,還請轉告剛才那位公子在下的歉意,那就不打擾了,告辭!”再轉身對福光和尚說道:“大師,奕傑先告辭了!”

    “二公子,我送你吧!”

    “大師今日有客人在,不敢勞動大駕,大師請便,在下告辭!”言奕傑說完轉身匆匆離去。

    “他這是什麽意思呢?”百裏塵慢慢從桃花林中走出來,對言奕傑的行為感到好奇。對福光大師說道:“還請大師指教!”

    福光和尚打哈哈:“哪有什麽意思,我忘了你們在這裏,又知道公子你最怕叨擾,所以就趕來解釋嘛。”

    “嗯,是那個綠衣服的姑娘嗎,她真是伶牙俐齒啊!”傅文旭說道。

    “哦,大人剛才和她們說話了嗎?隻是跟綠衣姑娘說話了嗎?”福光和尚變得有些緊張,追問道。

    傅文旭真準備說話,百裏塵打斷道:“傅文旭你閉嘴,你鬥不過這個老和尚的,快說,那個粉衣姑娘到底是誰?你要是不說,就跟你絕交!”

    福光大師尷尬的笑笑:“公子,你也真是的,何必較真呢,人家都賠禮了,何必刨根問底。”

    百裏塵不說話,隻冷冷的看著大和尚,福光大師無奈:“好吧,我告訴你,她是言家最小的xiǎo jiě,言若歡。”

    “既是言家xiǎo jiě,言奕傑幹嘛這麽緊張。”百裏塵更是納悶。

    “這位言家xiǎo jiě自小就不與人交際,言九爺對她疼愛有加,甚少人知道這個姑娘,似乎小時候有過一些不好的際遇,具體的我也不知道。”

    “你怎會不知道,你都知道人家的閨名了!”

    “這是機緣巧合,這位xiǎo jiě出生時,我在杭州言家作客,言九爺說這個小姑娘與佛有緣,便要我給她起了個名字,叫若歡!”

    “大師,那個言xiǎo jiě剛才偷摘了你的花啊!”傅文旭突然想起這事來。

    一旁的百裏塵白了他一眼,“你還真是少根筋啊,既然說了是故交,摘朵花又怎樣!你這樣的腦子,還是狀元郎,我還真是不相信啊!”

    “哈哈哈,那花原本就是給她的,她每年都來這裏摘花。”

    “那花有什麽用,看起來倒是稀罕。”百裏塵問道。

    “入藥吧,除了入藥,也想不出別的理由了。”福光和尚喝了口茶,說道。

    “言家xiǎo jiě精通藥理?”百裏塵的好奇心再次被勾起。

    “啊,這……似乎……好像是……懂一點……”福光大師吱吱唔唔的。

    “看來確實是有什麽是我不方便知道的,大師不必為難!”百裏塵故作生氣的道。

    “哎呀,公子,不是我不想說,這個姑娘言家保護得緊,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人家的私事,我不好尋根究底的。”福光大師說道,百裏塵看他不像是說假話,也就不再追問。

    言若歡離開安國寺,轎子已經在門口等著,過了一會兒,言奕傑也來了,掀開轎簾,見若歡已經坐好,問道:“小妹,剛才那兩個人沒有為難你吧,是我疏忽了,沒想到園中有福光大師的客人在。”

    “傑哥哥,沒事的,他們沒有為難我。”

    “二少爺,那個穿白衣服的討厭,自以為是呢,我還跟他吵了起來呢。黑衣服的也討厭!”一旁的綠衫姑娘說道。

    “嗯,有我們荷葉在,想不吵也難,想必是你贏了吧!”言奕傑笑著說。

    荷葉姑娘嘟嚷著嘴巴,也不好意思把剛才的事再說一遍。

    “小妹,我們現在回鏢局,若沒有其他事,午飯之後我們就啟程回杭州了?”言奕傑問道。

    “好。”言若歡輕輕的說。“傑哥哥!”言若歡叫住正準備離開的言奕傑。

    “什麽事?”

    “剛才那兩個人,是誰呢?”

    “都是世家子弟吧,穿白衣的叫傅文旭,當今一品閣老的公子,年輕有為,以前和我們鏢局還打過交道呢,如今是朝廷最年輕的禦史大人。”

    “穿黑衣的呢?”

    “那個人不知道是誰,不過跟傅大人有交情的,應該也是富家子弟吧。他有些刻意回避旁人,我都沒看清他長什麽樣!這個人的脾氣估計不好,剛才福光大師聽說你們有可能會遇上他們兩人,就緊趕慢趕的過去,說是怕起什麽衝突,傅大人是謙謙君子,不會無禮,想來,大師是怕那個黑衣公子會為難你們吧。”

    “二少爺,我也覺得那個黑衣的更討厭,目中無人的樣子。一直在那睡覺!”荷葉說道。

    “嗯,在你眼裏誰都不是好人!”言奕傑笑著打趣這個有名的小辣椒丫頭。

    “傑哥哥,我們走吧。”言若歡說道,她也隻是好奇,那個黑衣男子或許回避著旁人,卻和她麵對麵的直視過,豐神俊朗!看到他的臉,不由得想起這句話,此人沉穩內斂,內力極深,自己在采花時一直感覺到他的目光在審視她。

    江南最美不過杭州,西子湖畔,多少文人墨客在這裏吟風頌月,把酒賦詩,杭州又是魚米之鄉,富庶的江南物產讓這裏的繁華一點不輸京城。

    城中的神龍鏢局的大門前兩個威風凜凜的石獅子傲視著路人,神龍鏢局的金字招牌用大寫的草書做成扁額掛在上方,一進門是萬裏山河的影壁,再往裏走,一排九個碩大的銅鼎,取一言九鼎之意,寬敞的院內人頭攢動,東廂,西廂都是接生意的地方,中堂是會客廳,言家家眷都住在後院,為了公私分明,家人進出都走東邊側門。言家家大業大,院落眾多,言若歡的院落取了個別致的名字,“仁心園”,她不喜歡熱鬧,整個園子裏貼身照顧她的就一個丫頭,其餘的人都聽她吩咐幫忙製作藥材,無事時都不留在園子裏,園中雖然樓台水榭,風景秀麗,卻是清靜至極,從京城回來後,言若歡就足不出戶,用采來的奇花異草製作藥材,倒也自得其樂,而此時江湖上卻是風聲鶴唳,山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