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汾灣硝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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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鬼子打了雲生爹一槍、還要柳灣送糧食。這個事,可以說從反麵促成了村裏老少想法的一致。於是,在帆娃和勇兒的召集下,大家拿起了土槍子,和附近的幾個村莊聯合起來,準備偷襲下鄉的日本鬼子。
實際上,這次送糧遭辱隻是一個導火索,在此之前,莊戶人已經聽說了平型關大捷和中條山抗戰甚至稷王山遊擊的消息,隻是沒有人站出來挑頭而已。可是,這一帶的地形並不是多有利,從柳灣往北的北灣、清平、清溪,和往西的修莊、陽村,以及往南的雲嶺,幾乎都是平原,最多隻有一些淺淺的壕子。雖然沿雲嶺到柳灣、北灣、清平的東邊一線,是從稷王山山麓一直延伸到汾河南岸的幾裏寬、幾十裏長的深溝大壑,可日本人是不會去溝裏的,溝東麵村莊的日本鬼子一般也不會翻溝到西麵來。那柳灣人可如何報仇、怎麽偷襲鬼子呢?
帆娃和勇兒在村子附近轉悠了一天,發現有三個地方的地形比較有利。一個是清溪南門外,大路是沿壕子往上走,東西兩邊都是一丈多高的土崖,土崖上麵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地。一個是從廟坡底下往西,是通往西邊的修莊和通往南邊的雲嶺的人字形大路,大路也是在壕子裏延伸,兩邊都一兩丈高的土崖,土崖上麵也是一望無際的平地。還有一個地方,就是柳灣廟坡底下,從清溪和北灣過來的南北大路,東西兩邊也是近兩丈高的土崖,東邊土崖上是老君廟,老君廟台地東邊是廟溝;西邊土崖上麵則是一望無際的平地;而且快到老君廟台地時,大路從廟溝西邊溝沿經過。他們想來想去,覺得村子附近就這三處可以打伏擊。
帆娃和勇兒幾個商量了一下,還是先從清溪南門那裏開始幹起,因為那裏距離柳灣比較遠,鬼子不知道是哪個村幹的;再說那兒鬼子出現的頻率肯定比其他兩個地方要高許多,往北灣、柳灣和雲嶺的鬼子都要從清溪南門出發。更有利的是這段壕子上麵的地裏,都種的是高稈兒莊稼,西邊是高粱,東邊是玉米,真是巧之又巧。勇兒前一陣去了一趟稷王山,從人家那裏學了點打法和技巧,剛好派上了用場。他告訴大夥,到了那裏,分兩邊按順序,兩個人打一個,一個朝鬼子上半身開槍,另一個對著腿打,不能讓鬼子跑走一個,以免去報信。
這天清晨,天還沒有亮,柳灣三十多個中青年身穿中式衣裳、挎著土槍子、斜背個小包袱就出了村。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壕子口,就是說大路從這裏開始進入壕子,而且越往清溪南門那裏走,兩邊的土崖越高。他們分成兩夥兒,一夥人去大路東邊,另一夥去西邊,給土槍子裝好藥和鐵籽兒,趴在那裏等待鬼子過來。可啃著饃、喝著涼開水等了一天,也沒有見著一個鬼子。天黑前,隻好回來了。第二天一早又去了,後半晌還下了小雨,一個個直打噴嚏,可還是毫無所獲。
第三天,每人多穿了一件衫子,一大早又去了。昨兒個才下過小雨,地裏有些潮濕,這三十多個莊戶中青年就趴在地上,居高臨下,又有玉米和高粱作掩護,就在這裏等待著。大約日上三杆的時候,南門那裏有了異樣的動靜,老遠看見那裏的人都在往邊上躲避。不一會兒,出來幾個扛槍的日本鬼子,前麵還有個什麽人好像在引路。機會來了。趴在兩邊土崖上最北頭的人傳信過來,讓做好準備。大家夥輕輕地把炸片上上去,慢慢挪動著瞄準。
隻見幾個鬼子越來越近,隻聽得第一聲槍響,最後的鬼子倒在地上,捂著臉打起滾來。說時遲,那時快,幾乎同時劈裏啪啦一陣槍響,路上的鬼子幾乎沒反應過來,就一個個都倒下了,有的“嗷嗷”打滾,有的一動不動。兩邊土崖上的人一起從豁口衝下去,幾個打一個,土槍子把兒往地上的人頭上一頓猛砸,鬼子和引路的都不動彈了。莊戶人揀起鬼子的槍,扒下鬼子身上的子彈和東西,立即就撤。先跑到西邊的高粱地裏躲了一會兒,也歇息了歇息,趕晌午就回到了柳灣。
第一次這麽順利就得手了,村裏人就甭提多竊喜了。各條巷子的族長、閭長都請本巷子參戰的吃了頓飯。吃過飯,勇兒還是把大家都召集到村部說了說,把繳獲來的鬼子的槍和子彈分給幾個槍打得好的人,順便教了教怎麽使喚這鬼子的槍,他前陣子在稷王山曾經學過。
帆娃說:“打鬼子和打狼一樣,要預備它反撲。”“對,咱這次是突然襲擊,鬼子根本沒想到,”勇兒也說:“南門那裏暫時不能再去了。這兩天,大家好好休息休息。要告家裏和村裏人說,今天這事千萬不能說出去。”“那不能老等呀。”“帆娃,你負責村裏警戒,額明天談談消息去。大家把槍都養護好,也收收好。”就這樣,勇兒和帆娃交代了一番,大家各自回去了。
永娃呢?回來後,跑到老婆和媽墳上大哭了一場,把今天的事兒告訴了泉下的親人,好讓他們瞑目安息。當然,斌娃也把這個好消息悄悄告訴了村長。雲生爹開心地說:“還是你們想的對。看樣子,額們這些老的不中用了。他準備和幾個族長、閭長商量一下,把村裏的事交個班兒,交給年輕人。”斌娃說:“那怎麽能行?要上頭認才行。”“哈哈,你這娃就是實誠。日本人來了,上頭的也沒了,都是咱自己照護自己了。”“嘿嘿,額不懂得這些。”
就這樣,柳灣度過了一個喜悅而寧靜的夜晚。聽說,日本鬼子第二天在清溪進行了一次大搜查,不少老百姓挨了打,卻沒有搜出什麽槍支和子彈。同時,勇兒還得到一條消息,說是日本鬼子可能去雲嶺;南麵稷王山那裏什麽人要求他,和雲嶺的什麽人聯絡一下,最好能合擊一次。當然,這些內幕,勇兒並沒有對別人講。
第三天中午,勇兒把幾個人喊到帆娃家商量下一步打算。“哎,額打聽了一下,這幾天,清溪的日本人活動得很厲害。”勇兒說。“哦,那不又有機會啦?”帆娃道。“這回,咱要選個好窩兒。”“哪裏?”“你們說雲嶺咋樣?”“哎,你還甭說,真是個好窩兒。”“毬的,和咱有什麽關係?”“這才不是的,打死一個就少一個,還管它在哪塊兒哩。”“就是。”
“額也摸了一下,雲嶺也有不少會土槍子的。”“外還說哩,人家那個打獵的多,溝溝嶺嶺的比咱這個多。”“毬的,那個地方,人家說那三不管嘛,三個縣交界著哩,亂嘛。”“嘿嘿,所以,日本人懷疑是雲嶺搞得偷襲。”“哦,是這麽回事呀。”“甭說了,趕緊回去預備吧,明兒個一早就走。”“大清早?”“那還用說嘛,雞叫二遍。”就這樣,幾個人各自通知人去了。
第四天一早,天還黑著哩,帆娃、勇兒他們就上了去雲嶺的路。雲嶺在三縣交界處,又處在稷王山北麓向平原過度地帶。村子西門(實際並沒有門,姑且把這個西麵的村口稱之為門)這裏的地形挺特別。從柳灣過來,快到雲嶺的時候,出現一個人字路口。人字左邊是土嶺,一條路沿土嶺底部伸向東邊,沿坡而下,到半溝時,有一條大壩似的土嶺伸向東南,成了路,又沿坡而上,就到了村子西門口,路兩邊都是深溝,這裏就簡稱這條路為橋坡;人字中間又是土嶺,隻是比左邊的高大一些;人字右邊是高高的台地,台地上麵是廣闊的平地;就在中間這個土嶺和右邊的台地之間,有一條沿著溝沿、順著台地崖下延伸的路,可以繞到村子西門口和村子南麵的大片台地,這裏就簡稱這條路為彎道。簡單地說,雲嶺就像柳灣似的是個東、北、西三麵環溝的村莊,僅南麵與台地上成片的田野相連。隻是雲嶺這個村子很大,比柳灣大兩倍還多。
雲嶺西門附近這麽複雜而有趣的地形,無疑是個打埋伏的好地方。大約半上午的時候,日本鬼子真來了,還帶了小鋼炮呢,看來是要陰差陽錯地報複雲嶺的。鬼子一來,大隊人馬就從人字路口朝彎道行進,隻有十來個人佯裝著往橋坡走。
可它沒想到的是,雲嶺的莊戶人已做了事先安排,鬼子剛在彎道走了一截,就“噗通噗通”從陷阱掉到深溝裏去了,同時,彎道西側高崖上的幾十杆土槍子齊射過來。一時間,大喊聲、掉落聲、慘叫聲、土槍聲亂做一團,塵土飛揚,硝煙大作。
混亂中,鬼子急忙調頭從橋坡走,可剛下了坡、走到大壩似的路段,村西口高地上、橋坡西側土嶺和台地上又是土槍大作,兩邊夾擊,鬼子跳溝的跳溝,捂著臉打滾的打滾。橋坡西麵的土槍子已經擋住了退路,橋坡東麵高坡上衝來不計其數、拿著各式家夥的莊戶人,頓時,喊聲、槍聲、搏擊聲、慘叫聲混成一片。結果,鬼子被全部殲滅,雲嶺歿了十幾個人,柳灣的邢海平、劉義斌也歿了。可繳獲了鬼子全部的槍支和子彈,還有兩門小鋼炮。
雲嶺戰鬥,可以說是柿子灣莊戶人抗擊日本鬼子的一次比較大勝利。也是從此,拉開了老百姓自發抗戰的序幕。正如勇兒所說的那樣,委曲求全是死,反抗也是死,還不如轟轟烈烈打他一場呢。隻是經過雲嶺這次戰鬥,村裏人更加擔心日本人會報複柳灣了,不是嗎?鬼子早晚會弄清楚數次伏擊他們的對手是誰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