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七峰會議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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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女子容貌極美。
乍一眼看去,便疑此處何來仙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眉黛青山,翦瞳秋水,冰肌玉骨,冷若霜雪,若不是好端端坐在那兒,真讓人誤以為下一秒就要飛月而去。
她轉眼看來,眼神帶著幾分清麗、一絲訝然,還有些許的琢磨不透。少女的心思最為複雜,卻也正因如此,給這如畫般的人兒尚殘存了幾分煙火氣息。
然而看著看著,仙子的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眼神也轉為了羞惱和厭惡,最後竟是微微瞪了他一眼,這下煙火氣息可大了去了!
李無悲微微一愣,回過神來,這才想起現在是什麽場合,不由暗自乍舌,“哎呀,糟糕糟糕,一時間有些得意忘形了不過你瞪我幹啥呀?你長得這麽好看,自然就讓人想要多看,難道還怪我咯?”李無悲自己還覺得受了委屈,收回目光,他便將所有心思都收斂起來。
就在這時,林劍卿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無悲,到這兒來。”
李無悲抬眼看去,隻見林劍卿此時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整個人如同一柄懸立之劍挺得筆直。李無悲略一猶豫的朝四周望去,卻見此時大殿內所有人都把目光集到了林劍卿身上,然而林劍卿卻麵不改色,始終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李無悲不由感歎,大師兄真是有一副大心髒啊!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呢?李無悲大大咧咧的便從六掌座間徑直穿過,來到了林劍卿麵前。
“大師兄!”李無悲笑嘻嘻的朝林劍卿行了一禮。
林劍卿那張仿佛冰塊雕刻出來的臉此刻微微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他指了指他旁邊的位置,淡淡道:“坐那兒吧!”
“啊?”李無悲呆呆的看了看林劍卿所指的那個位置,那可是一張由東極神木精雕細刻而成的華貴座椅,同時那也是之前提到的此刻大殿裏唯一一張空缺出來的座位,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坐的!
李無悲又看了看林劍卿,意思是問:“確定?我真的可以坐這兒嗎?”
林劍卿移開目光,回歸那副麵癱模樣,意思就是:“嗯,想坐就坐吧!”
嗯,李無悲就是這麽解讀的。
隨即李無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屁股就在座位上坐了下來。
“放肆,給我站起來!”說要人站起來,他自己反而站的最快,頭頂金冠一身赤衣的朱焱終於是按捺不住爆發了,這一聲嗬斥喊得甚有威勢,直嚇了李無悲一跳。
隻見朱焱鄙薄的瞧了李無悲一眼,接著直接無視了李無悲就向著林劍卿質問道:“林師侄,你這是什麽意思?”
林劍卿雷打不動那一副欠扁的麵癱模樣,他上前幾步,緩緩掃視了一圈大殿內的眾人,開口道:“適才我聽各位師叔爭辯了這麽久,我一直沒有說話,因為我在等人現在各峰的dài lǐ人都已經看到了,李師弟身體已經康複,而且就剛才的舉止而言,柳師叔,你覺得無悲可像是身患癡呆之症的人?”林劍卿目光冷冷的逼視著青冠道袍的山羊胡子柳懷仁,柳懷仁不由尷尬的咳嗽兩聲,目光閃躲開來。
“無悲,把你身上戴著的那塊玉拿出來。”林劍卿回過頭來對李無悲說道。
李無悲不由一愣,“玉?什麽玉?是這個東西嗎?”李無悲從自己懷掏出一塊外形似魚非魚似鳥非鳥的光石,自他蘇醒之後他就發現這東西貼身戴在身上了。
林劍卿伸一喚,那塊奇怪光石便自動漂浮到林劍卿,林劍卿托著光石轉至身前,頓時,光石在林劍卿光影浮動,那似魚非魚似鳥非鳥的怪狀光石自成一番氣象,好像“活”了過來!
“掌門信物——鯤鵬玉!”
六位掌座神情皆是一動。
“我之前就和各位說過了,先師前任掌門逍玄真人在決心與魔尊嬴嘯玉石俱焚之前特意將此物留給了無悲師弟,此事已經過了天閣主、執法堂徐堂主的同意,也就是說,無悲是他們共同認可的掌門繼承人!”
“執鯤鵬玉者,即為本宗掌門!那麽,無悲如何坐不得這個位置?”
“我不懂各位對此事有什麽好爭執的,先師和諸先烈之所以選擇無悲作為掌門的繼承人,肯定已經過了諸多考量,如果說各位對無悲修為跌落而還存有憂慮的話,那麽請你們盡管放心,我林劍卿願以身為刀盾,定護得無悲周全!”
林劍卿的話擲地有聲,在大殿內久久回蕩,大殿內一時竟出現了短暫的沉寂。
“嗬嗬,林師侄說的倒是輕巧,莫非當我們夢覺宗的掌門是擺設不成?”就如同草叢裏突然鑽出一條毒蛇,柳懷仁陰陽怪調的聲音冷不丁的就在大殿內響起。
林劍卿雙目如電,冷視而去,柳懷仁卻又不著痕跡的把目光移開了。
“哼,柳師弟說的沒錯!”
“林師侄,照你這種說法,豈不是宗門內隨便找一弟子都能擔任我夢覺宗的掌門?”朱焱負而立,目光陰翳,說的話卻字字誅心,“若事事由你來照料,那這掌門究竟是李師侄來當,還是由林師侄你來當?”
林劍卿冷峭的雙眉不自覺的皺了緊來。
朱焱繼續淡淡道:“李師侄天縱之資,自修行以來僅一十載就已經驚人的跨入了化神一階,逍玄師兄也許正是看了這一點所以才選擇他來繼任掌門,原本此事根本沒有老夫置喙的餘地,但此番情形已全然不同!”
“李師侄此次神識損裂,嬰丹盡散,修為更是直降至練氣一階,且不說此次損傷對今後修行有無隱患,就算李師侄能修煉回原來的水平,這期間肯定也要折耗無數光陰,問題是,我們夢覺宗現在還等得起嗎?”
朱焱踏前一步,麵容肅然的麵向座位上的數人道:“諸位,我夢覺宗此番與魔教決戰,元氣大傷,精英殆盡,然而一些逃避此禍的所謂名門卻因此蠢蠢欲動,不僅對魔教餘孽大肆清剿,甚至還妄圖取代我夢覺宗六上仙門的位置,試問此時我們挑選一名修為不過練氣一階的弟子來擔任掌門,別人會如何來看?修仙一途原本就以實力為尊,如此行事,焉能服眾?!四年之後,便又是新一屆的仙門大比,難道我夢覺宗數百年基業就要沒落在我輩麽!”
“屁話!簡直是一派胡言!”
早已按捺不住的嶽仲堅聽到此話更是不由猛地跳起身來,一身戰甲“哢嚓”作響。
“朱焱,你別拿宗門來說事,說的那麽危言聳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放肆!”柳懷仁這時又橫插進來痛斥道:“嶽師弟,你今天有些過分到頭了!難道基本的宗門禮數你都忘了嗎?我真不明白,伯坤師兄那麽斯的一個人怎麽會有你這麽個師弟!”
“我呸!柳懷仁你給我閉嘴,你有什麽資格提我師兄?我們和魔教死戰的時候你去哪兒了?”嶽仲堅吼道:“反正我隻知道當時天魔分身失去控製,是我家師兄用命上去抵緩天魔的進攻!可那個時候,朱師兄、柳師兄,你們又做了什麽?”
講至激動處,這個滿臉花白胡子身材魁梧的漢子眼眶泛紅,竟似要滾下熱淚來,“別人或許不知,難道你們也要裝不知道,當時如果不是李師侄強開天關,今日有幾人還能站在這長安殿上?李師侄因此修為盡喪,你們卻要以此為借口謀奪原本屬於他的掌門之位,真是臊也不臊!?”
話音未落,朱焱和柳懷仁二人皆麵紅耳赤,怒目圓睜,眼看場麵一片混亂將要失控。隻聽這時,那一聲輕咳又悠悠的響了起來。
“咳咳……夠了!”坐在角落裏一聲不吭的佝僂老人何虛懷跺了跺的拐杖,顫悠悠的站起身來,“都一把年歲的人了,還在這裏像市井無賴一樣爭吵,像什麽話?”
“掌門仙逝未久,難道我們現在就要鬧起內訌?那宗門的諸先烈不惜犧牲性命換來的究竟是什麽,難道他們希望看到的就是今天這種局麵?”
“你們就不怕他們寒心麽?”
在張若愚的攙扶下,何虛懷緩步走到了六座心,恰巧間隔開了嶽仲堅與朱柳二人。那雙被兩綹白眉所覆蓋的眼眸緩緩的掃視了一圈眾人。
氣氛在陡然間又陷入沉寂。
“何師兄,我等也本不欲爭吵,實在是嶽師弟屢次出言衝撞,太為可恨!”柳懷仁出言辯解道。
“柳師弟,”何虛懷苦口婆心的勸解道:“嶽師弟赤子之心,性情剛烈,說話難免直切了些,這些年我們都領教過了,其實他本身是沒有什麽惡意的,我們這些做師兄的多擔待些就是了!”
說罷,何虛懷便不再給柳懷仁開口的會。他轉身麵向嶽仲堅,竟是彎下腰緩緩鞠了一躬。
“嶽師弟,伯坤師兄的事的確是我和朱焱師弟的疏漏,若不是伯坤師兄那時以命相救,老朽今日恐怕也留不下這條殘命,你若存有怨氣,老朽實在心有愧疚,在這裏先給你賠罪了!”
“不……不是……”嶽仲堅臉色一窘,竟像個孩子一樣足無措的連忙擺道:“何師兄你千萬不要如此!宗門裏誰不知道,若不是何師兄拚著性命一直牽製著天魔分身,我夢覺宗恐怕損失更為慘重……今日是我出言莽撞了,我嶽仲堅是個粗鄙之人,還請各位不要見怪!”
“慚愧,慚愧……”何虛懷卻仍是執意的向嶽仲堅行了一禮。
嶽仲堅麵紅耳赤,不由也向在場的眾人一一行了一禮,接著悶聲坐回了座位上。
“朱師弟”說著,何虛懷又轉身看向了朱焱,“如果可以的話,不如坐下來冷靜一下,聽老朽說上幾句,如何?”
朱焱眼不由露出些微忌憚之色。
“何師兄請!”朱焱沉聲道,言罷甩袖轉身大步回到了座位上。
何虛懷站在六座心,環視了一圈又回到座位上的眾人,緩緩開口道:“我等今日在此召開峰會議,所爭議的焦點不過是是否應當讓李師侄擔任掌門一位,對此林師侄、朱師弟、柳師弟、嶽師弟都已經表明了各自的態度,我相信大家已經很清楚了……但接下來我還想問問,對於這件事,紫金峰和水雲峰又有什麽看法?”
聽聞此言,一直坐在左上首眼觀鼻鼻觀心無論爭論如何激烈都麵不改色的金冠紫衣的韓擎緩緩站起身來,他屏息了一口氣,向眾人行了一禮,朗聲道:“各位掌座、師叔,原本各位師叔議事,是沒有小侄插嘴的份的,但家父在與魔教的決戰不幸罹難,小侄臨危受命被推為紫金峰代表,不得不來參與會議,實在是惶恐之至但既然我來了,所代表的便是紫金峰,何師叔既然有問,那我便簡短一說!”
韓擎頓了頓,說道:“之前聽了諸位師叔的爭論,若從宗門的實際來考量,小侄以為……似乎是朱師叔說的更有道理一些!”
說罷,韓擎的目光似有若無的往旁邊閃了一下。
在那道目光閃去的盡頭,朱焱僵硬的嘴角微微上翹,帶著一絲了然的狡黠和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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