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狂暴吧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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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步辭!你怎麽!”冷大夫幾乎是一個趔趄衝勁太猛跪在我麵前。
嗬,他也會承認我是步辭而不是柳七了。
“阿辭,阿辭!”柳鈺想要去給我止血,卻又驚又怕的滿臉是淚,不敢伸手去碰那血肉模糊的手掌。
嗬,我是給這本來就毀容的身體又增加了一個缺憾啊。看到這手掌,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左手再也握不穩刀劍,而每當我走到哪裏,都會有人對我的手掌指指點點,私下說著‘好可憐’這種話。這最讓我無法容忍,我可以承受別人怪異的目光,但最沒法無視那些憐憫的話語。
“給我手臂上綁上布條,勒緊,快點。”我平穩下心情對冷大夫說道。
“你……”
“聽我的,我也是大夫,隻是不擅長草藥針灸之類的而已。”我強憋出一個微笑,卻看著冷大夫眼圈都紅了。謔,這個單純的男人真是。
柳鈺強忍著哭聲顫抖的手迅速的從冷大夫藥箱裏拿出一段紗布來,幫我緊緊勒在手肘的動脈處捆好。冷大夫立刻從藥箱裏拿出止血藥,我攔住了他:“先別,確定那兩頭狼走了麽?幸好傷的是左手,我右手還能給自己挑出碎骨來,把你的竹鑷子給我。”
冷大夫卻皺皺眉頭:“你別胡鬧了,都成這樣子了!都是因為你一個人的倔強——如果……如果你不說那樣的話非要趕我走!我……我一直想著隻有這一條路沒問題的,隻要再走一小段你就到了浙地,從浙地開始到南邊去都有我們的人,二爺說不定已經派了別人保護你們二人!”
我一腳踹過去:“廢話這麽多快點給我!世界上有那麽多意外不幸,誰知道什麽時候會落到我的頭上。二爺不止一次暗中想護著我,但是上沒有萬全的事,隻能說厄運一直跟著我,然後就鑽了空子而已。”我接過鑷子,低頭看著傷口說道:“再說了,我已經很努力了,沒有被吃掉都是萬幸了,怎麽還能再說這個。”
冷大夫看著我用鑷子挑開傷口,夾出粘連血肉的碎骨,臉色都變了。
我也疼的臉色發白,柳鈺一言不發的按住我的手腕讓我別手抖。我努力輕笑道:“隻有最左邊的掌骨斷了,鉤骨和豌豆骨幾乎沒傷到,無名指的近節指骨還剩了一半,隻可惜碎骨太多了……你看這裏。”
“別說了!”柳鈺被我自我講解並且用小剪刀剪去碎肉的行為嚇到。
“呃……不好意思,職業病職業病,冷大夫,快點給我包紮別發呆了!快點快點——”我尷尬的笑了笑,實際上疼的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幾分鍾的草草包紮後,我倚在柳鈺身上幾乎要虛脫了,冷大夫一言不發,臉上充滿了莫名的情緒,我看不清那是自責憤怒亦或是過度的緊張,柳鈺把我扶上馬,與我同乘一騎,坐在我身後環住我。雖然我很想吐槽這姿勢,但實在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冷大夫點起一支火把,手持著一路騎馬緩行在我們身側,我知道這是為了防止我和柳鈺身上濃重的血腥氣再引來野獸。
我偏頭看他,嗬,明明就是一路保護,還說什麽要捉我去找二爺揭穿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承認了我不是柳七,卻不肯說,怎麽這麽固執。
柳鈺比我這身子稍微高一點,我倚在她肩膀上,走出去沒一會兒竟然聽見了她的哭聲。我驚愕,就要回頭去看她,柳鈺卻忽的邊哭邊說:“別回頭,你給我看著路,我……我現在眼淚太多看不清楚。”
她性子一項堅強,估計不願意讓我看見,我隻得回頭去正視前方。
而柳鈺越哭越大聲,不是默默流淚或啜泣,而幾乎算是咬著我後領的衣料大聲哭。哭的抓緊我腰帶,幾乎要抽過去。大姐到底是你騎馬,還是我騎馬。可是她越哭我越心裏明白她的感受。她想說對不起吧,肯定是覺得對不起我,卻知道我不想要聽見這樣的話。愧疚與不忍,驚懼與心痛,茫然與後悔她已經忍不住了,仿佛不大聲哭著就發泄不出來。
這仿佛是個宣泄口,她連著曾經的苦,出逃的難,自由的茫然,途中的逼迫全都嚎啕著哭出來。
她一開始在我心裏的形象就不完全是個古代的大家閨秀,我甚至把她當做了像我一樣的現代女人,而忘了她是怎樣的家庭教育出身,從小又在怎樣的環境中長大。而這一路她的選擇她的行為,又有多麽突破多麽難。
我忽然由衷的希望她能更幸福,至少希望她能過得比我好,她是配得上那份幸福的。
冷大夫目視前方,並不回頭,仿佛聽不見柳鈺的哭聲,是否又在為她留一份尊嚴呢。
我開口想要誇讚她,但又什麽也說不出口,夜色濃重,火把隻照亮了一小片移動的橙黃色天地,映在我和柳鈺沾滿血的衣服上。柳鈺忽然哽咽著開口:“這就是自由的代價麽?”
我右手握緊韁繩,突然想著從我去國外讀書開始,到在快餐店裏背著一大桶雞肉爬上鐵樓梯,再到後來去做軍醫經常連口幹淨的水都喝不上,我雖活得肆意,但這明顯就是代價。我舍棄了一個女人精致而閑淡的生活,換來了完整的我自己。這條路不是每個女人都願意走的,也不是她們應該去走的路。
包括柳鈺,也不應該。
“嗯。”我回答道:“而且會很痛。”
柳鈺不再說了,而我已經看見了了這條路的盡頭,那城鎮的點點燈火。
*
“快點起來,柳鈺——你難道不是精幹利落溫婉勤勞的古代少婦麽,我都起床吃過早飯了你幹嘛還不起!”我不停搖晃著還躺在床上的柳鈺,她躺在幹淨柔軟的大床上,穿著嶄新的中衣窩在錦被裏,睡眼惺忪呢喃道:“今兒不是上朝的日子……我不用起來給守呈準備東西,你們先別吵我。”
喂喂,將軍大人都失蹤了好多天了,你醒醒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柳鈺難得睡這麽安生,把現在當成了以前在將軍府的日子。我撲上床去,一把掀開被子,抓住柳鈺的腳腕就要把她從床上拖下來。她驚得小小尖叫了一聲,猛然睜開眼睛就往我身上扔枕頭。我一把接過枕頭大笑:“你腿上的傷口這不是好了麽,怎麽還賴在床上,別裝病弱啊!”
幾天前,我、柳鈺和大夫三人留在了這城鎮。大夫一直跟我說十一殿下的是沒法在這地方對我們動手的,二爺裝傻的這幾年時常用替身待在京城,而自己則趕赴南方並在這裏組建了浮世堂。而不但我元氣大傷,柳鈺的腿也被狼所咬,雖未傷筋動骨卻仍然要修養幾日再上路。
我那日也疲憊的很,便同意了,從這裏到蘇杭也不遠了,卻沒想到這裏卻安逸又熱鬧,竟是個如此適宜居住的城市。大夫很快就找到了一處靠著街邊不大不小的套院,幹淨而且家具齊全,這麽看來說是浮世堂的人遍布南方,倒不是假的。
大夫似乎要與浮世堂在這裏的分堂的人見麵,神神秘秘仿佛就怕我知道了他們這個神秘組織的秘密,我對於這種自以為自己是黑手黨的行為嗤之以鼻。再加上我又閑不住,柳鈺還在床上休息著的時候,我就已經躥在大街小巷到處玩了。街上許多賭坊茶館已經認識了我這個行為粗野卻帶著麵紗,手上包裹著紗布的女人。
很快我就發現,每次出門仿佛都有幾個人遠遠綴著跟著我,這是所謂的浮世堂的人?我能理解他們跟蹤保護柳鈺,但是跟著我又是怎麽回事兒。於是我故意去賭場跟人發生口角打起架來,還踢碎了裏麵兩張賭桌,結果竟然沒人追出來找我麻煩。我算是知道了,原來我不論搞多砸,都有人給我收拾爛攤子。從那天起,我真是在整個城裏瘋玩。
這裏連接皖浙兩地,交通便利行人極多經濟發達,街道上吃喝玩樂的地方不少,到了夜裏竟然也沒有宵禁。
於是今兒就拽著柳鈺非要出來玩,她忐忑的坐在梳妝鏡前,問我說自己梳個未嫁的發型可以麽。我連忙誇,說她什麽年輕的比柳七這身子皮膚好多了,絕對秒殺一幫少女,把她誇得心花怒放,直接往我荷包裏塞了二兩銀子。我看著那二兩銀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柳七果真是個前任將軍夫人,丫就是有錢——
柳鈺穿了身鵝黃短襖下著寶藍色圓珞紋長裙,更是顯得活潑精神,我甚至都忘了她今年也不過二十,比我實際年齡要小了五六歲啊。
我一套粉綠的過膝裙衫配著深藍色長褲倒像個丫鬟了,不過我也樂得襯托的她漂漂亮亮的,就攙著她出門玩去。結果出了門才發現,我和柳鈺根本玩不到一塊兒去啊,她愛極了東市街頭的戲院,非要進去聽最新的戲折子,又準備要去買布料做衣服做香囊,我可沒興趣,把她送到戲院裏頭,我想著肯定有人暗中護著她,就自己去賭場賭點小錢。
柳鈺給我的那二兩銀子都讓我下了注,我雖運氣不好,卻身負武功聽力極佳,也是小小賺了一筆,身上有個七八兩了,眼見著那賭場老板臉都有點發綠,我也懶得惹麻煩,幹脆就去吃頓好的。到了戲院對麵的酒樓裏,聽著那頭戲樓裏還咿咿呀呀沒唱完,幹脆用賺的錢吃頓好的。
找了處臨街的位置,我多點了幾個菜,想等著柳鈺看完戲,結果吃了兩盤豬肉水餃也沒見著她,剛想著要不要結賬,卻忽聽見一陣腳步聲走上樓來,我抬眼看去,卻見到一位身著深紫色窄袖長衫的男子,等上樓來有幾分嫌棄的掃視四周,問道:“在這裏落腳一日?還不如今兒下午就出發。”
我驚得幾乎都要從凳子上站起來,卻聽著那男子身邊的人說道:“大人,咱們一路出來走得快,這裏的客棧不是您能住的地方,下麵的人去找城內有沒有成套的暫時無人住的房子了……”
沒錯,那站在木樓梯上與人交談的男子一臉陰鬱不耐,麵容俊美正是十一皇子!
我去你的太子殿下不是正忙著運籌帷幄麽你去幫幫你親哥啊來這裏做什麽啊!二爺說好的在京城和十一皇子合作呢人家都跑到南邊來了你怎麽還不管管啊!我震驚到滿腦子都是吐槽了,他卻沒有看清我,而是坐在了離我不遠處的桌邊,手下立刻拿了塊軟墊鋪在了長凳上讓他坐下,十一皺著眉頭簡直一副被這個桌子惡心的要昏過去的樣子。
我連忙把翹起來的腿放下,麵對窗外把剛剛摘下來的紗巾帶上。虧得柳鈺說什麽為了漂亮,非要我貼上了假皮,幸好如此……
可惜連帶著短刀匕首和黑色小哨我都放在了院子內,很快十一就點了幾個菜,坐在那裏慢條斯理的吃。浮世堂的人應該已經知道十一來了這裏,隻是既不想暴露分堂的所在也不願去狗腿的巴結,我甚至認為十一不過是二爺某個目的的墊腳石罷了。
我正想著溜走就好,忽然聽到一陣輕快的腳步跑上樓來,竟是柳鈺提裙笑著朝我跑來!大姐你早不出現晚不出現,非挑這種時候!你簡直就是激化故事矛盾沒事兒找事兒的主要人物啊!
可她一臉少女一般的笑容,氣喘籲籲跑到我麵前:“步辭,你猜我給你買了什麽?我偷偷溜出戲院的時候就看見你坐在窗口等我,特意去給你買了這個!”她有幾分獻寶一樣的拿了個小小玉墜兒給我,是很俗套的菩薩款式,但她滿頭汗也的確是夠讓人感動了。
我很想由衷的誇讚一下,但是……大姐請你回回頭看看某位熟人驟然變色的臉吧!他已經朝我們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