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9

字數:3749   加入書籤

A+A-




    蘇白曉翻過身,閻修替他掖好被角。

    蘇白曉努力睜大了眼睛,閻修便用手蓋在他眼睛上,說睡覺。

    蘇白曉不肯睡,他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在閻修手心上撓癢癢。

    閻修把手拿開,蘇白曉又睜著眼睛看他。此時藥效已經開始發作,蘇白曉有些犯困,但仍支著眼皮,淺色的瞳仁中泛著閃閃的光,好像在期待他做些什麽。

    閻修看懂了蘇白曉的表情,可是他猜不透對方到底想要做什麽。此刻的他隻想蘇白曉快點睡覺,這樣自己才能安心去休息,因此他也不和對方兜圈子,就直接問:“要怎樣才能睡?”

    蘇白曉不說話,但閻修能看到對方眼睛裏的光好像閃爍了一下,緊接著臉蛋上飄出兩朵緋紅的雲,不知是因為發燒了還是因為別的,又或許是兩者都有。

    閻修不打算去深究,他隻覺得這樣的蘇白曉有些陌生,同時又充滿了好奇,他本打算等蘇白曉困了便自己睡了,可現在他就想逗逗對方,因此便說:“既然不說話,就睡吧。”

    果不其然,蘇白曉一聽他這樣說完,便有些躺不住了,他動了動唇,很不甘心的樣子,想說又不敢說,最後隻含含糊糊的說了什麽,聲音又輕又小,和蚊子聲比起來都差的遠呢。

    可是閻修聽見了,一個字沒落,可他聽完之後的表情卻不怎麽自在。

    即使知道對方發燒了,做事說話有違常理,可還是讓他沒法接受這種……嗯,類似小寶寶撒嬌一樣的請求,就好像殘忍的蛇蠍忽然在某天對自己親昵賣萌一樣,這讓閻修全身都起雞皮疙瘩。

    即使蘇白曉長得挺可愛的。閻修瞥了他一樣,見對方還紅著臉在等自己,原本還堅定地心忽然就動搖了。

    罷了,畢竟那人自負又傲慢,等真的清醒過來,再回憶發燒時做過的這些蠢事,估計會羞愧的想死,到時候自己隻需看戲便好,如此看來,自己也不是很虧。

    閻修終於找到了說服自己的理由,但依舊沒有出手,隻因為他沒照顧過人,更沒學過怎麽哄人誇人。

    回憶起那些少得可憐的與母親有關的記憶,他才勉強掌握了一點技巧,於是他伸出手,動作僵硬的拍拍對方的頭,說道:“睡吧,乖……”

    這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雖然一點都不溫柔,但對於蘇白曉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他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燈也被閻修關掉,整個房間昏暗起來,但卻足夠溫暖,窗外驟雨綿綿,狂風不斷,卻都與這一室隔絕,仿若兩個世界。

    蘇白曉這一覺睡了很久,藥效剛發揮出來的那段時間,他一直處於一種冷熱交替的狀態,還冒了一層黏膩的汗,幸好這期間有人照看,使得他的情況漸漸穩定下來。

    呼吸綿長,麵色好轉,隻是燒一直未退下來,這其實也與他的體質有關,畢竟是不祥之子,生下時便帶著罪孽,因此天地不容,命薄緣寡,一丁點的病症,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或許就像世人說的那樣,他本就該死,即使藏匿起來,不被人類處死,神也會對他降下責罰。

    不得不說,神有時候真的很不公平,無端讓人背負上了沉重的命運,無端定奪一個人的生死,被神所拋棄的人,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他們活著遠比死了要痛苦的多,可越是這樣,他們就越渴求活著,即使傷痕累累,付出慘重的代價,甚至是傷害無數人的性命,也想保求自己的性命。

    可活著的到底有什麽好處,或許他們也說不清楚,因為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們本該一無所有,每活過一天,便是從神那裏偷來一天,這樣得到了本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又何嚐不讓人癡迷,不叫人上癮?

    蘇白曉是這樣,閻修也是這樣。

    而這樣兩個同樣是被神拋棄的人,也會有xìng yùn與不幸之分,蘇白曉是前者,閻修則是後者。

    因為蘇白曉的不幸僅代表著自己,而閻修的不幸卻是整個種族的命運。

    惡魔是神所創作的最完美的一件作品,他們本該是神的寵兒,因為無論那一方麵比較,惡魔都能完勝天使。可在那次戰爭中,神無情的拋棄了他們,一個完美的種族從此走向衰亡。

    他們成為了萬物之恥,僅僅被驅逐是不夠的,他們需要被趕盡殺絕,最終淩遲而死。

    惡魔開始了逃亡,從此隻能活在陰影之中,他們暫且活著,可誰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麵臨著的是地獄還是囚牢,或許他們也曾羨慕過戰死沙場的先祖們,至少可以光榮的死去,而不是苟且的活著。

    沒有尊嚴,沒有希望,他們從不稱自己為幸存者,隻能算作是遺棄者,因為他們並不xìng yùn,隻是被死神遺忘了而已。

    有的惡魔選擇了讓自己走向死亡,了解這虛無縹緲的一生;有的惡魔選擇了活下去,因為他們還有舍棄不了的東西,或是對自己親人的眷戀,或是仇恨。

    閻修選擇了仇恨,因為除了仇恨之外,他一無所有。

    曾經有過,可是他的母親死了,他變成孤身一人,至於未來,他不覺得自己會有。

    *******

    眼皮很沉,身體也很沉,但意識已經清醒,蘇白曉想睜開眼,但是卻虛弱的沒什麽力氣,也正是這時,他才感覺到自己全身都酸痛無比,嗓子幹啞,眼睛酸澀,好像之前大哭了一場似的。

    說到這裏,他便想起了自己之前確實哭過,還哭的很傷心,至於為什麽哭了,他還得努力再想想。

    好像是因為噩夢。蘇白曉想起來了,他睡覺時似乎做了很詭異的夢,像是入魘了一樣,睡著了便醒不過來,所以他打開窗子,讓冷風灌進房間以使自己清醒。

    可惜後來他還是睡著了,而在這之後,蘇白曉就沒印象了。

    他隻知道自己現在應該睡在地板上,但是身體的觸感告訴他現在正睡在柔軟的床上,難不成是自己睡著睡著跑上了床?

    蘇白曉想了想,覺得這不太可能,因為他隻睡著睡著滾下床過。

    那現在是怎麽回事呢?蘇白曉繼續回想,但是頭也開始疼,太陽穴一突一突的,像被很細很細的針紮了一樣,蘇白曉咬著牙,借著這股疼,終於逼迫自己睜開了眼。

    依舊是那塊看起來很貴的天花板,距離沒有改變,說明自己確實躺在床上,蘇白曉想翻個身,但是一動全身就疼,像散架了一樣,讓他禁不住痛苦的shēn yín。

    蘇白曉不敢再亂動,卻也不能永遠這麽躺屍下去,正是糾結怎麽辦時,他忽然感覺自己手心裏有什麽東西動了動。

    他勉強去抓,抓住了一隻手。

    修長,微涼,熟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