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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獨發在晉江文學城, 希望小天使支持正版呦~ 閻修也是被蘇白曉搞得沒脾氣了, 他支起身,看著蘇白曉, 本來他還想把對方像拎兔子一樣往旁邊拎去,可現在……算了。
反正就算把對方扔到一邊去, 估計過一會他還能磨磨蹭蹭的拱過來。閻修想著,便直接從床上翻下來。
那個暖烘烘的小太陽忽然消失了,夢也立刻暗了起來,蘇白曉一下子慌了神,手指胡亂的抓了兩下,掌心中最後一點熱度也消失了。
閻修不知道蘇白曉在做夢,他隻是看蘇白曉突然鬆了手,便趁機把手抽了出來,很好, 他可以回去了。
隻是他心裏這樣想的,卻沒有直接離開, 而是先把窗戶鎖好, 以防止那個人像發神經了似的去淋雨, 而自己還要再照顧他一次。
一切都是從自己的角度去出發的,絕對不是因為那個人才這樣做的, 閻修是這樣認為的, 可等他轉過身時, 眼睛卻又忍不住去往某個地方望。
隻看一眼, 他隻是好奇而已。閻修在心裏這樣告訴自己。
蘇白曉還在睡, 可是眉頭皺著,唇也緊抿著,他的夢已經變了,不再溫暖,而是心寒徹骨。
他夢到了以前的回憶。
那是冬天,自己五歲。
他在外婆家裏,但是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大家都在隔壁,有外婆,有爸爸,有媽媽,他們又在吵架。
已經數不清他們到底吵了多少次了,但每次吵架都是一個起因,那就是自己。
他們不想要自己。
因為自己是個意外產物,他們還沒做好任何準備,就生下了自己,然後匆忙的結了婚,匆忙的在一起生活,一切都不如人意,這是必然的,因為他們之間的感情也早在生下自己之前就已經磨滅幹淨了。
養一個孩子的負擔很重,他們承擔不起,沒有足夠的金錢,沒有足夠的耐心,更沒有足夠的感情,隻有每天不停的吵架,吵到最後,總會吵到自己身上。
“離婚,怎麽離,誰出撫養費。”
“如果沒有那個孩子就好了。”
“當初就不該生下他。”
“都是那個累贅。”
……
這樣的話,蘇白曉實在是聽的太多太多了,他有時候也在想,自己該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他想捂住耳朵,可還是能聽見,淚水已經流了滿麵,他想哭,又不敢哭,他隻能蜷縮在角落裏,偷偷地哭。
因為隻要被爸爸媽媽看見,就又會罵他。
不知是誰先摔了門,兩個人爭相離開,提著的心放了下來,他才敢大聲的哭出來。
********
畫麵一轉,這時的蘇白曉十九歲,大一,外婆剛剛去世,依舊是冬天。
頭七未滿,他的那對父母就已經吵的翻天,他剛走到家門口,對方立刻笑臉相迎。
他們是為了外婆的那筆遺產來的。
蘇白曉感到疲憊。外婆一輩子省吃儉用,留下的錢勉強夠他學費,而餘下的那些,蘇白曉需要打工來貼補。
他想敷衍了事,卻遭來一頓辱罵,白眼狼,掃把星,很多很多詞,蘇白曉已經記不太清了,他是真的累了,全身乏力,又酸痛無比,他第一次沒有理會對方,自己進了家門。
他躺在床上,蓋上被子,卻覺得一點都不暖和,就好像自己身處在冰窟之中,涼氣從頭傳到腳,凍得他直打哆嗦。
他發燒了。
蘇白曉額頭上布滿汗水,胸口起伏明顯,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身體像是浸入了冰冷的水,可呼出的氣體灼熱燙人,他很難受,難受的忍不住哼唧。
可是沒有用,再也沒人來關心自己,或者是叮囑自己按時吃藥,以後的日子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蘇白曉裹緊被子,像忍住眼淚,卻還是不爭氣的哭了,他好難受,又好絕望,過往種種回憶不斷湧現,好像泡影,一觸即滅,永遠都不屬於他了。
*******
“醒醒。”閻修不斷的在喊他,可是對方沒有回應,好像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住的抽泣。
到底怎麽了?
閻修感到心煩意亂,他把蘇白曉的臉翻過來,看到對方眼睛又紅又腫,又回想起之前,才知道對方早已哭過一次了。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有人會哭的這麽慘,但不是第一次看見人哭。
上一次還是蘇白曉,但是比現在含蓄多了,隻是眼角沁出淚珠,而且還是被嚇得,但這次不一樣,閻修光是看著,就覺得他難受的要命。
身子一抽一抽的,哭久了還會打嗝,這讓閻修看了,就覺得對方再不停下來,就會窒息過去。
可是這個人有那麽愛哭嗎?
記憶中不是這樣的,因為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人,根本不會真心實意的哭,更不會在夢中哭。
而且為什麽要哭?
閻修實在是找不到蘇白曉會哭的理由,隻能去拍對方的臉,蘇白曉像是有了些反應,並沒有再一味的哭,而是嘴巴張了張,好像說了什麽。
“你在說什麽?”閻修沒有聽清,隻好再問一遍。
“小……”
他俯下身,將耳朵貼在蘇白曉唇邊。
“小太陽……走掉了……”對方說道。
“小太陽?”閻修聽完,根本不知道蘇白曉在說些什麽,隻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便又繼續聽下去
蘇白曉一直在重複這句話,直到他抓住了閻修的手,才終於說:“抓住了。”
“抓住什麽了?”閻修問他。
蘇白曉沒有回答他,隻是在癟著嘴,閻修以為他又要放什麽大招,可過了好久,才發現並不是這樣。
對方隻不過是想憋住不讓自己在哭下去。
隻是他剛剛哭的太凶了,憋了一會便要打一個哭嗝,然後又說:“抓住了,我的小太陽……”
閻修聽清了他所說的話,心中不禁為之一動,也說不出是什麽感覺,隻覺得很微妙。
他隱約猜到了什麽,問蘇白曉又問不出來,隻好將手鬆開。他這樣一動,蘇白曉便又要哭起來,還不住的喊著“小太陽”,而當他牽住對方的手時,對方則又收住了眼淚。
“所以……我是小太陽嗎?”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
蘇白曉沒有回答他,隻是緊緊牽著他的手,閻修坐在他身旁,心中複雜無比,隻望著蘇白曉的臉出神。
小太陽?他這樣的人,也能被叫做是小太陽嗎?
那種溫暖的,帶著光亮的東西,他可從來就沒有過吧。
可這人竟然說自己是小太陽。
****
他到底是沒走成。
隻是因為這麽一句小太陽,就鬼迷了心竅。
可他身後的那位不知道,他隻看見蘇白曉在害怕自己,怕的都有點發抖,這讓他心中十分不爽。
他稍微將手鬆開了些,那種悲傷的情緒又一次侵襲了蘇白曉,眼看著對方的眼淚又要掉下來,他才終於把手重新覆蓋到他眼睛上。
蘇白曉這次連發抖都不敢了,因為他知道,這位站在身後幫他捂住眼睛的……幽靈?姑且叫做幽靈吧,他應該是個好幽靈。
雖然脾氣有點不太好,會嚇唬自己,但最起碼他願意保護自己,能捂住他的眼睛讓他看不見那些悲傷的東西,這對於蘇白曉來說,已經是非常好的人了。
因此他老老實實待在對方懷裏,一動也不動,像棵蔫了吧唧的小豆苗。
周圍的畫麵急速轉換,最初的熊熊大火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各種雜亂無章的幻境,從閻修的六歲起,一直到他被人推下熔爐的那刻為止。
陰暗,沉重,像一塊黑色的布,直接籠罩在人心上,而後當記憶與幻境融合,厚重的布就變成了堅硬的鐵,在血與汗的沾染下帶上斑斑鏽跡,它們會毫不留情的壓在人身上,壓的人們喘不過氣,馬上就會窒息死去。
但那僅限於弱小的人類,而對於早已經曆過這一切的惡魔來說,不過是個業障罷了。
托蘇白曉的福,讓他第一次進入了自己回憶之中,也就是在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對方絕對不是什麽人假扮的,因為這個能力,隻有“蘇白曉”才擁有的能力。
隻可惜對方進入的是自己的回憶,在這裏的幻象,隻能由他一個人操控。
那些陳舊的,幾乎要被光陰衝刷掉的記憶,也是閻修最不願想起也又最舍不得丟棄的記憶,在這些疊加的幻境中,充滿了無盡的恨意,滔滔不絕綿綿不休,像低到極致的氣壓,幾乎會逼瘋所有人。
他本想讓蘇白曉也體驗一下的,那樣對方或許會瘋掉,會被恨意侵蝕,最後求生不能求**,永遠都不能從幻境蘇醒不過來,也就永遠都經受著這樣的折磨。
就好像上輩子的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