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chapter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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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不是真的喜歡我, 以後我們就保持距離吧。

    他坐在沙發裏, 看著陸嘉洛從微信上發來的消息。

    熟悉的聲音走近他身旁,“……edwin?”

    他轉過頭,艾米感到驚奇而笑著說,“很少見你發呆,叫了你好幾遍了。”

    艾德聞用掌心壓了壓耳朵, 手機放下的同時起身, 說著, “有點感冒。”

    不需要她明說,他默契的跟著她走向廚房。

    路過餐桌旁邊, 艾米從桌上的果籃裏撿了顆橙子出來, 腳步沒停下, 舉著橙子晃了晃, “喝點橙汁?”

    正常人理解她的言下之意,猜想她下一步,應該會給他榨一杯, 補充維生素。

    他們走進廚房,艾米卻將完整的橙子塞進他手裏,再捧起自己精心準備的沙拉,對他說,“幫我盯著火, 十分鍾左右可以關了。”

    這一碗沙拉, 她要送去給書房裏的男人, 他的繼父。

    他剛剛將身子靠向桌沿, 走出兩步的艾米,又回來說著,“有空的話,順便幫我整理整理?”

    她指了指亂七八糟的料理台。

    他把橙子擱在身後的桌上,調料**擺回原位,剩下的食材收進冰箱,再拎起地上的垃圾桶,取下掛在一旁的抹桌布,包裝袋和蔬菜碎末,一點一點,掉落下去。

    艾米很愛她的現任丈夫,勝過她的兒子。

    在她的認知裏,子女是自由的個體,隻要彼此愛護、尊重就好。伴侶,才是能陪伴自己走完一生的人。

    艾德聞不介意,而且深受影響,從小他對母親的依賴期,就短得不可思議。

    可能因為太過獨立,他對處理人際關係無師自通,想要得到稱讚和羨慕的目光太容易,他開始不屑於、甚至輕視那些嫉妒,或者讚賞他的人。

    這是他的人格缺點,他知道,但是很難矯正。

    他沒有把心思放在誰的身上,因此不曾討厭任何人,除了陸嘉洛。

    不知道是為了什麽,每年夏天他們在度假區的家都要招待兩位親戚小孩,身材胖的叫陸正勻,眼睛大的叫陸嘉洛。

    她眼睛不是一般的大,大得很像一種魚,透明的,無神的。

    艾米經常與朋友調侃兒子,說他從出生起就對水中的生物很感興趣。他承認是如此,起初還想著,自己跟陸嘉洛起碼能平和的相處。

    陸嘉洛沒來這裏之前,他很喜歡走廊盡頭那間畫室,她到來幾天之後,他就接到艾米遺憾的通知,畫室被她霸占,希望他能寬容的接受這個現實。

    他的大部分東西還是留在畫室裏,重要的搬去地下室,鑰匙歸他保管,算是一種補償。

    然而,陸嘉洛又想用一盒糖,跟他借走地下室的鑰匙。

    多麽貪心,既要畫室,又要地下室。

    艾德聞懶得跟她交流,她太傻了。

    比如,在他們十一、二歲的時候,六歲的陸正勻腳下墊著凳子,手伸進他的魚缸裏,撈金魚。

    導致書櫃上的魚缸傾斜、落下、碎裂,水彈出花盆一樣的形狀,嘩啦啦的散開,變成一地玻璃渣子。

    阿姨趕來阻止他從凳子下來,然後和艾德聞一起,搶救地板上掙紮抽動的金魚。陽光下,玻璃碎片和水跡,造就滿地金色的肌理。

    事後陸正勻說,我把它摔在地上,它會不會不跟我好了?

    陸嘉洛竟然對他說,它不會,因為金魚的記憶隻有七秒鍾。

    早在1966年,密西根大學的阿格拉諾夫和戴維斯就已經證明,金魚的記憶時間至少有三天。

    所以,至少三天,它都會記恨著陸正勻。

    又過一年的暑假,趁陸正勻還沒來,他準備將金魚從玻璃罐轉移到新的魚缸,沒料到,先被陸嘉洛故意投放很多的飼料,把魚都給喂死了。

    艾德聞真是受夠了這兩個人,尤其是她。

    當時對她說了什麽,他記不太清楚,但是他清楚的記得,說完之後,她的眼眶瞬間蓄滿一層水,眨一下眼睛就掉下兩顆。

    他愣住。

    同一天,遭到她串通陸正勻的報複,他就知道不應該扔可樂**,提醒他們鄰居的出現,更不應該因為她的眼淚而愧疚。她簡直無藥可救。

    還是同一天晚上,艾德聞的房間門外,憑空冒出一顆檸檬,而且檸檬上麵寫著‘sorry’。

    擁有顏色明亮的皮囊,讓他難以下咽的味道。

    陸嘉洛就是他的那顆檸檬。

    於是除了對不起,檸檬又代表另一個意思。

    檸檬太累了。

    十六歲的陸嘉洛,充滿自信和驕傲,外貌是她的資本,好像覺得全世界都抵擋不了她豔麗的笑容。

    那一段時間,她沉迷黑色的哥特風格,塗著暗紅的指甲油,戴銀白色骷髏的首飾,眼角畫十字架。

    迷得尹旭偷偷跟他說,“我想當你姐夫。”

    滾。他是這樣回應的。

    陸嘉洛無理取鬧的時候語速很快,認慫同樣很快。

    有一次很硬氣,也是她十六歲這一年的假期結束前,按照慣例進行大掃除。

    夏日炎熱的午後,一隻蟬都知道貼著落地窗乘涼,而他在室外灌溉草坪。

    艾德聞將水管噴灑向落地窗,驅走蟬,看見窗裏的陸嘉洛,通過她的表情,他才知道,這麵窗戶她擦過了。

    她走上一步,鼻尖快要碰到窗戶玻璃,伸出舌頭,舔一下玻璃,留下一塊霧氣般的印記,再對窗外的他,豎起中指,然後離開。

    沒有人告訴她,不要對男生做出性/暗示的舉動。

    所以這個畫麵,他總是無端、反複的想起。

    陸嘉洛不是不把別人放在眼裏,是,隻把她喜歡的人放在眼裏。

    今年暑假,他們之間的鬥爭明顯銳減,因為她分散了精力,在手機上跟另一個人聊天,時常會不自覺的笑出來。

    連艾米也發現,某天在午飯之前,問她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她否認說不是。

    她沒必要撒謊。

    這裏沒有值得她撒謊的人。

    況且,手機裏的人,她備注,未來男朋友。

    艾德聞一旁分著餐具,沒有表情,隻是找不到合適的表情,形容心情。

    後來的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陸嘉洛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與那個人公開的秘密通訊。

    她會光腳窩在老舊的單人沙發裏,與日光為伍,展示她透白的皮膚,指尖纏繞自己的頭發。

    他把書合上,扔下,轉身離開,才讓她抬頭。

    僅僅幾秒鍾,她又把視線垂落到了手機屏幕。

    他順利熬過隻能避開的時期,幹脆一直聽著她的甜言蜜語,總有一天會免疫。

    其實,也有對他說過的,在很久以前,她抬著驕傲的下巴,雖然還是笑著,說,“我下了微信,你有微信嗎?我加你呀。”

    然後他走進加微信的陷阱,充當起她的快遞員,並且沒有報酬。

    該用什麽樣的態度,才算是她認可的好態度。

    迄今為止,他沒有對她說過一句謊言,一句都沒有。

    很多時候隻是她一個人在較勁,無聊且幼稚。

    他極少做出荒唐的舉動,哪怕他應該要年少氣盛,所有衝動行事的原因都是她,最後換來她一句,謝謝。

    陸嘉洛大概不是傻子,是心狠。

    她用這一句‘謝謝’來告誡他,充其量他就是個堂弟。

    傻的人是他。

    掛鍾走至傍晚七點,天空呈現出藍綠調和的顏色。

    可能真的感冒了。

    他腦袋發悶,還是給自己榨出一杯橙汁。

    替艾米收拾完料理台,艾德聞又坐回沙發裏,思考一下午,如何回複她的信息,寫了又刪。

    終於,他放棄的仰起頭,過於明亮的吊燈,迫使他閉上眼睛。

    十分鍾之後,他選擇離開客廳,抓起家門旁衣架上的外套。

    艾米走出書房,正好在玄關撞見他穿上黑色的防風衣外套,聽著他說,“我出門一趟。”

    “ok……”

    帶著她的話音,門已經關上。

    “注意安全。”艾米接著說完,聳了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