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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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森山櫻很是遺憾的垂了垂眼睛,纖長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了小小的陰影。

    “你到底是……?”

    我感覺自己的喉嚨似乎都收緊,與眼前神態自若的森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不自覺地勾起唇角,再次打量著現在手足無措,渾身都在發冷的我,緩緩開口,“不知道嗎?奇怪,看你的表現不太像是那個失敗受到了懲罰的人,可是……既然加入了遊戲,又怎麽會露出這幅傻傻的表情?”

    “小櫻。”綠間在她身後刻板地喊著她的名字,“我們該回去了。”

    他的神色完全不複幾十分鍾前的冷靜,反倒有點焦慮,一貫不愛與人接觸的綠間甚至直接走過來抓住了森山櫻的肩膀,森山朝著綠間溫柔的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

    不過這個時候的我已經沒有任何想要關注綠間過分詭異態度的想法了。

    我的眼睛直直地盯住了森山櫻,一刻都不敢放鬆,如果能夠看到自己此刻的麵容,我的臉色一定是蒼白的過於可怕。

    “試著讓雲雀恭彌喜歡你怎麽樣?”

    她衝我眨了眨眼睛,這個笑容美極了,使人會覺得頭暈目眩的耀眼。

    *

    他們離開後很久很久,久到我在公園的長椅上坐的時間太久以至於雙腿麻木,傍晚的夕陽不知不覺悄悄溜走,濃烈的夜色已經彌漫到我腳下,我看著公園裏來往的人群,還有不少剛剛下班正叼著麵包的下班族。

    曾經的赤司,甚至是綠間,在我心中都是那麽獨一無二的存在,如果說他們會同時喜歡一個人,並且能夠合理接受對方也同樣是戀人的這件事,可能性未免有點太低了。

    我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我轉而思考著森山櫻留給我的那句話。

    她說,試著讓雲雀喜歡上我。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喔,好可愛的mèi mèi啊。”

    耳邊奇怪的搭訕聲打斷了我的思考,我皺著眉頭轉過身,一個高舉著啤酒罐的上班族已經坐到了長椅的另一側,臉色因為喝酒太多已經呈現著緋紅色,露出讓我惡心的笑容。

    我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帶著嫌惡的目光看著這個還在不停打量著我的男人。

    好像是我生下來就對男性有偏見似的,盡管我也是個男孩子,可是從小到大,沒有太多的男性能給我留下好的的印象。

    男性麵對女性,總喜歡耀武揚威,那股莫名地優越感真心讓我覺得厭惡。

    甚至,有時候他們的動作,神情,語言,**裸的露著讓人懼怕的東西,就像是他現在打量著我的目光一樣,完全不加掩飾的惡意正在裏麵蔓延著。

    我看著那個還打算繼續向我靠近的上班族大叔,往後退了好幾步,幾乎是落荒而逃的我,一直跑到了街角處,太,太可怕了。

    變成女孩子後,不要說和男性談戀愛這件事,光是被他們這樣奇怪的目光注視著,我就已經完全受不了了。

    *

    心情無比抑鬱的我,回到了暫時租住的公寓中,此刻房間一片黑暗,透過屋外的街燈依稀能夠看到地上淩亂地堆放著搬家公司送來的紙箱。

    我把袖子撈到手肘,礙事的長發也統統把它紮到腦後,從玄關的盒子開始一一整理,我自己原本的東西並不多,隻有一些遊戲和書本,其他的紙盒裏大多裝著跡部給我買的衣服。

    擱在茶幾上的手機提示燈一直在閃爍,我擦了擦頭上的汗,放下手裏的紙箱走過去,一連幾封未讀的郵件。

    [長瀨——!你到底在做什麽?馬上就要到我們見麵的時間了,你該不會要爽約吧?——隼人]

    [……我可不是在安慰你,隻是,上次,如果是我的態度很差,我向你道歉啦,你不要生氣。——隼人]

    [我很想見到你。——隼人]

    郵件的發送人是我在雜誌連載科幻所認識的讀者獄寺隼人,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麵,隻是因為他對某次我連載的故事中出現的理論提出了質疑,我為了反駁他特地去查了不少資料,結果發現真的是我自己出了錯。

    對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居然能在這樣的連載中發現一個被其他讀者都忽略了的錯誤。

    通過這樣的契機,我和他交換了彼此的郵件地址。

    也許是一個循規蹈矩的校園優等生,偶爾心血來潮會買一兩běn kē幻雜誌。

    可是從郵件中他說話的語氣來看,似乎又不像是真正的優等生。

    可是我們完全沒有想要去了解彼此的想法,我既不知道他的身高長相生日血型愛好,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麽,討厭什麽,隻是單純的喜歡和他聊天而已。

    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聰明很多,聊天起來可以說得上是非常有趣,幾個月的相處後,我們兩個人興致勃勃地還約定在本月月末就去東京的車站見麵,可是現在我已經成為了女孩子,如果輕易地被他知道這件事,我覺得我們的友誼也可以到此為止了。

    我顧不得紙箱落在地上發出的巨大聲響,連忙按動著鍵盤給他回複了消息。

    [對不起,我生病了,所以我們的約定或許要再往後推遲了。——長瀨]

    手機的抖動聲暫時停止下來,我俯身本想撿起紙箱裏掉落出來的那些首飾和衣服,結果幾秒後我的手機就好像炸了一樣,來著獄寺的郵件綿綿不斷地向我襲擊過來。

    [怎麽會生病,你是笨蛋啊。]

    [……幹脆我去京都找你怎麽樣?我可以帶十代目一起去找你。]

    [不對,你怎麽能生病。]

    [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啊。]

    一手抱著那個好像是玻璃鞋一樣的鞋盒,一手盡可能把手機抓到眼前回複,我忽略了自己本身對於平衡的掌控性,結果不僅手機落在了地上,就連那雙淺藍色的玻璃鞋都晃蕩了一下,狠狠摔下去,在地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哐哐哐哐哐哐——!

    煩躁的敲門聲充分顯示了這個人的不耐煩,我顧不上眼前的狼狽,連忙來到玄關,深吸一口氣,把門打開。

    “拜托你,可以稍微安靜一點嗎?”

    對方撐著門框,表情看上去一點也不開心,不,應該是極度厭惡,他原本還算好看的眼睛盛滿了不耐,瑣碎的劉海因為身子少許前傾輕輕滑下,銀灰色的頭發在腦後紮起了小辮子。

    “對,對不起。”我彎腰道歉,他冷哼了一聲,看起來相當有力道的手握著屏幕還在發亮的手機,那是一雙骨骼被單薄白皙的皮膚所包裹住的完美的手,手指仿佛是藝術家那樣的完美修長,關節微微突起。

    哇。

    我偷偷看著這個人,似乎是我的同班同學,隻不過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他並不會因為我是女孩子而發生什麽情緒上的波動,這讓我對他的好感稍微多了一點點。

    “嘖。”

    那個人收回了自己的手,哐一聲又把我家的門關上,我站在門口頓了頓,手機在此刻又響了。

    [女人果然煩人,長瀨,還好你不是女的。]

    [地址拿來,周末我就去京都找你。]

    我摸下巴思索了半天,按著自己的手機認真的回複著他。

    [……嗯,隼人……你相信男孩子會變成女孩子這樣的說法嗎?]

    它隻斷了幾秒,就又驚天動地的震開了。

    [是你……?如果是你的話,那我就姑且相信吧,這是你這次新故事的開頭嗎?長瀨~老師。]

    我正在回憶著我以前和獄寺隼人的聊天中他所表現出的高學曆的種種事情。

    比如,他說他自己在上課無聊會獨創自己的文字,他用了不過三個小時的時間就能解決我一天才能做完的習題冊,他認真,聰明,除了偶爾郵件中表現出的脾氣稍稍有點急躁外,幾乎是個完美的人。

    關於我身上發生的奇異現象,如果是他,也許能夠幫我解決也不一定。

    我看著手機上閃爍著的光標,下定了決心。

    [隼人,周末十點,我在東京的車站等你,請你一定要過來找我。]

    *

    在並盛町的第一個夜晚,我再次做了夢,比起上次車站那個朦朦朧朧的以至於我現在根本回想不起的夢境,這次仿佛更加真實。

    上一次我還是旁觀者的角度,這次夢境的主角似乎變成了我自己。

    眼前慢慢變得清晰的是豪華的宴會廳,穿著昂貴奢華的衣服在交流著的女人們。

    其中一個金發碧眼的女人捂住了嘴,“最近的事情聽說了嗎?”

    其他的女人紛紛湊了上去,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彭格列家族的事情。”

    隻不過是幾個字,但是在場的不少女人們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含蓄但會意的笑容。

    “也就是說,其實……本來就是人,結果被改造了……”

    “是啊,特地更改了基因,不就是拿來做玩具的嘛。”

    “那麽,之前那位xiǎo jiě……”

    “嗬嗬,男人啊……”

    場景再次變化。

    “恭彌……你在不在?”

    “我”完全不受控製的發出了略微期待的聲線。

    “如果你在的話……求求你回答我……”

    “恭彌!”

    聲音逐漸變得痛苦起來,“雲雀!我這麽低聲下氣的求你……你這個混蛋!你放我出去!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的拳頭拚命地砸在門上,掌心的傷口慢慢裂開,鮮血爭先恐後的流出,但是門的那一邊,安靜極了。

    這種絕望又壓抑的感覺,令“我”忍不住發出了嗚咽著哭泣的聲音。

    好疼,好疼。

    不止是身體上的……

    我趴在了門旁,連拳頭似乎都失去了力氣。

    有人打開門進來,下一秒,身體也被人從地上抓了起來。

    嘴唇,被狠狠的咬住了。

    “你……混蛋……”

    “哦?還有餘裕講話麽。”

    那個人的唇再次惡意的擦過耳廓,作為反抗的懲罰就是呼吸再次被奪走。

    滴答。

    打破這可怕寧靜的是液體碎落的聲音,跳入我眼中的是刺目的鮮紅。

    他把他手裏用來擊潰敵人的wǔ qì,捅進了……

    “啊——!”

    我發出了尖叫聲,克製不住的睜開了眼睛,旁邊床頭櫃上擱置的手機閃爍著出現了四個字。

    ——遊戲開始。

    等我揉著眼睛試圖看清楚,顫抖著把手機拿過來的那一刻,屏幕已經完全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