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從床上爬起，突如其來的眩暈感將我緊緊包圍，眼前的一切開始顛簸模糊起來。

    我還記得很清楚，那天我被雲雀恭彌暴打，栽倒在地上，也是這樣渾身血液逆流，痛苦的仿佛要死掉。

    我的眼前一片灰白色。

    眼前的景物似乎都旋轉了起來，我手一鬆，直接從床上跌落下去，手臂上的傷痕本就還沒好，再加上撞擊又多出了幾道淤痕。

    本來以為長時間運動鍛煉，我自己應該已經習慣了疼痛，現在卻像小女孩一樣發出了抽泣聲。

    我不要死……

    不要結束！

    我不要死！

    我慢慢轉頭，床前的穿衣鏡前映照著我自己，長發淩亂，滿頭大汗，雙眼裏是止不住的恐懼。

    ——試著讓他喜歡你怎麽樣？

    腦海中一直在回響著這句話，同樣的，好像又有人在這句話的後麵立刻替我補充了一句。

    ——這樣，你就不會死掉咯。

    第二天早上在迎接美好的陽光同時，我作出了一個決定——

    我要追到雲雀恭彌，

    不對，應該是——

    我要讓他喜歡上我。

    *

    我靜靜行走在前往學校的路上。

    周圍有不少和我穿著同樣zhì fú的女孩子們，她們的頭發幾乎都是留長後又燙卷，就連劉海都是可愛的弧度，zhì fú包在肩膀處鬆鬆垮垮地掛著，走起路來也是一晃一晃。

    我走到了街邊的櫥窗前，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看著玻璃反射出的那個人。

    她有一雙極致漂亮的雙眼，圓圓的，眼角略略下垂，晶瑩剔透，充滿了生氣。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有這麽漂亮的眼睛嗎？

    我嚐試著露出笑容，被映照出的女孩此刻也是眉眼彎彎，仿佛在閃閃發光，可愛極了。

    努力保持著這樣連我自己看到都會覺得心動不已的笑容，我走到了學校門口，看到了那群正在進行檢查的風紀委員們。

    雲雀恭彌站在校門口，麵色如常，他有著黑白分明的一張帥氣清秀的臉，單是看著這張優等生外貌的臉，完全沒有人會想到他打起架來卻像刀開了刃。

    光是在幾米外看到他，我身上的傷口就已經反射性的開始疼痛，但是昨晚森山櫻警告我的那句話讓我牢牢地記住。

    森山櫻說的並不是謊言，大腦裏好像有個人一直在對我說著同樣的話，並且他控製了我的思緒，我的動作，我的所有的一切。

    我隻是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便機械的向著雲雀走了過去。

    “喂，你，眼睛滴溜溜轉的……就是你！”

    有個人伸出手攔住我，“不要到處亂晃，你的著裝沒有問題，早點回教室上課吧。”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執著地看向了雲雀恭彌。

    “雲雀！前輩……我喜歡你，請給我一個追你的機會吧。”

    我順暢了自己呼吸聲，踮起腳，衝著他說完這句話，然後我發現周遭所有的不良青年們的身子都顫了顫，包括那些同樣從我身邊走過的並盛中學的學生。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那個攔住我的飛機頭草壁哲矢捂住了嘴。

    雲雀對此似乎沒有什麽太大的波動，也許是跟他告白這件事還不如找他打架讓他覺得有意思，於是在他默許的行為下，我脖子上的手臂太緊，就在我懷疑我自己會被活活勒死前，飛機頭機智的把我拉走了。

    “抱歉。”草壁把我拉到了一處沒人的角落處，“但是長瀨同學，這是阻止委員長暴走的最好辦法……”

    “可是我確實很喜歡他的。”我努力擺出了求人的態度，“是很喜歡。”

    這句謊話連我自己都不願意相信。

    “你，你想追求委員長？”草壁的嘴巴驚訝張開。

    “沒錯。”

    “可是，據我對委員長的了解，他好像不打算談戀愛啊。”

    “沒關係，我可以先做他的好朋友，之後讓他慢慢發現我的長處。”我理所當然的點頭。

    “好朋友……”

    草壁哲矢的眉頭仿佛越皺越緊了。

    下一秒，他艱難地咬著牙，喉嚨好像也變得很幹澀，一字一句地警告著我：“……嗯……長瀨同學，你，趕快拋棄這個想法吧，你一定會被打死的。如果你是因為上次的事情遷怒委員長的話……請你懲罰我吧！是我相信了森山xiǎo jiě的話，所以才——”

    “我不會放棄的。”我的嘴角蕩起笑容，依舊是擺著完全不在乎的表情。

    嘴上說著這樣無理取鬧的話語，奇怪的是，我的心情卻是無比平靜的，沒有對如何追求同性的惶恐不安，也沒有因為性別問題而糾纏許久，就好像自然而然地有人替我規劃好了這一切，我把自己接下來的目標說出口的那刻，我竟然鬆了一口氣。

    我，心安理得地享受著。

    對這樣的事情，這樣將一個跟我完全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人變成獨屬於我自己的‘戀人’這件事——

    我好像已經相當的習慣了。

    雖然我好像還是什麽都不明白，卻又似乎明白了一切。

    *

    “沢田同學。”

    我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在我對麵正握著原子筆的少年，少年柔軟蓬鬆的褐發晃了晃。

    他自從老師把我和他分入一個學習小組後就一直低著頭，尤其是當我打算跟他交換筆記，他迅速向後拉遠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有這麽嚇人嗎？

    我默默的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龐，隔壁小組的山本以及成為了我鄰居的銀發少年也在不斷地向我們這邊看過來，目光裏一半是好奇，還有一半大概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擔心？

    唔，或許是我太過於敏銳，當我回頭看向他們兩個人，他們的目光也和我麵前的沢田綱吉一樣迅速地收了回去。

    “長瀨同學。”沢田抬起臉，一雙圓圓毫無防備的大眼睛在陽光下泛著光，“今天京子醬說……嗯，你向雲雀前輩告白了。”

    “十代目！”

    我的鄰居叫做……什麽來著，那個銀發少年忽然喊了一聲沢田綱吉的名字。

    他的聲音相當大，突然在一邊大聲說，他似乎很在意沢田和我的接觸，毫不畏懼的盯著我，“這家夥是沒辦法正確幫助您通過kǎo shì的，請您交給我吧！”

    沢田綱吉立刻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他手中的筆也被緊緊捏著發出哢哢哢的響聲。

    “沒關係的，”他衝著焦躁的銀發少年笑了笑，“長瀨同學的筆記很認真。”

    大概是在他開口後的幾分鍾，我忽然意識到我小看了這個看上去有點害羞的少年。

    他的表現不太像是天才型的家夥，第一眼看上去就給人完美的印象，所以我並沒有注意到他，反倒因為他過於羞澀的神情懷疑他是一個極度消極又缺乏自信的人。

    相反他身邊的兩個好友，山本武和我的鄰居就是個人特點過於明顯的人，一度我還在懷疑為什麽他們兩個願意和沢田交朋友，直到剛才他開口，溫柔和緩的聲音很適合平複人的情緒，而適時露出的笑容也容易對他心生好感。

    在他安撫下，兩個人總算是回到了他們自己的座位上，沢田頓了頓，重新又看向了我。

    “長瀨同學——”他臉上變得平靜又認真，“關於雲雀前輩的事情，請你千萬要想清楚。”

    “你說的是今天早上的事情嗎？”我有點好奇，除了早上嚴令警告我離雲雀恭彌遠一點的草壁外，沢田是第二個這麽認真又嚴肅勸誡我的人。

    雲雀他，除了是個武力值不錯的家夥外，難道還有什麽其他可怕的地方嗎？

    為什麽每個人都是這樣戰戰兢兢又好像非常崇拜敬仰他的樣子。

    “嗯。”沢田點頭，“雲雀前輩他不喜歡和太多人的相處，也從來不喜歡有人在並盛中學挑戰自己製定的一切，長瀨同學你今天當眾告白的行為，違反了風紀手冊第三十三條的規定——”

    我眨了眨眼。

    “咬殺。”沢田用手指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憂心忡忡，“所以，快點去道歉吧，長瀨同學。”

    嗯？

    這個反應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走在校園裏的我感受到了每個人的目光都是這麽奇怪。

    有幾個人湊到了我的麵前，嘖嘖了好幾聲，大概都是“這麽可愛的臉為什麽要做這麽想不開的事情”之類的，被當做珍稀動物一樣圍觀的我實在受不了，我抱著從小賣部買回的麵包打算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比如，學校的天台。

    天台是一個神奇的地方，以前還在洛山讀書，我最喜歡的就是和黛千尋一起在這裏，妄想著會有從天而降的美少女拯救世界，順便和我們談戀愛。

    我推開大門的時候，還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勁，直到簌簌的詭異的震動聲在我的口袋裏響起。

    是綠間的diàn huà。

    “……喂？”

    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鬥爭，我接起了diàn huà。

    “……”

    綠間的沉默持續了很久，久到我以為是他撥錯號碼的那刻，綠間忽然出聲，“長瀨，有件事情想拜托你幫個忙。”

    “什麽事？”

    我我驚訝得眼珠子都險些從眼眶中彈了出來，綠間也會主動求我幫忙的嗎？

    “我以前籃球部的朋友，黃瀨涼太，因為成績太差有可能沒辦法參加全國大賽，想請你替他補課。”

    “可以是可以，但是綠間你……你的成績比我要好的吧。”

    “我要負責我的搭檔，何況，我暫時不想看見黃瀨。”

    綠間的聲音繃的很緊，就連我在diàn huà這頭都察覺出他的不愉快，diàn huà被掛斷，詭異的感覺不僅沒有散去，反而愈發的讓我有些不安。

    我回過頭，看到了從天台水塔頂上跳下來的雲雀恭彌，他的距離離我很近，此刻的模樣仿佛一隻蓄勢待發的猛獸，下一秒就會扼住我的咽喉。

    世界靜默了數秒，他身上原本的殺氣又慢慢褪去。

    “還給你。”清晰而冷澈的聲音發出，雲雀把手伸出來，躺在他手裏的是我昨天當著他的麵脫襯衫時候，從口袋裏掉落的紮頭發的發帶。

    我遲疑著從他手裏把它接過來，猝不及防地和那雙漂亮的眼睛對視著。

    ——他對你有感覺唷。

    仿佛聽到有人在耳邊這麽輕輕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