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欸，這個是專門給我準備的筆記嗎？”

    黃瀨的眼睛落在了桌上那一疊筆記本上，原本就分外好看的雙眼微微眯起，他不再執著於剛才那個令我覺得懼怕的話題，好像又恢複了剛剛進入店內那副陽光的模樣。

    我知道自己的眉頭似乎皺了皺，我點了點頭，“對，因為綠間說你的成績不是特別的好，但是具體的短板科目不太清楚，我索性就把自己的筆記一起帶過來給你。”

    “小綠間真狡猾。”黃瀨露出生動可愛的表情，就連略略抱怨的模樣都不會令人心生厭倦，“居然偷偷和你打了這麽久交道都不告訴我們。”

    其實這個人和綠間以及赤司是籃球部的隊友這件事我隱約有印象，隻是太過於模糊了，連我自己都記不太清。

    偶爾也不過是聽同班的同學說同年級有個很帥氣的男生，是籃球部的主力，每天都有不少女孩子跟他告白，僅此而已。

    在見到黃瀨涼太前，我也想過很多次，這麽受女孩子歡迎的偶像級人物，性格會不會很惡劣，會不會因為自己被很多人喜歡所以就會自持甚高，

    看著映入眼眶的那張帥氣的笑臉，我實在是不明白森山究竟為什麽會放棄他選擇剛才店外那個水藍色頭發的少年，明明眼前這個人看起來更好相處，也更加友善才對。

    難道剛才那句奇怪的‘寵物’之類的話，也是因為戀愛受挫所以故意說給我聽的嗎？

    我看著眼前高高揚起的嘴角的黃瀨，必須要承認，他這樣友善的舉動在我心底已經加了不少分數，所以我自作主張的替他剛才的行為做了解釋。

    一定是因為森山櫻和其他男孩子交往被他知道太過於惱怒，才會說出那樣侮辱性的詞匯吧。

    黃瀨看著我發呆的樣子，眨了眨眼，“美月，我們的補習還不開始嗎？”

    不知不覺間連稱呼都換了。

    我暫時把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統統收起來，將手裏的筆記攤開在黃瀨麵前，他並沒有把目光看向我，隻是揚著笑意舉起我的筆記，他露出了稍顯懷念的神色，“好可愛啊，還是和以前一樣……”

    我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是這樣可愛的語調還是讓我忍俊不禁，我看著黃瀨長長的睫毛下毫無雜質的金色眼眸，這是一張覺得不會舍得對他發脾氣的臉龐。

    黃瀨其實並沒有綠間所嫌棄的那麽笨，他的反應能力很快，一開始稍微有些苦手的計算公式在掌握了以後也能運用的很熟練，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因為jiān zhí模特工作再加上要參加全國大賽，所以沒有把太多心思放在功課上。

    “美月，這道題我做完了，你看一下~”

    黃瀨喊著我的名字，我笑笑，從他手裏把書本接過來，不由自主地，我的目光與正一直看著我的黃瀨相撞。

    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感情。

    失落。

    害怕。

    心疼。

    迷茫。

    以及——

    無法抑製住的愛意。

    這樣的眼神我隻在那天綠間來並盛町找我的時候，他也是用這樣奇怪的目光看著我。

    手裏的圓珠筆被我捏的很緊，我避開了黃瀨的目光，視線不安分的到處在亂逛。

    直到我看到了黃瀨左手中指那裏有奇怪的一圈黑色的痕跡，他揚起自己的手在我麵前揮了揮，“以前喜歡的女孩子非要做的，說是拿不下來的戒指~就可以一輩子把我捆在她身邊了~”

    他的手指秀氣漂亮的不得了，如果不是指腹那裏因為打籃球磨出薄繭，我根本不會相信這是運動員的手指。

    “你很喜歡她嗎？”

    我看著他，忽然問道。

    從黃瀨和我麵對麵說第一句話時我就在仔細觀察他。

    他穿著非常陽光稚氣的條紋t恤和淺色休閑褲，金發被打理的毫無瑕疵，整個人閃閃發亮，我相信以他的性格是不會在自己完美的如同藝術品一樣的手指上紋這樣戒指般的痕跡，能夠讓他心甘情願這麽做，那一定是他很喜歡的女孩子了。

    “喜歡噢，我喜歡她。”黃瀨挑了挑眼皮，像是自言自語般，“可是好疼啊，我從來沒想過會這麽疼，做完還有點後悔呢……”

    他誇張的做了泄了氣的模樣，過了一會兒又盯上我，語氣壓低了一些，“她也有這樣的紋身，是在她的右腳踝那裏，我也不想她離開我，所以——我硬逼著她，也要讓她去做。”

    “是嗎？”

    我的聲音有點僵硬，原本在桌上的右手也悄悄地落下。

    在我的右腳踝那裏，確實有奇怪的黑色的痕跡，曾經我不以為然，隻覺得是從小出生留下的胎記，但是聽完黃瀨說的話後，我的心情也稍稍變得微妙起來。

    黃瀨看我沒再說話，嘴角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他從對麵的位置站起來，然後走到了我這邊坐下，原本就不算多麽寬敞的位置因為他忽然湊過來變得愈發狹窄，我隻能往後靠著，黃瀨單手撐在桌上，另一隻手稍稍勾起我的頭發，好看的臉貼近我的耳側，“呐，呐，美月，你有喜歡的人嗎？”

    我抽出自己的手，推著黃瀨的肩膀，“……沒，沒有。”

    他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原本還玩著頭發的手指下移，手掌撐住我的腰，“美月，我喜歡的這個女孩子，我再也不想失去她。”

    說完這句話，黃瀨收回他的手，他站直了身子，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你，你說的是森山嗎？”我有些恍惚的眨了眨眼。

    黃瀨無可奈何地笑了一下。

    *

    那天晚上下了大雨，沒有帶傘的我實在沒辦法拒絕黃瀨的好意，他從店裏其中一個喜歡他的女孩子手裏借來了雨傘，揚著笑容說要送我回家。

    那柄傘撐開後實在不算大，所以黃瀨舉起的傘幾乎大部分都在為我擋雨，他肩膀和頭發也基本被水打濕，濕漉漉的很狼狽。

    天氣很冷，隻穿著襯衫和短褲的我抱著書和筆記渾身在瑟瑟發抖，黃瀨好像察覺到我的身體情況，他直接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帶進他的懷裏。

    跟第一次見麵的人這樣親密的肢體接觸，讓我覺得非常拘謹，尤其是看著雨水順著他的下頜一直向領口內滴落，讓我愈發愧疚，就在我低著頭的時候，黃瀨打破了現在有點尷尬的沉默。

    “美月，在那個學校很順利嗎？”

    黃瀨說著，低頭看著我。

    我驚訝地瞪大眼睛，“還好吧，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你已經開始了嗎？”黃瀨眼睫輕微的顫了顫，或許並不是因為大雨給我造成的錯覺，他的嘴角很快勾起了嘲諷的笑容，拉長了音調，發出了不可置否的聲音，“嘛，也是，你一向都是這樣的，能讓男人喜歡上你。”

    他輕輕的帶過話題，雨越來越大，眼前的雨幕若隱若現，在我眼前不甚清晰。

    好冷……

    我閉了閉眼睛，大腦仿佛裝入棉花那樣變得昏昏沉沉，唯一能夠感受到的隻有黃瀨緊緊抓住我的肩膀，他焦急地喊著我的名字，最後把傘丟下，打橫抱的把我抱起來。

    “好厲害~涼太，我的男朋友也是了不起的籃球選手了~”

    正在誇獎著黃瀨的那個女孩子，是誰？

    我一點也看不清，隻能看到黃瀨對她笑得很溫柔、很溫柔，像水漾開的感覺。

    ——分手，為什麽，美月……

    黃瀨手裏的戒指落在了地上，他的笑意不再，淺金色的眼眸裏溢滿了悲傷，正在質問著背對著他的女孩子。

    他走上去，把那個人緊握成拳頭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

    ——請你，不要離開我，我從來沒有求過任何人……

    ——我……我可以接受小赤司小黑子他們……是真的可以接受的，請你不要離開我……

    *

    整個房間沉浸在黑漆漆的黑暗中。

    我捂著自己的頭醒了過來，最近陷入昏迷的情況越來越多，我甚至不知道此刻究竟是在夢境中還是現實中，我放緩了呼吸，然後看到了正趴在我床右側陷入了熟睡的黃瀨。

    他的呼吸很均勻，被雨水打濕的頭發在臉頰旁黏著，身上被淋濕的衣服也沒有換下來，淩亂的頭發下是清雋帥氣的五官。

    “美月……”

    我本來想叫醒他，但是忽然聽到他正在睡夢中喊著我的名字，他的右手還緊緊的抓住我的手，盡管此刻的黃瀨還在沉睡，可他的力氣卻始終沒有放鬆，我下意識想要掙紮，但是黃瀨已經清醒過來，那雙漂亮精致的眼睛也在注視著我。

    “是我吵醒美月了嗎？”或許是剛醒，黃瀨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沙啞，口氣很溫柔，就像是我夢裏看到的那個黃瀨一樣。

    “沒有，是我給你添麻煩了。”我試著抬了抬手，仍舊沒有絲毫力氣，黃瀨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他的手指順著我的腰落到了腳踝處，力道不大，但是指腹那裏滑過的感覺仿佛羽毛在撩撥著一樣，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大腦裏衝。

    黃瀨的臉上沒有任何可以被稱之為表情的東西，他隻是撫摸著我腳踝處的黑色的像是腳鏈的胎記。

    奇怪又熟悉的感覺從我大腦深處一下湧了出來，我試圖抗拒他的吻落在我膝蓋上，但是令人感到羞恥的聲音已經從我的喉嚨中湧了出來。

    “不要——”

    “為什麽？”

    黃瀨反問著我，俯身上來，在我耳邊憐惜的吻了一下，用著很低很低的聲音對我說著，“我不想美月你和那些人做這件事情，可是……我更不想你死掉……”

    他把臉埋進我的頸窩出，嘴裏發出悶悶的聲音，“美月……美月……”

    “放、放開我。”

    “噓——什麽都不要說。”黃瀨柔聲的哄著，他把我緊握成拳頭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然後強硬的把他的手指插入我的手指中，仿佛我們真的是十指交疊的戀人一樣。

    叮咚——

    叮咚叮咚——

    屋外的鈴聲響起，黃瀨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如同剛剛從夢境中清醒，帶著難以言喻的表情看向了臥室外直直麵對著的玄關。

    “涼太，你在家嗎？”

    那道聲音我和他都很熟悉，來自於他正式的女友，森山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