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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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確認紙條上的內容後, 我陷入了思考。
垂下的手握緊後又慢慢鬆開, 讓我有些緊張,尤其是再次抬眼迎接山本還帶著燦爛笑容的臉龐, 內心居然還是有一種名為心虛的心情, 我把紙條收起來丟進了抽屜,索性沒有回應他。
轟隆轟隆。
遠處的天空隱約響著沉悶的雷鳴聲, 但淺藍色的天空倒沒有任何變化,仍舊澄澈清亮, 陽光柔和地從教室外的窗戶打進來, 在桌麵上鋪上了一層淺金色。
“山本君, 抱歉, 我還在寫風紀委員會那邊強令要寫的檢查報告, 所以沒有辦法答應你的邀約。”
下課後, 我主動來到山本武的麵前,吞吞吐吐的解釋著。
“誒?”他怔了怔, 然後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這種事沒有什麽好在意的啦, 倒是你,需不需要我幫忙?”
山本如此誠懇的態度反倒讓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得不說長得帥氣的人還是很有優勢的,尤其是他的五官是相當俊秀的那一款,再加上不由自主地能夠感染人的嗓音, 帶著清爽的味道。
“謝謝。”我非常誠摯的對他說著, 山本微微笑了笑, “你的傷口恢複的很快嘛。”
我轉身,充滿警惕的看著他,心卻還在怦怦狂跳。
“前幾天,我送你去醫務室的時候,”他伸出手在脖頸處比劃著,“這裏不是傷的很嚴重,現在看已經完全恢複了,長瀨的身體真是讓人覺得有意思啊。”
刹那間,氣氛突然變得微妙起來,盡管我努力想要遏製住自己不斷顫抖著的手指,尤其是還要在眼前這個觀察力驚人的家夥前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對我而言還是有點難度的。
“而且,比過去更漂亮了。”他轉過頭來,一臉真摯的望著我。
我無言地和他對視了半晌,山本一臉無辜,“我有說錯什麽嗎?”
“不……沒有。”
我敢打賭,急匆匆地偏過頭企圖用手遮住麵容的我,現在的臉一定是通紅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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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最後一節課是需要在室外的網球場進行的體育課,男生們被趕到了隔壁的教室換體育服,而女生們則是留在了班級裏準備著等下上課要穿的網球衫,我正在解著襯衫的扣子,忽然聽到了身邊幾個女生討論著的聲音。
“喂,聽說了嗎?”
“什麽?”
“今天我們學校附近……來了jǐng chá喲。”
“啊,那件事,我知道。”另外一個女生一邊脫著襯衫一邊解釋道,“聽說是附近花店打工的女大學生昨晚下班的時候出事了。”
周圍不約而同的發出了不可置信的聲音。
她生怕別人不信,又補充了一句:“據說很慘呢。”
“真是可惜啊,我記得她還是長得很不錯的,學校很多男孩子也經常會去花店偷偷看她。”
女生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最開始出聲提醒著大家這件事的女生收斂了臉上的神情,“明明前段時間襲擊學校學生的凶手都沒有抓住……最近晚上很危險的,她居然還敢待到這麽晚。”
明明應該是讓人覺得悲傷的事情,不知怎麽回事,我竟然還從那個講述這件事扥女孩子口中聽出了幾分嘲諷的口氣,“我早就從媽媽那裏聽說,那女人和花店的店主一直糾纏不清。”
“可是,我們可是有雲雀前輩保護耶,應該沒有問題的。”單純的京子寬慰著大家,“大家也不用太擔心。”
“之前我們學校的女孩子也出事了……”有幾個膽小女孩子也怯生生地說出了心中的擔憂,“就算是委員長,也沒有辦法照顧每一個女孩子都能安全回家的……”
預備鈴的響聲暫時打斷了女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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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網球課,其實也不過是老師負責教授最基礎的網球握拍和擊球的技巧,然後大家隨意組成隊伍練習,我對於網球本身就很擅長,隨便應付著在老師麵前揮了揮拍子,我就理所當然的以身體不舒服為由請了假,抱著腿坐在操場邊無所事事地看著黑川和京子兩個人在練習。
和煦的陽光從頭頂直射下來,讓整個身體都變得暖洋洋,更讓我無端地升起了困意,我盯著光線在水泥地麵上的折射痕跡,眼睛有些酸痛的時候,一隻手忽然伸到我的眼前,並且緩慢的揮了揮。
“誒?”
“對不起,長瀨同學,嚇到你了嗎?”比起陽光還要再溫柔幾分的嗓音彰顯著主人焦急又擔心的心情。
“沢田君……?”我連忙搖了搖頭,“我沒事,隻是你?”
視線慢慢下落,我看著他淺藍色的運動褲下端膝蓋那裏的擦傷,“怎麽會受傷呢?”
“剛才沒有接到阿武打過來的球,著急的跑著想去接,”沢田綱吉的神色顯然有些無可奈何,“不小心就摔倒了。”
他露出帶有酒窩的陽光笑容,“果然我的運動能力還是有點差。”
“剛開始學網球都是這樣啦,我也摔過很多次。”我用下巴指了指他的膝蓋,“看起來好像傷的還挺嚴重,還是去醫務室吧。”
“沒事,我是男生,這點小傷沒有太大關係。”沢田清亮堅定的眼睛看著我,“真的沒關係,長瀨同學不用擔心的。”
他一直都是非常溫和又不願意讓別人擔心的人。
對每個人都是很溫柔,溫柔的語氣、溫柔的笑靨、溫柔得連我每次麵對他都會不由得被治愈。
我站起來拍了拍運動衫上的灰塵,揚起嘴角,“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沒過幾分鍾,我把從小賣部買回的冰激淩和處理小傷口的紗布舉高在沢田綱吉的麵前,他褐色的大眼睛裏零星閃動著困惑。
那樣的神色一眼看去便覺得溫暖而可愛。
“雖然膝蓋上的傷口不是很重,但是傷口上還是有砂礫之類的東西,容易造成感染,我幫你處理一下,你是男孩子的話,就努力忍住不要喊痛噢。”
我拿起冰激淩,並沒有拆開包裝袋,而是利用外麵那層還覆蓋著冰霜的表麵貼在了他的傷口處,另一隻手把紗布輕輕卷起,擦去了冰激淩包裝袋沁出的水珠,然後利用這個把他傷口外的黑色的沙石擦拭幹淨。
“長、長瀨同學。”
沢田綱吉像是小動物一樣細細怯弱的喊著我的名字。
“馬上就好了。”我把紗布順著他的傷口纏繞著,盡可能把自己的動作放輕,最後在膝蓋右處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他尷尬的撥了下頭發,看著我把冰激淩和染血的紗布丟進垃圾桶,我把沢田綱吉從地上拽起來,“來吧,我們也試試去打網球。”
我把他拽到了場地的邊緣,站在他身後,一直在調整著他握住球拍的手指,沢田的手指也是非常好看的模樣,細長,但微微凸起的關節還是昭示著他作為男孩子的堅毅。
“你先看清楚對麵場地右邊的位置,然後把手臂抬高,在球下落前把它打到那裏就可以了。”
我站在他的右側,但這個動作卻像是我抱住了他似的,距離近到了我幾乎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也能捕捉到他一直在躲閃著的眼睛,他身體的溫度也透過單薄的衣料傳遞到我這裏。
“好難得啊,又看到了長瀨同學認真的樣子呢。”沢田在我從對麵場地把網球撿回來的時候無意識的開口。
“又?”
“不,沒什麽。”
“你看,這樣練習幾次後不是已經完全學會了嗎?”我站在沢田身邊開心的握著雙拳,他看著我,愣了一下,僅僅一下。隨即又露出笑容回答說:“是啊,是因為長瀨同學的教導很厲害呢。”
話音伴隨著他的呼吸聲距離我越來越明顯,就在我與沢田的距離已經縮減到短短地不到幾厘米的距離,我忽然連呼吸都不知不覺地加快了。
應該不是我的錯覺。
沢田綱吉完全不再是固有的那種溫和可愛的小動物的形象,反倒有些……?
“長瀨同學?”
他隻是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揚起嘴角笑了笑。
果然,連氣質都變得自信起來,和剛才完全不一樣了。
“十代目——!離她遠一點——!”
身邊突然多了個人,讓我瞬間從奇怪的感覺中抽離出來,我往後倒退好幾步,看著怒火幾乎都要蔓延到頭發上的獄寺隼人。
他的表情在看到我後隨即變得陰沉。
“嘖。”獄寺捏緊了手裏的汽水,也許是內心的心虛填滿了全部的情緒,我收回了視線,隻是看著腳下的那片由我自己身體形成的陰影。
“你再敢接近十代目的話,我就殺了你。”
獄寺的聲音凶到連沢田都被嚇到,我本來是想離開的,可是身體僵硬,根本不聽大腦的使喚。
空氣忽然變得好沉重。
“隼人,不要對長瀨同學這麽凶……”沢田的話戛然而止。
啪。
很輕的聲音代替了他未說完的話。
又是一滴。
下雨了嗎?
我看著手背上忽然出現的水漬有些茫然無措。
天空仍舊是一如既往地晴朗,隻是我的眼睛疼痛極了,眼淚劈裏啪啦地從眼眶中湧出來,落在我的手背上,腳下的地板上,氤氳著小塊的痕跡。
我胡亂地用手背蹭了蹭眼睛,低著頭,飛快地從他們身邊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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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放學後來到了風紀委員招待室,雲雀恭彌並不在其中,反倒是他忠心耿耿的副委員長草壁哲矢端坐在長沙發上,朝著我打招呼,“長瀨同學,請坐。”
我點點頭,在長沙發的另一端坐下來,下一秒就是草壁把幾乎壘成小山一般高的文件堆放在我的麵前。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這都是委員長的命令,還要麻煩長瀨同學在這裏把所有的文件整理完畢後等待委員長回來。”草壁小聲地說著,接過了我手裏寫好的檢查報告,放在了辦公桌前,“那麽,我先去例行巡邏,請你務必要在這裏等委員長回來。”
再次著重強調一番,草壁關上了接待室的門。
窗外偶爾傳來一兩聲奇怪的聲響。
我坐在地上,手邊堆著的是大量的文件,這些文件不僅包括並盛中學的普通的材料,還有很多是這個並盛町的商鋪每個月上繳的保護費,越是統計到最後,聽著原子筆在紙張上悉悉索索的聲音,我越是後悔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
為什麽偏偏要招惹雲雀恭彌這個恐怖的家夥呢?
隨著右手邊文件越來越少,屋外的雨滴也如同打翻了水**那樣猝不及防地撒潑下來,偌大的雨點砸在玻璃窗上,我的視線內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雨勢絲毫沒有減緩的趨勢,反而越下越大。
頭頂的燈光忽明忽暗,讓我心底驀然升起一股不安。
啪——
短促的聲響帶來的是視線內全部的黑暗。
停電了。